《向阳之月》朗月爱火锅

2、第 2 章

　　一个人需要多久才会发现和别人的不同之处？
　　江含星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时是在初一。
　　比起那些男生天天讨论的漂亮小姑娘，他发现自己对长得好看的男生更感兴趣。
　　那时同性恋不怎么受待见，他偶尔听到别人谈到这个话题，都是说的“恶心”“变态”。
　　他因为这张出众的脸，被不少女生私下脸红地讨论过，也有过女生喜欢他，但是没有人能和他走得近。
　　他那时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时刻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与外界沟通，走到哪摆着一张冷酷无情的脸。
　　他不跟人说话时显得高冷，有时跟人说话时脾气又还挺冲，那些示好或是主动和他交朋友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和他交好了。
　　但班长是个例外。
　　班长在班上人缘很好，对所有人都很热情，后来老师安排班长和他做了同桌。
　　“棒棒糖吃吗？”
　　“不吃。”
　　“快醒醒了，这里是重点。”
　　“别吵我，烦！”
　　“你这条路回家？一路呗。”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
　　无论他怎么拒绝班长，班长都会不死心地找他说话，什么事都照顾着他。
　　那年江含星初二，妈妈每天打两份工，基本上整天都见不着人，他没什么朋友，习惯了独来独往。
　　在那个无依无靠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关心的感觉。
　　后来，他终于敞开心扉，和班长成了当时玩得最好的朋友。
　　他情窦初开，逐渐认清自己的那份喜欢。
　　只是那时的江含星还活在童话里。
　　哪有那么容易就得到的爱和呵护，所有如梦一般的美好，只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当他们讨论到喜欢的人时，江含星让班长猜。班长把班上的女生猜了个遍都不对，最后江含星鼓起最大的勇气说：“是你。”
　　从那以后，班长申请了换座位，看到他都要绕开走。
　　他去问班长为什么躲他，班长却突然把压抑着的一股火全发泄出来在他身上:
　　“离我远点！变态死基佬，我一想到你就恶心！”
　　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刀片，“撕拉”一下，划开他的皮肤。他才意识到:
　　哦，
　　我果然是个异类。
　　原本，他忍下痛苦，决定不再和班长有任何往来，也不再和任何人交心。
　　直到局面突然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他永远不会“宣判日”的那个下午。在课上，数学老师把他的试卷拿出来展览，说，大家可以多学习一下江含星。
　　班长在后面接了一句，“学习他什么啊？学习他喜欢男生吗？”
　　所有人炸成一锅的声音真的很吵，是一种耳膜要被刺破的感觉。江含星只记得当时全班五十多双眼睛全看着他，他们的眼神里有厌恶，有震惊，有复杂，有恶意的兴奋。
　　但是他记得最清的是班长的冷若冰霜的眼神，好像把他当成这个世界最大的罪人，在所有人面前对他下达了审判。
　　从宣判日过后，他被冠上了不怀好意的标签，被整个年级拿来津津乐道。
　　不少喜欢他的女生都被劝退，她们摇着头议论“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而男生们总是带着恶意找他的麻烦，想看他的笑话。
　　江含星突然觉得，自己喜欢过的人那副嘴脸是有多丑陋。
　　他不在乎别人私下的议论和看法。
　　他最狠的，是背叛，是一腔真心被贬得一文不值，被糟蹋。
　　班长的那些话，那些事，他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忘记。
　　那段阴暗的时光，他过得浑浑噩噩，只能在郁闷时玩玩乐器。也正是在那时，他在一家乐器店被顾北年挖走。
　　“你吉他弹得很好，有兴趣玩乐队吗？”
　　顾北年穿着洁白的衬衫，带着惬意的笑站在他面前，江含星点点头。
　　反正他已经是异类了，不如异类得更彻底一点。
　　顾北年是他喜欢的第二个人，也给他同样的照顾，回以他同样的微笑。
　　所以他时常觉得，人啊，很可笑，明知道前方是什么，还是不断的去走那条老路。
　　嘈杂打破了梦境，接连不断的机械铃声撕碎了幻想，江含星在朦胧中意识到：这噪音源好像是他的电话铃声。
　　他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来电，是老妈。
　　他半坐起来，接起电话。陈燕静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行啊兔崽子！胆子大了，一个人走就算了，带上采宁夜不归宿是怎么回事？！你他妈不要命了！知道我多担心吗，赶紧给我回来！”
　　江含星什么话都没说，静静等她在电话那头发泄完了，才开口：“说完了吗？”
　　陈燕静被呛得没了动静。
　　“你如果真的担心，昨天晚上就该打电话找我了。”他冷冷道：“打一宿牌吧？”
　　陈燕静昨天一个电话都没有，今天早上才打来问人去哪了，想也能想到，是因为昨天她都在牌馆。
　　“照你这反射弧，江采宁就是被人贩子卖了你也得等人都出省了才能发现吧？同样的事你还想发生两次吗？还有，我告诉你，你最好没赔上家底！”
　　江含星吼完一通，利索地挂了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却看到江采宁已经醒了，站在门口，看到他看过来，脸上的苦闷瞬间收了起来。
　　“你……醒了？”江含星有点后悔刚才的声音太大，“带你吃饭去。”
　　江含星带着江采去买了几个包子，又带她去了大东咖啡馆。
　　这是他打暑假工的地方。
　　他选这家店的原因是，人少，清静，不用和太多人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是——被这个名字狠狠地吸引了。
　　大东这么接地气的名字，后面可以是面馆，火锅店，就他妈偏偏是咖啡馆。
　　本着“这家接地气的咖啡馆能做成什么样”的好奇心，他就来应聘了。
　　老板大东人很好，脾气随和，教他学了很多饮品和甜点的做法。
　　“采宁，我在这上班，你想回家了就叫我，不想回去就在这玩，不准跑远，听见没？”
　　江采宁乖乖点头。
　　怕她太无聊，江含星翻了个魔方出来给她，让她打发会时间。
　　江含星刚给人做好了咖啡，就注意到那桌的两个女生互相交换眼神，甚至还拿出了手机。
　　“别拍。”江含星尽量礼貌地说，“谢谢。”
　　拿着手机的那个女生红了脸，慌张地把手机收了下去。
　　大东，这个店的老板，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着：“年轻就是好啊，你给我吸了不少顾客呢。你看外面那些小姑娘，都是来看你的。”
　　江含星扯了一个笑，没说话。
　　虽然来看他的女生不少，但没人敢找他说话。他专心做咖啡，不跟客人瞎掰扯，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小含啊，帮叔去超市买盒牛奶行吗？要大盒的。”大东说。
　　“行。”江含星解下围裙，小跑着出了店门。
　　他走到一半才想起没带钱，只好折返回去拿。
　　等他回来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了门口。
　　一个男生蹲在江采宁旁边，手指着她手里的魔方，和她说着些什么话，似乎是听到了某些话，江采宁还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采宁小时候的遭遇，他对于江采宁有关的事都变得十分敏感。每当他看到陌生人过分接近江采宁时，他的警报就会全面拉响。
　　于是他脱口而出：“江采宁！”
　　江采宁有点被吓到了，转过头来。他这声挺大的，店里不少人听到也都转头看着他。江采宁旁边蹲的那个人也站起来了。
　　这人这一站，直接高了他半个头，江含星仰望着他的头顶，心想：个头差了点，但气势不能输。
　　面前的人转过头，江含星看着他的脸，愣了愣。
　　第一个想法是：
　　这人长得真他妈好看啊。
　　许悦暘穿着白色外套，戴着连衣帽，堪压住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眉眼柔和，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一双无害的桃花眼总带笑意，此时正疑惑地对上江含星充满戒备的眼神。
　　这并不是一幅有攻击性的五官，甚至透着一股莫名的单纯，让人提不起警惕。但是他打断了自己的感叹，心想，别被颜值迷惑了。
　　刚才想拍他的两个女生更激动了，再次掏出了手机。
　　江含星瞪着他，给了他一个“别想打她主意”的眼神，像示威地说了声:“出来。”
　　江采宁感觉到他人的目光，羞红了脸，飞快的窜到江含星旁边。
　　“走。”江含星回头又瞪了许悦暘一眼，许悦暘却给他笑了一个，甚至还对着江采宁远远喊着：“有空再玩啊！”
　　笑你妹啊，玩个屁。
　　江含星到超市拿了一盒牛奶，沉着脸问江采宁：“刚才那人谁啊？”
　　“不认识。”江采宁像做错事一样压低了声音。
　　江含星正想说“不认识你还跟他搭话”，就听见江采宁抬起头，抢着说：“但他不是坏人。”
　　江含星被自己妹妹呛了一下，他有点气笑了，带着一丝好奇，反问了她一句：“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他不是？”
　　江采宁一时语塞，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说，“长这样…当什么坏人啊……”
　　江含宁感到很震惊。
　　一是江采宁难得怼他一次，居然是为了一个陌生人。二是，她也有被颜值迷惑的时候。
　　“不是……”江含星的语气有点着急，他停下脚步，郑重地说：“采宁，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坏人是会伪装的。一个人的时候更要保护好自己，你难道忘了……”
　　江采宁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她心里非常清楚为什么哥哥的表现这么警戒和着急。
　　说到这，江含星也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紧急闭上了嘴，拿着牛奶去结账了。
　　两人似乎都不愿多谈及关于这件事，以及牵扯出来的，不堪回首的往事，选择了保持沉默。
　　回到店里，一进门，江含星就发现一抹显眼的白色，那人还在店里。
　　他懒散地坐在靠近咖啡台的位置上，长腿不安分地晃来晃去，撑着手好像在看菜单。
　　那人抬头看到江含星，不要钱似的，又给他笑了一个。江含星依然没有对他保持着莫名的敌意，没有理会。
　　他把牛奶给老板，转过头，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江采宁坐在那人旁边，转着魔方，那人则专注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她转得很快，二十秒还原一个，就算是比赛也拿的上名次了。那人表现出赞叹的样子，和她说了句什么，江采宁居然笑了好久。
　　江含星靠着吧台，出神地看着他们说笑，有一瞬间恍惚。
　　上次江采宁像这样开心地笑，是多久呢？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
　　他突然产生了一阵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魔力，才十几分钟就做到了他这个亲哥哥都难以做到的事？
　　过了一会，他扔给江采的魔方此时已经到了那人手里，江采宁就在一边看着他转魔方。
　　不过那人好像已经忘了该怎么还原，执着又笨拙地试探着某些步骤。
　　江含星嘴角松弛下来，心理也跟着放松，想着：
　　算了，一个只是对魔方感兴趣的男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