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色歌》乌龟要沉默

25、第二十五章

　　蒲菁跨坐在由淳腿上，抚了抚胸前毛茸茸的脑袋，调整了一下过于紧促的呼吸，而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跨回驾驶位，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月亮就正大光明摆放在他们面前，在月亮面前做事大有月下宣淫的羞耻感。

　　由淳替她穿起另一边的外套，喑哑着声音问她:“要回去了吗？”

　　蒲菁摇摇头，看向他:“再多待一会吧。”

　　“好。”由淳放低座位躺了下来。

　　她误打误撞选的这个村庄，虽不如她原本想去的那个地方，但意外胜在荒草齐腰高，四周没有路灯，静谧漆黑如墨，而且视角好，也是赏月好地方。

　　蒲菁伸手开了车上的天窗，也像由淳那样放低座位。

　　天窗上灌进来冷风，稍微平复了他们涨红的脸，车上的暧昧旖旎气氛也被冷风吹散殆尽。

　　蒲菁忽然开口叫了由淳一声。

　　“嗯，怎么了？”

　　“我想说说我对月亮的看法，你想听吗？”

　　由淳侧过身注视着她:“想。”

　　蒲菁目视着月亮，用很低的声音喃喃细语:“其实我害怕太过圆满的东西，月亮也好，人生也好。因为我总觉得太过圆满就会招至而来不好的东西。”

　　“我中学的时候，成绩并不是很好。我哥跟我说，要是我成绩能够提高三十分，他就请我吃大餐，然后那一次考试我就真的很努力背书，结果我直接提高了将近六十分。”

　　“于是我又有吃的又得到了表扬，那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圆满。”

　　“然后……没多久我哥就……”

　　“我失去的比我得到的，多得多。”她轻叹一口气，“于是我就记住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太过圆满也是一种缺陷。”

　　由淳轻声问她:“那你是更喜欢圆满之前的不完整，还是圆满过后的残缺？”

　　蒲菁眼睛有些失焦，眨了眨眼睛，小声道:“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

　　由淳抚着蒲菁的脸颊，帮她把散落下来的碎发掖到耳后，温情脉脉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拥有圆圆整整的月亮？”

　　蒲菁双唇微张，看向由淳时满是无法置信，半晌才喃喃道:“为什么？或许我根本就不配。”

　　“我哥去世之后，所有人都很难过，我很自然地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我爷爷，我爸……还有我妈。”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一味讨好别人，我变得越来越像一只没有花纹的透明玻璃杯，没有个性没有特点，也没有了棱角，别人一眼就能看透，我也什么都能容纳。”

　　“我笨拙，呆呆傻傻，连拒绝都不算很会。所以，你说我这样的人……我凭什么？”

　　由淳沉默着替她揩去眼角的眼泪，低声说道:“蒲菁，你要知道，你单单是你，就已经很好了。”

　　蒲菁闻言浅弯起眉眼，平稳的呼吸在两人身边周旋许久。

　　她说:“我有点困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由淳说什么都不让蒲菁开车了，蒲菁自知有愧，便也不敢再多争取。

　　车子开出村庄没多远，由淳的手机进了一条消息，等红绿灯他看之后，问蒲菁:“你喜不喜欢瑄瑄？”

　　蒲菁不明所以:“喜欢，怎么了？”

　　“我明天休息，我姐想明天让我们带瑄瑄。”很快他又补充，“但要是你不想的话，我们就让她自己带。”

　　“可以的，我很喜欢瑄瑄。”

　　“好，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想……”思索过后，蒲菁很老实地回答，“没有。”

　　由淳笑道:“那你之前周六日都去哪？”

　　蒲菁抿抿唇，羞赧道:“在家待着。”

　　由淳渐渐敛起笑意:“那明天我们可得好好玩，晚点我回去做做攻略。”

　　“好。”

　　第二天早上蒲菁起得比由淳还早，她轻手轻脚地将由淳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放回他自己旁侧，穿上拖鞋出去上厕所，折返路过另一间房间时听到了轻细的一声猫叫。

　　她有点疑心由淳昨晚是不是忘记给它们喂吃的了，要是昨晚没吃，现在肯定很饿了……

　　蒲菁有点于心不忍，屏住呼吸压下了门把手。

　　两只猫听到声音立即跑到门边，看到是陌生人又顿在原地端详着对方。

　　蒲菁大气都不敢出，眼睛快速在房间里找到猫碗，确实是空空如也，她走近拿起一旁的猫饲料拉开密封条准备往碗里倒一点。

　　两只猫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放粮前奏，立即跑到饲料袋前扒拉着，吓得蒲菁连忙松开手且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由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好整以暇地忖量着蒲菁。

　　蒲菁像看到救世主，忙跑到他身后，两只猫看到主人也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路狂奔过去。

　　蒲菁吓得退出了房间。

　　由淳将两只猫抓住，回头问蒲菁:“你怎么了？”

　　蒲菁捂着胸口:“它们俩好像饿了，你先给它们弄点吃的吧。”

　　由淳应了一声，虚掩上房门。

　　再出来时，他拍了拍手掸掉手里饲料的碎屑:“喂好了。”

　　蒲菁点点头，瘫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我起床之后听到它们在叫，就想着喂它们一点吃的，结果它们一直扒拉着我不放，好吓人啊。”

　　由淳先是同情，再转为苦恼:“我一直很想问，你怎么会这么怕猫？”

　　蒲菁摆摆手，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明明我都没做亏心事，但我一看到它们的眼睛就觉得心虚，还有它身上的毛……我都觉得很可怕。”

　　由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着要把它们寄养到哪个人家里。”

　　蒲菁不知所措，眼神飘忽:“不用这样呀，我也只是借住几天……说不定，今天或者明天美臻就回去了。”

　　由淳蹙起眉头，拉着蒲菁的手，低吟着:“我不想你回去……可以不要回去吗？”

　　蒲菁红着脸，点了下头。

　　*
　　由淳吃过了他自己做的早餐后，就去接瑄瑄过来了。

　　蒲菁化好妆后，无所事事地找出笔记本写了几百字，正当她冥思苦想要如何给主角制造重逢时，由淳牵着瑄瑄回来了。

　　瑄瑄穿着一套深绿色的套装裙，背着昨天背的橙色小挎包，绑着两条麻花辫，额头上别着几个色彩缤纷的发卡，真是可爱极了。

　　瑄瑄一看到蒲菁就乖乖叫人:“阿姨好。”

　　蒲菁心都要化了，蹲下来敞开怀抱说:“瑄瑄，让阿姨抱一下好不好？”

　　瑄瑄仰头看了一眼由淳，得到确认后小跑着进了蒲菁的怀抱。

　　香香软软的，蒲菁简直爱不释手。

　　由淳清咳一声，提醒蒲菁:“妆化好了吗？差不多该出门了。”

　　蒲菁点头:“化好了。”

　　按照由淳做的攻略，他们第一站先去了附近的儿童乐园。

　　赛车、打地鼠、夹娃娃、淘金币、投篮，各种各样的游戏玩下来，瑄瑄精力仍十分旺盛，指着一台装着哆啦A梦玩偶的娃娃机一直叫嚷着:“舅舅!阿姨!玩这个!玩这个!”

　　蒲菁喘着气瘫在椅子上，朝他们摆摆手:“你们玩，给阿姨歇会儿。”

　　由淳牵着瑄瑄过来，轻捏了下她的肩:“怎么了？累了吗？”

　　“嗯。”蒲菁捂着肚子点头。

　　由淳拿纸巾擦了擦蒲菁额角的汗:“那你就在这里坐一下，我带她去玩几把，然后咱们就去吃饭了。”

　　“好。”

　　但当五分钟后由淳折返时，座位上已然没有了蒲菁的身影。

　　由淳眉心重重跳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扫视到了蒲菁，她站在儿童乐园外面的走廊跟一个初中生聊着天。

　　那初中生有点眼熟，皮肤黝黑，并不是很高，有点大的嗓门听起来像公鸭叫。

　　由淳想起来了:是了，是他，吃烤肉的时候见过的那个。

　　蒲菁跟他寒暄了几句，接着，那个男孩身后走来一对中年夫妻。

　　那妇女满脸堆笑地对蒲菁伸出了手，但蒲菁自从中年夫妻出现后就变得呆若木鸡，对象征着礼貌友好的握手仪式视而不见。

　　由淳眉心又跳了一下，他正想靠近，就听到蒲菁颤抖着吐出五个字:

　　“是你，谢女士。”

　　那中年妇女闻言打量了一下蒲菁，侧过脸问她儿子:“桓桓，你老师姓什么？”

　　公鸭嗓初中生有点不耐烦地解释:“姓蒲啊，蒲松林的那个蒲。”

　　中年妇女眼里立即汹涌出热泪，颤颤巍巍地抚着蒲菁的手:“是你，是你是你。”

　　她又抓着丈夫的手，解释着自己的失态:“她是那个人的妹妹!”

　　邹桓雄弯下腰打量自己父母奇怪的表情，不断皱着脸追问着:“妈，爸，你们干嘛呀？”

　　而目前的三个大人皆是木讷得像被抽了魂。

　　不远处的由淳忽略掉一直晃荡着自己手的瑄瑄，也自动屏蔽掉她略微不满的叫嚷，在脑海中使劲搜寻出“谢女士”这个名字，片刻后，他终于豁然开朗:

　　“谢女士”就是十多年前跟蒲颂一起上社会新闻的那个“谢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