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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断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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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弈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沉静在死气一片的寒冬中,他想打听丛也是不是和谁结怨,但又立刻反应过来这几年两人同在伦敦。
没有任何头绪。
他没见丛也这么崩溃过,工作室成立这么多年大小事不断,可从来没有被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过。
被砸的最严重的办公室里没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要非说有,就是当初她出国前的一些准备资料,没有实质用途。
人都围在门口不是办法,丛也遣走了大部分的员工,算是休假一天,留下几个重要的处理后续的事。
段弈响拨了几通电话,都是大厦管事的人,当初这位置是他找人选的,现在出了事自然要问源头。
拐角处他抽烟的背影伫立,时不时用夹着烟的手抵一下额头,表情算得上凝重。
感觉情况不容乐观。
丛也清点完被损坏的物品,开始担心后续的工作,因为如果工作室不在就没办法正常运行,不少员工也丢了东西,都需要照价赔付。
偏偏在她回国这天,偏偏像冲着她来的。
段弈响一挂电话,她便放下了账目。
“怎么样?”
他摇摇头:“这层的监控都坏了,只能等他们从大门的监控逐一排查,估计找到的概率不大。”
丛也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她迟迟没说话,段弈响也看的揪心:“就当放几天假,把办公室重新装修一下,我家收拾了空房,你先住。”
“不用,我住酒店就行。”
“刚破财就开支啊,我家可是纯免费,还有人管饭。”
他嬉皮笑脸逗她,明明是他出钱出力却搞得像住宿宣传一样。
天冷心情又不爽,丛也没理会他的絮叨,只是站着想怎么回复。
手机再次响起,她举起来发现属地在北京,而且是陌生号码,心里想着是刚联系的装修工人的电话就立刻接通了。
“喂?”
对面是男人沉重的呼吸声,伴随听筒的模糊音质变得低沉又诡异。
以为信号不好她又稍稍放大音量说了一句:“您好?”
寒潮袭来,段弈响用手势示意丛也进室内打,她一心不能二用,跟着他往里走,注意力还在电话上。
“丛也,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
男人的声音像电流,直穿丛也的心脏,脚步像断线一样停在原地,里走进屋里只有一步之遥。
恐惧笼罩了全身,连同举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身前的段弈响发现她没有跟上,回头看着她。
丛也的脸一瞬间没了血色,严重的耳鸣回荡在她周围,仿佛整个人都是没有生机的死物。
“怎么了?”段弈响转身面对她。
他在暖光里,她在天色逐渐变暗的室外。
由于长时间不说话,手机对面的男人瞬间被点燃,一连串瘆人的笑声后是低丧且带着混沌的说话声。
仔细听还有周围洗牌的声音。
“你他妈去国外几年聋了?听不见你老子说话了是吧?哈哈哈……我跟你说丛也,我一手把你养大的,现在你有钱了想甩了我可没那么容易。”
丛代平烂性不改,用拿到手的封口费挥霍在吃喝嫖赌上,短短几年就见了底。
偶然一次听人说他女儿不但留洋还小有成就,各种广告照片摆在他眼前,他也愣住了。
欲望的鬼火再次升起,算盘打到了丛也的工作室头上,自然就不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满足了。
他要把丛也榨干。
榨得骨头都不剩。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她睫毛颤动,眼上的雾气灰蒙蒙一片,是离弦之箭也是一叶孤舟。
丛代平疯狂的笑声还在继续,似乎是赢了牌,引得电话里一众其他人怨声载道。
“你当老子要饭呢,这么好打发……哎!你回你那工作室了吗?哈哈哈哈……你也不欢迎你爹我去,我只能自己进去了,不介意吧?”
他从来是这样,打着父亲的名义,搞得她一片狼藉。
那种被控制的痛感再次席卷全身,她本能地挂断了电话,丛代平的声音也从耳边消失。
丛也手胡乱找着门框才勉强支撑起快要晕过去的身体,段弈响条件反射般地托住她,大概猜到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她很轻,轻得马上要消失不见,长期被控制的体重,过度的精神压力,在就吃不消了。
很久没陷进怀抱里,她也顾不得体面。
“丛也,丛也……”
段弈响叫了几声,用手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确定没事后又转移到冰冷的脸颊。
他把她的围巾围得紧了一些,生怕再灌进冷风。
刚要回头叫屋里的员工帮忙叫车送医院,就被她的手拽住了大衣边缘,衣服的布料被攥起褶皱,重量像她全部人挂在他身上。
“没事……我没事。”
段弈响也累的够呛,舟车劳顿加刚刚处理这档子事,眼球上都是红血丝。
“真没事假没事啊,丛也,你好歹是成年人吧,怎么总让人操心。”
“嘘,别动……让我缓一会儿就好……”
身后的员工来回轻扫着地上的残渣,两人站在明暗交错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抱在一起。说是抱,其实更像是丛也倒在段弈响身上,马上就要力竭一样。
他想说很多,想说自己之前真是糟糕的恋人,连她家里的事都没办法处理好,想说她其实并不自私,她只是被丛代平折磨得太累了。
但可惜这些话到今天也还是讲不出口。
“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捞她起来,把她整个人横抱进副驾驶位置上,临关门前耐心帮她整理好衣服。
两人都被突然的亲昵折磨,丛也知道自己只是处在刚刚的惊吓中,在他身上找到了安慰,段弈响心甘情愿被这份安慰利用,自投罗网。
都算不上清白。
路灯游走。
她的手机短信铃声从上车就没断过,无一例外都是丛代平的骚扰信息,丛也翻过电话,屏幕上又跳出来了那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迅速挂断,难掩住表情的恐慌。
段弈响看了一眼,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没有看就被她挂断,她呼吸开始急促,越控制越难平缓。
索性关了机,双手死死扣在手机上面。
外面灯光交错,她一阵眩晕,喉咙干涩发痒并伴着疼痛。她伸出另一只手,隔着外套用力蹭了两下脖子。
“丛也。”
段弈响声音很轻,诱导着她看向自己。
她才从轰鸣中脱离,发现车子早已停好在路边,旁边是段弈响在北京的公寓。
两人之前住的地方。
天色已黑,只有门口零星几家店铺的霓虹灯闪烁。
“丛也,到家了。”
他说的很慢,没有肢体的触碰,却感觉被他紧紧包围。
丛也拿开手,渐渐从刚刚的状态脱离。
家这个字很陌生,她和丛代平生活了十几年,被所谓的家困住了一切。丛代平虽然糟糕,但却是她在北京唯一的亲人,为了维系这份畸形的感情,她心甘情愿挨打挨骂那么多年。
她和段弈响的交易让她从头到尾就没把他当亲人归类,讽刺的是,就是这样的关系,却成了世界上最接近那种温存的人。
他在都是欺骗和利益的城市里给了她一个像样的住所,她有自己的空间学习,可以在放学后吃口热饭。
这些事对她来说很重要。
即使再平常不过。
丛也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很长时间没哭过了,她以为她的生活里不会再有什么能撼动她的事。
直到此时此刻的降临。
“工作室的事,是丛代平干的。”
她鼓足勇气才说出男人的名字,才让一切有了水落石出的机会。
段弈响虽然早就猜到,但考虑到毕竟是她父亲,所以才一直等着她主动开口定夺。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为难我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结了。”
丛也念书的时候只想着逃离就好,只要自己挣够钱就能离他远远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她也不像自己一辈子活在丛代平的阴影里。
段弈响低头浅笑,把她全部的改变看到眼里。
“行,需要什么跟我开口就好。”
话说到这里,丛也也想起了一些疑点。
刚刚当着工作室那么多员工的面不好开口,况且自己也被吓得不轻脑子一团浆糊。
以丛代平的智商和行事风格,不像是会在砸完之后删除监控视频的人,这不但需要缜密的逻辑,还需要正确的操作。
丛也看过监控的界面,不但设计老套复杂,还很难操作,删除的时间都如此精确,肯定不是单单出自丛代平之手。
而且丛代平找事从来没这么明目张胆过,现在情况更像是他找到了什么靠山。
不是有同伙,就是有人指点。
“我感觉这事不是他一个人干的……他人你也是知道的,半斤八两,想不到监控的事。”
段弈响点了点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思索的表情很快转化为轻松的笑。
“我再想想,今天折腾一天也累了,你先早点上楼休息。”
“你不上楼?”
“还有点事,晚点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