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色歌》乌龟要沉默

27、第二十七章

　　刚下过雨，金黄色的光芒透过细碎的云层照射着大地，整个小锦像终于抖落掉一整个冬天的沉寂，焕如新生。

　　有风肆意吹拂而过，街道上的雨迹未干，蒲菁跟由淳一路上走马观花而过许多小孩穿着艳色的雨衣在踩水坑。

　　由淳似乎有些紧张，开着车时不时望向蒲菁:“你徐阿姨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蒲菁笑道:“不会的，你长得这么帅，徐阿姨最喜欢看帅哥了。”

　　他不可置否地红了脸:“是吗？”

　　“是啊，她以前老给我分享短视频平台上的那些港圈男神年轻时候的视频，叫我多看看帅哥养养眼，提高提高审美。”

　　“那你觉得我也算帅的吗？”

　　蒲菁用指腹蹭了一下他的脸，语气格外真诚:“算，你算最帅的。”

　　他两只耳朵瞬间红了，清咳一声转移话题:“那我是不是应该带些东西上门？”

　　“不用啦，昨天过元宵节我们这边都会买很多东西来祭祀，徐阿姨家里人又少，不缺吃的。”

　　他还是不安:“好歹也是第一次见面，要不我还是带点水果吧？”

　　蒲菁仔细一思忖，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在快到徐阿姨小区时，绕道去买了点水果。

　　从水果店出来，蒲菁拉着他的手指向天边一隅，脸上表情喜不胜收:“由淳，你快看!有彩虹!”

　　由淳循着手指望向天边，果然有一小截还未消退的彩虹，清新的五彩斑斓，再定睛一看，彩虹上方还有一道色彩黯淡许多的雌虹。

　　彩虹代表祥瑞，代表蛰伏在黑暗之后重见天日，代表涅槃重生。

　　也是在预示着今天一切顺遂吧。由淳心想。

　　他握着蒲菁的手冷汗涔涔，蒲菁笑他:“徐阿姨人很亲和很好说话的，你不用紧张得像要上战场一样。”

　　他应了一声，仍有些心不在焉。

　　蒲菁按下了徐阿姨家的门铃，来开门的却是王乃霞。

　　蒲菁脸上的笑意僵住，小声叫了一声:“妈。”

　　由淳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蒲菁的表情，转向王乃霞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阿姨。

　　王乃霞看到由淳，上下打量了一眼，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叹跟欣赏。

　　徐阿姨人还没到门口，就欢天喜地地喊着:“是小菁来了吗？”

　　待站定后看到由淳，眼里流露出跟王乃霞同样的表情，呆讷讷地问:“小菁，这就是你自己谈的那个男朋友吗？”

　　“对的，他叫由淳，”蒲菁向由淳介绍，“由淳，这是徐阿姨，我妈的朋友，这……这是我妈。”

　　“徐阿姨好，阿姨好。”

　　徐阿姨拍着由淳的手臂，笑得满面春风:“你好你好，是叫由淳是吧？小伙子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呀～”

　　由淳呆愣片刻，颇为僵硬地夸了回去:“谢谢夸奖，两位阿姨也都很年轻漂亮。”

　　蒲菁第一次看到王乃霞跟徐阿姨对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由淳给她们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也很大程度分散了蒲菁与王乃霞相处的尴尬。

　　徐阿姨坐在由淳旁侧，不断打探他的职业、年龄、住址，由淳一一耐心乖巧回答，直到问到户口跟薪资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求救似的看向蒲菁。

　　蒲菁接收到信号转而嗔怪道:“徐阿姨……哪有你这样问问题的呀？”

　　徐阿姨微愣几秒后笑道:“是是是，我是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帅哥……”徐阿姨连忙找补，“是看到我们小菁谈了对象，恨不能把对方全部底细了解清楚。”

　　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充:“我之前还说我们小菁眼光太高，这样看来，她眼光确实很好。”

　　蒲菁咬唇苦笑着在屋里找寻了一番，似是终于找到终结前一个话题的突破口:“叔叔不在家吗？”

　　“哦，他到外面跟人打麻将了。”

　　“那我爸呢？”

　　蒲菁问题问的是王乃霞，答案却被口直心快的徐阿姨给抢了:“你爸跟你叔叔一起去打麻将了。”

　　蒲菁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短的指针即将指向六点，便开口说道:“徐阿姨，妈，我跟由淳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回去什么呀？”徐阿姨有些着急，“我让你来，肯定不能让你单单来拿几只虾，你不是爱吃我做的炸鸡翅吗？鸡翅我都提前腌好了，炸一下就能吃了!”

　　蒲菁看向由淳，他看上去也并没有那么抗拒，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眼看徐阿姨进了厨房，蒲菁赶紧跟了进去打下手。

　　一到厨房站定，她又有些懊悔地看向客厅的方向。

　　但要是贸贸然回客厅，又让徐阿姨怎么看她？她支着耳朵，暗暗祈祷王乃霞不要让由淳难堪才好。

　　“看这个电视台可以吗？”

　　她听到王乃霞如是问道。

　　“可以的。”

　　沉默。

　　“你跟小菁认识多久了？”

　　“我从小学就认识她了。”

　　蒲菁还想接着听，徐阿姨打开油烟机开始准备炸鸡翅了，忽如其来的轰鸣声把客厅的声音给盖住了。蒲菁只得悻悻然作罢。

　　徐阿姨第一炉的鸡翅新鲜出炉了，她将盘子递给蒲菁:“尝尝，小心烫。”

　　蒲菁将溅在手上的菜液洗掉，拿起一只小心啃了一口，酥脆的粉皮外衣下的鸡翅裹满了十三香腌料的香味，肉嫩而不柴，是徐阿姨一贯的水准。

　　“好不好吃？”

　　“很好吃。”

　　“那你拿点给由淳尝尝吧。”

　　“好。”

　　客厅气氛有些诡异，由淳站在沙发前，王乃霞坐在沙发上望着由淳，看到蒲菁过来，两人俱是望向她。

　　王乃霞看到蒲菁手里拿着一只咬了几口的鸡翅，当即横眉冷竖:“你徐阿姨都还在忙，你这就先吃上了？”

　　蒲菁将鸡翅放在茶几上，轻声说:“徐阿姨让我先尝尝咸淡的，这一盘是她让我先拿出来给你们先吃的。”

　　王乃霞脸色缓和了一点，招呼由淳:“试试？”

　　由淳收回忖度的表情，礼貌点头:“好。”

　　蒲菁将鸡翅放下就准备回厨房帮忙，王乃霞拦住了她:“等等，由淳说你现在生理期，你坐着，我来就好了。”

　　蒲菁讷讷地应了一声。

　　坐到沙发上，蒲菁有些羞赧地招呼由淳吃鸡翅:“……试试看？”

　　“我先去洗个手，洗手间在哪呢？”

　　蒲菁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很快折返回来，坐到蒲菁身旁问道:“烫不烫呀？”

　　蒲菁咬着鸡翅点头:“有一点，你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哦，好的。”

　　蒲菁知道他有疑问，奈何现在实在不是适合解释的时机，好在由淳并不追问，只用他一贯的好耐心等候着。

　　徐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菁，打电话叫你爸跟你叔叔回来吃饭了。”

　　“好。”

　　两个男人很快回来，脸上喜气洋洋的，看样子手气不错。

　　刚开始吃饭气氛还有些尴尬，蒲承叙看向由淳的眼神很是复杂，徐阿姨又满是欣赏。

　　由淳在自己诊所里也积攒了不少跟中老年人相处的方法，且他本身条件就无可挑剔，吃饭进行到一半过后，餐桌上的气氛就变得很自然了。

　　吃完饭，由淳坚持要帮忙洗碗，徐阿姨推脱不过他，笑容满面地退出了厨房。

　　洗完碗他们告辞，回到小区楼下，徐阿姨给蒲菁发了条语音，蒲菁将它转成了文字。

　　一个个文字跳动出来，跟蒲菁的心一样。

　　两秒后，她欣喜地对正停车的由淳说:“徐阿姨特别喜欢你，说你很勤快细心，洗碗的时候就连墙上溅到的油点都擦得很干净。”

　　“那就好，那你爸妈也会喜欢我吗？”

　　“放心吧，我妈也喜欢看帅哥的，我爸虽然不爱看帅哥，但他喜欢对我好的人。”

　　由淳腾出一只手捏了下蒲菁的指尖，将温度传递给她:“现在可以给我讲讲你跟你妈的事了吗？”

　　蒲菁顷刻敛下笑意，她低头垂下眼眸，酝酿情绪后缓慢开口:“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不是特别喜欢我，因为我是难产生的。我在我妈肚子里面待了十一个月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最后还是催生催出来的，而且生出来的时候还是脚先出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历史典故‘庄公寤生，惊姜氏’——郑庄公是难产生下来的，使他的母亲姜氏受到了惊吓。”

　　“我妈受没受到惊吓我不知道，但那时候他们还住他们单位分发的老房子里面，十一个月，她得遭受多少邻居的非议。”

　　“而且她怀孕的时候很想要再生一个男孩，她希望再复制一个我哥那样的天才——我哥三岁就会背《短歌行》了，结果我并不是。”

　　“难产加希望落空，她自然不大喜欢我。但好在她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对我还是很好的，直到——”蒲菁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哥去世。”

　　“事情发生的那天，是台风即将在小锦登陆的日期，那段时间我常去美臻她爸爸开的书法班上课，但是那天的课因为台风取消了，我待在家里莫名觉得特别无聊特别燥热难耐，就让我哥陪我出去买白糖糕吃，我妈不同意我们出门，毕竟台风就要来了，可我当时……我当时特别不懂事，一直坚持要出门……最终我哥还是陪我去了……然后他就没再回来了……”

　　鼓起勇气，蒲菁抬起头，对上由淳温情且心疼的眼神，那眼神即刻刺破了她的悲伤。

　　由淳摩挲着她的手背，将她抱在怀里，低喃道:“原来你这些年自己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对不起，对此我都一无所知……”

　　“没关系，”蒲菁用力吸了一鼻子由淳头发上薄荷洗发水的清新香气，“我都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