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木斜素槐》跳高乌鸦

10、和光

　　“殿下前些日子随皇上去平口寺寻元义法师，归来途中遇袭，敌方人数多，武力强，是下了杀心的。王爷为保护皇上，连中数剑，好不容易逃出来，看着皇上被宫人接走就倒下了，一直到昨天夜里才醒，现在也还时醒时昏。沃太医说，伤了大气，怕是难愈。”
　　“查出来是谁了吗？”
　　“这，就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了。姑娘，到了。”
　　魏启空看着面前这漆红的木门，只要推开，就是他。
　　心跳莫名加快，那日不告而别，他……
　　用力掸了掸衣裳。提着气，“吱吖”一声开了门，是比院中更浓的药味。
　　正对着房门的还是那对熟悉的太师椅，后挨屏风，绣着春鸟和山竹。透过屏风，隐约看到床上不平的被影，边上还立着个人。
　　魏启空隐了步子，绕了进来。
　　“亓太医。”他低声唤道，看见床上的人头裹青帕，眉头微皱，唇色苍白，只颊上泛红，呼吸低缓，长睫不时轻闪。
　　“是你啊，正好，来帮我把这帕子洗了，用井水。”亓淮见到还带着缚臂的魏启空，有些惊异。
　　去年夏天，这姑娘还是个底层的小宫娥，如今，已经成了功名一方的将领，脸有些糙了，也黑了点，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有神，好像永远都充满了生气。
　　魏启空接过那温热的帕子，似是寻常般走到屋外打水去了。

　　“亓太医，怎么是你？听吴管家说，文王由沃太医疗护。”魏启空洗净回来，折了三折覆在宋悦衡额上，用手背轻拭，有些烫人。
　　“沃太医年纪大了，我怕他吃不消，帮他来顶两天。”亓淮诊完了脉，打开药箱，连找出好几管白瓷瓶，打开塞子把药粉倒在一个桃木碗里，混匀乎了，又开始裁新的白布。
　　魏启空帮着手紧着布，看着那熟悉的面孔，胸口闷闷的。“亓太医，他怎么样？”
　　亓淮利落地裁下一长条，放在一旁，说道：“伤口太多，刀刀致命，流了不少血，但好在救得及时，危险倒是没有了，疤痕定是免不了的，恢复如初呢，也定是不可能。不过啊，他底子很好，好好养着，也差不太多。”
　　魏启空扯紧了布条，冷眼盯着亓淮道：“何必哄我？他告诉你的？”
　　亓淮心虚地对上魏启空的视线，咽了口唾沫说：“情况不太好，剑上有毒，挺过来是好事，但殿下一直高烧不退，脉象微弱，光这几挂汤药，难吊的很。
　　“魏姑娘，我记得你说幼时曾与顿牙巫师习医，可有什么良策？”
　　高烧不退？排除病毒，细菌——细菌——炎症？感染了？
　　魏启空起身拨开亓淮，掀开宋悦衡的被子，解开里衣，用拿火烧过的剪子小心划开渗着血的棉布，看到他胸前的伤口，被吓了一跳——
　　较深的伤口还没愈合好，依旧往外渗着血，可这么深的伤口只涂了药就拿布裹上，又盖着厚被，被捂的发白，边缘也起了脓。
　　“cao!你妈的杀千刀的庸医，老子砍了你们！你爷爷的，活人也让你医死了！”
　　魏启空努力保持着镇静，到宋悦衡书桌前，找了张纸列了单子，想了几想，把需要用的写在上面，吩咐亓淮去找吴管家要。
　　“撒丫子跑快点！”
　　魏启空冲着他低喊，忍着没把他一脚踹出去。
　　东西到齐，他用大盏盛了碗烈酒，放在床边。银针沾酒，烧红，冷下来轻挑脓包，用白棉吸着。干净了，拾起大盏，将酒缓缓倒下去。
　　“呃啊！”
　　宋悦衡惊醒，身上热汗骤冷，胸口剧烈起伏，瞪大了双眼，看见跨坐在他腿上的那人——是他。
　　“塞他嘴里，”魏启空轻瞥一眼宋悦衡，随手捞了块干净的布，递给亓淮，“等会叫出来，别让外人听见以为我要杀猪。”
　　伤口炙人般的疼痛传来，宋悦衡扛过了两遍，第三遍酒浇下来的时候，两眼一翻，晕过去了。魏启空将他侧翻，由亓淮扶着，又将后背浇了一遍。
　　给他擦干了余身酒渍，魏启空伸手拿过亓淮刚刚配好的药粉，倒在伤口处，捋了几根裁好的棉布。一想这是剑伤，又这么深，得防破伤风。于是棉布又被放回去。
　　出屋，找明翠给他更衣。
　　“找人看着他，不准平躺，只能侧卧，卧久了就换另一边。我明天有事，你照着我做的，再弄一遍，”魏启空吩咐着亓淮，“开春了，天也暖了，不要再给他捂着，就只穿着里衣，不能出汗，若是怕冷，就把炉子点上，或是燃着地龙，汤药要熬得弄一些，少让他喝水，水里要加糖，盐也行，一小撮，不要多。还有，把屋里的香灭了吧，窗户都要开着。
　　“等我回来要是看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你等着。”
　　说罢，长发一甩，走了。

　　“亓淮，他，走了？”傍晚，宋悦衡睁了眼便看到坐在床头的亓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哑着嗓问道。
　　“早走了。王爷您属实是把老臣害惨了，那娃娃今日凶的要杀人一般，陪你演了这么一出，她指不定要怎么记恨我。”亓淮像老怨妇一样看向宋悦衡，叹了口气。
　　“本王只是不想要他担心。”
　　“可您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还强装没有大碍。”
　　怎么不想让他担心我，我偏是想让他来疼我。

作者有话说

　　宋悦衡你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