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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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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菁很难形容再次见到谢子玲的心情。
像是沉封在河底多年的细沙被重重搅翻起,搅得人手忙脚乱,飘忽同时也沉重。
尤其当她知道她那个叛逆的学生就是谢子玲的儿子之后——
但当谢子玲对邹桓雄说“你老师的哥哥是妈妈的救命恩人”时,她忽然就释怀了。
她想,要是可以再重来一次,以7她哥哥的性格,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下谢子玲。
仿佛是已经谱写成型的结局,逃不开的命运,强烈的宿命感。
谢子玲当年顺利出院后,曾携老公、婆婆一齐前来蒲菁家拜访过,那时候王乃霞对谢子玲一家子人全然没有好脸色,她那时候是看谁都恨,连路过的一只苍蝇都要置于死地才罢休,她实在没办法接受她那最爱的、且前程似锦的好儿子就这样没了。
谢子玲挺着大肚子,与她丈夫正襟危坐地坐在蒲家的客厅里,茶几上摆放着一对果篮跟一叠厚厚的黄色信封。
谢子玲婆婆人较为老辣,把一番感激话说得漂亮又诚恳。
而王乃霞坐在对面,黑着脸对他们视而不见,是蒲承叙一直强撑着在尽待客之道。
蒲菁当时刚放学回家,看到敞开的大门跟门口陌生的鞋子,内心就已经有了预感,她磨磨蹭蹭换了鞋,与谢子玲他们打了个照面就躲进厨房洗碗去了。
谢子玲婆婆把感激话说完,客厅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直到王乃霞用高傲却平静的语气说:“你们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谢子玲他们又再支支吾吾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是沉默。
再接着是窸窸窣窣起身离开的声音。
谢子玲临路过厨房门口,又再次与蒲菁对上视线。
那是她们都忘不掉、抛不下的眼神,一个是悲伤,一个是愧疚。
她们久久都忘不掉、抛不下,自然而然也无从去弥补。
而这一切,仅有时间可以治愈。她们曾经身上疯狂涌动的血,如今被时间温润得像一块光滑的玉。
她们除了接受,也再别无他法。
接受亲人离世、接受救命恩人家人的憎恨怨怼;接受命运的剥夺、接受命运的馈赠。
蒲菁跟谢子玲并不是可以叙旧的关系,彼此尴尬难堪地打了个招呼就错身了。
蒲菁转身走了两步,看到了担忧地望着她的由淳跟百无聊赖地在咬着手指的瑄瑄。
仿佛周身的气力都被抽去,蒲菁将头倚靠在由淳肩上,瓮声瓮气地说道:“由淳,我肚子有点难受,我想回去了。”
由淳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那我们走吧。”
蒲菁摇摇头:“你不是还要带瑄瑄去吃开封菜吗?你们去吃,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点外卖给她吃好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他拉了拉瑄瑄的手,“我们回到家里再吃好不好?阿姨身体不舒服。”
瑄瑄奶身奶气地应了一声,拉起蒲菁的手说:“阿姨,你身体不舒服,我牵着你走路。”
蒲菁顷刻红着眼眶:“瑄瑄,你真乖。”
由淳提前点了外卖,他们回到家没多久外卖就送到了。
瑄瑄在客厅边看动漫边大快朵颐,由淳则起身煮了碗生姜红糖水送进卧室。
蒲菁刚刚一进家门就直奔洗手间吐了一轮,现在只觉得浑身乏力、畏冷。
她蜷着身子,手捂在肚子上,闭上眼睛在快要睡去时又被由淳叫醒,他小心地端着一个碗,轻声说:“蒲菁,把这个喝了。”
蒲菁闻言坐起身,在他的注视下全都喝完,倚靠在他肩头,语气虚弱:“瑄瑄在外面吗?”
由淳将手覆盖在蒲菁肚子上:“对,她在外面吃,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你之前生理期也像这样难受吗?”
“嗯,差不多。”
“那之前你朋友会帮忙照顾你吗?”
蒲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会。”
由淳将下巴贴在蒲菁额头上蹭了蹭:“真感谢她。”
蒲菁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窗口已经透不进光了,四周黑得像置身于一碗墨当中——天黑了。
她记得她睡着之前,由淳是在她身旁的,而现在身旁空落落的,摸一摸被罩,冷得她指尖生疼。
她有不太好的预感。
一打开房门,不好的预感立即被驱赶开——
由淳正戴着耳机在拖地,听到动作转身看向蒲菁,上下扫视一眼后皱起眉将耳机摘掉:“你怎么不穿外套?”
蒲菁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冷,娑着两臂应了一声,回房穿上了外套。
由淳放下手中的工具,跟在她后面问她:“还难受吗?”
“不会了。”
“饿不饿?”
蒲菁摸着肚子,表情像机器人读取不到任务时有片刻的卡顿,随后点点头:“好像有一点点。”
由淳轻笑一声,将她抱在怀里:“那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那煮面条好不好?煮面条会快一点,你都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好~”
蒲菁倚在厨房门框边看他煮面,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瑄瑄走了吗?”
由淳好笑道:“嗯,让我姐接她回去了。”
蒲菁表情纠结:“那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我们都答应由敏姐要帮忙照顾她了。”
“我们能帮她照看一上午就已经很不错了,本来这就是她自己应该做的,”他耐心解释,“而且你身体又不舒服,我们哪里还能顾得上瑄瑄?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哦。”蒲菁走过去抱住由淳的后腰,“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她刚刚看了眼手机,现在才三点。
在房间里看的黑透的景象是因为乌云遮盖,看来外面很快就会下暴雨了。
他反问:“你有想干什么吗?”
蒲菁将脸埋进他的背,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跟你形影不离。”
由淳手中动作微愣,很快展开笑颜:“好,那就让我们形影不离。”
随后蒲菁用右手拿起筷子吃面,而左手牵着由淳的手。
那画面之矫情腻歪程度,蒲菁想想都有些忍俊不禁:“我甚至都能想到美臻看到我们这个画面会说什么?”
由淳托着腮,好整以暇:“说什么?”
“她会用相当夸张的表情说我们像装了磁铁一样,分不开。”
由淳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像。”
吃完面由淳抱着她到沙发上,随机点开了一部青春电影。
蒲菁看到电视屏幕当中一闪而过的石膏娃娃,告诉由淳:“我家里有好多石膏娃娃,我以前没事就会涂来玩。”
“是吗?”由淳回想了一下,“我去你家怎么都好像没看到。”
“我都放在我房间里面。”
“那我下次去可以看看吗?”
蒲菁想到一些不宜宣之于众的事情,莫名红了脸:“可以。”
由淳凑近端详蒲菁的脸,手指在上面轻轻戳了一下:“咦,脸怎么那么红?”
“没有哇,大概是气色好吧。”蒲菁慌张错开视线,“看电影看电影……这个女演员好漂亮……”
由淳不顾蒲菁的逃避,用虎口卡住她的下巴,迫使两人面对面,很快,温热的唇落了下来。
积攒了好几个小时的暴雨也终于落了下来,肆意妄为地刮在玻璃上,狂风吹得阳台放着的几盆植物七倒八歪。
蒲菁圈住他的脖子,他们屏蔽掉外界所有声音,唇舌肆意纠缠在一起,共享彼此间的一呼一吸。
由淳手臂一揽,再稍一使劲,蒲菁面对面坐在了他腿上。
蒲菁意识开始涣散,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了炽热的太阳缓缓升起。
她低下头确认后,凑在由淳耳边问:“要不要我帮你?”
由淳喘着气微愣,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凌乱的吻落在蒲菁裸露在外的皮肤,他一手伸进衣摆摩挲跟前盈盈一握的细腰,一手奋力带领着自己跋涉去天堂之境。
最终,随着一声轻哼,困囿住他自由的欲望不复存在了。
外面的雨逐渐停歇,淅淅沥沥几滴雨滴落在铺展开的龟背竹上面。
他靠在蒲菁肩上,半晌,叫了一声蒲菁。
“嗯?”
他忽地不语,蒲菁感受到他呼吸逐渐平稳,他才说道:“蒲菁,能不能先起来一下?”
蒲菁如梦初醒,赶紧挪开。
他走后,蒲菁接到了美臻的电话。
“喂~姐妹,我打算回咱们那里住几天,你要不要回来陪我?”
蒲菁看了眼浴室的位置,手指捏紧手机,摇了摇头:“你自己住吧,我要陪由淳。”
美臻沉默几秒,极其夸张地笑了几声。
蒲菁皱着眉将手机移远。
“好哇好哇,拒绝得那么干脆,姐妹跟男人相比果然不值一提。”
蒲菁对于她的阴阳怪气有些内疚:“美臻,你别这样讲……”
“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你们就好好相处呗,不开心了就回来。”
“嗯。”蒲菁踌躇着还是反驳了美臻,“我们……我跟由淳在一起不会不开心的。”
“这么自信呀?”
“对。”蒲菁十分确信。
她正想解释什么,手机颤动了起来,她看后,扬起笑脸:“美臻,我不先跟你说了,徐阿姨,就是我妈的那个朋友找我。”
接起电话,徐阿姨说:“我小叔给我带了好多鲜捕的明虾,小菁,阿姨知道你喜欢吃虾,特地给你留了一些,你看看有没有空过来拿一下?”
蒲菁喜出望外地连连答应,被惦记的感觉真的真的很好。
由淳一从洗手间出来,蒲菁就跟他说了要去找徐阿姨的事,由淳有些懵地问她:“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要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