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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血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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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滞停了几秒,丛也一身轻。
“不怕。”
她嘴上说着,脚下一步步逼近段弈响,两人很快就站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
他有机会好好打量她了。
分开一个多月,她瘦了些,脖颈处的筋线清晰可见。乌黑的发丝撩人于无形,以各种柔曲的弧线搭在肩上,像夺人魂魄的水妖。
丛也性格烈,所以眼睛不会说谎,是玷污不了的纯。
是他想当成饼干吞下去的漂亮。
段弈响把手挡在嘴边像是要说秘密,眼神里都是戏谑的味道:“我怕你玩不起。”
楼梯处很快传来脚步声,音量不大却步步叩在丛也心里,她越来越搞不懂段弈响在玩哪出,也分不清他说的真话假话。
随着声音逐渐拉近,丛也看着段弈响的眼睛也从揣测变成了有些惊慌。
到人影出现在楼梯的最后一刻,她回身躲在了墙壁内侧,和刚刚在外面的姿势如出一辙。
她真的恨段弈响,起码这一刻是。
“哎响!你家洗手间在哪啊……没找到。”
上来的是楼下派对的一个男生,完全一副微醺的状态,看到段弈响一个人站在门框处就跟看到救星一样。
“楼下,左手边后面。”
指完路,男生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段弈响笑着应付完才又看向躲在一边的丛也。
不确定男生走没走远,她只能用口型说话。
“去你m的。”
丛也脾气一直是这样,段弈响见怪不怪还觉得有点好笑,看她贴在墙上的样子比罚站还标准,就更觉得好玩到没边。
她从墙边走出来,再次走到门前的光亮处,感觉被戏弄,便一言不发地朝楼下走,单方面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谁知道前脚刚走,就撞上了正在上楼的初初。
倒霉的惊天动地。
初初也吓了一跳,她是应付不了下面的人,所以临时找了借口跑来摇人。没想到除了段弈响,丛也也在二楼。
“丛也?你怎么在这?”
她手里还举着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丛也刚要开口解释,段弈响就抢先一步走了过来,手臂不偏不倚搭在她肩膀上,环住了她整个后颈。
“她找不到洗手间了,刚好碰上我指路,对吧?”
发出疑问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看丛也,好像马上要把她做成一盘菜端上桌。
不过丛也已经没空再理会他的嘴炮了,因为相比这个,段弈响的动作似乎有点过分暧昧了。如果真像他说的面前的是他女朋友,那现在的场面可以用特别复杂来形容了。
“哥,我求你了,丛也交给我就行了,你快去楼下看看你那朋友吧。”
哥。
是开玩笑的哥,还是真哥?
丛也还在思考的时候,段弈响已经撤走了手,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突然变轻。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
阴霾再次爬上了面中,那双阴郁的眼睛和英挺的鼻梁格格不入,她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晦涩的悲伤,一种跨越他人格主色调的感觉。
“知道了。”
就像天阴沉的没有理由,段弈响的变脸比秋雨还急。
他一个人向下走,留两个女生在楼梯上,初初敏感地捕捉到两人间的氛围,不等丛也问就自顾自的开口。
“丛也姐,我表哥他就这样,要是有什么过界的,你直接揍他就行。”
初初从小生活的国外,和段弈响的轨迹不谋而合,两人小时候还算得上玩伴,长大之后联系逐渐变少,最近正好飞来北京玩,加上听说段弈响快修完国内的课程了,才又碰到一起。
丛也惘然,只是简单点了下头。
刹那间灯光摇晃,屋内一直播放的音乐骤停,楼下原本欢闹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伴随玻璃杯破裂的声音,丛也和初初寻声望向楼下,人都聚集在一起,中间站着段弈响和另一个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的男生。
“该死。”
初初像是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快步走下台阶,向乌泱泱的人群里挤进去。
丛也现在的状况最应该减少这种正面冲突,尤其是人多又带酒气的场合,她闲庭信步地跟过去,但只站在人圈的外围观望。
喝多的人是黄毛。
自从温早离开京成后,好像就没再见过他。温早被带走那天,他刚好请了病假,再回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朋友被捕的消息。
丛也现在想来,自己走进别墅的时候草草看了周围的人,或者说她不是没看见,是黄毛变化太大她没认出来。
他穿了一身灰色的衣服,眼睛肿得不成样子,头发看起来很久没修理,毛毛躁躁放下来已经能遮住半个耳朵。
颓废的不能再颓废了,好像整个人的灵魂被抽走,只剩下壳。
房间里的人都算是段弈响的朋友,大家只是小声议论,并没人录像或者起哄。
黄毛的脸扭曲,极力控制着精神举起一杯新的酒:“这杯……敬我们段大少爷,亲手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朋友!”
声嘶力竭后,酒杯里的酒被他一饮而尽,溢出的酒水顺着嘴角一直流到衣领上,浸透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片红像巨大的伤口,随着呼吸氧化溃烂,痛彻心扉。
丛也心里好似划过惊雷,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部,指节发白像漂洗褪色了一般。
温早的事是他们几个人心里的伤,不拿出来说还勉强过得去,一旦被全盘托出,就几近崩坏难以控制。
虽然她爸的非法交易被举报这事无可厚非,但毕竟是私事,还是朋友的私事,这么多年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段弈响面儿上过得去,心里夹着暴戾和不甘,每一次凝视都像切割着空气,心态没比黄毛好多少。
他从一堆已经七扭八歪的酒杯里勉强拿出一杯完整的,微微举起示意后也全部送进了嘴里。
初初感觉这样下去事情会闹大,可是段弈响在这局开始前就嘱咐过她,有什么事都别插手。
大概就是说的这事。
黄毛一杯下肚已经很难支撑身体站立,手找着附近的支点,最后整个人架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上面的东西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少他妈装了伪君子,你看得起我们谁……温早就是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眨一下眼……”
声音到最后已经撕裂,听不出什么内容。
秩序之外。
丛也对上段弈响猩红的双眼,在斑驳的人影间感到一阵眩晕,不安感来的迅速,瞬间就占领了理智的边界。
世界里只有几人上下浮动的呼吸声。
黄毛抓起手边的碎玻璃快,尖锐的形状和刀刃没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丛也侧身挤过交叉的人群想要冲到两人之间的位置,不过为时已晚,脱线的男生用那块烂玻璃刺向了段弈响。
人群骚动,紫色的氛围灯又闪动起来,丛也一刻不动的盯着那把利器。
直到段弈响用手死死握住了尖刃。
二人的手在空中对峙在一起,鲜红的血液顺着手心流过整条手臂,玻璃碎片两端的的手都没有松开的意思,由于疼痛不断颤抖着。
尖叫声此起彼伏,该逃的逃该走的走。
段弈响能感觉到血流,额头两侧的青筋凸起,可脸上没有分毫失态的表情,只是注视着昔日好友拼劲全力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丛也逼迫自己清醒,转头寻找初初的位置,此刻女孩已经吓愣在原地,用手捂着嘴,眼里都是惊恐。
“初初!初初!”
丛也来回叫了两遍,女孩才回过神。
“你手机呢!报警啊!!”
初初用抖动的手在一旁的沙发缝里翻找手机,光线已经时明时暗,加上受到刺激的神经,半天才找到。
看到女孩蹲在沙发后面开始接通电话后,丛也从摆放酒水的台面上抄起冰桶,连冰带水扣在了黄毛头上。
凉感袭满全身,死死握着玻璃的手也因为注意力转移松了力度,顿时他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倾倒,人倒在了地面上。
好像是喝多了,又好像太累了没有力气,黄毛只是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就沉沉昏睡了过去。
段弈响松开嵌进手里的东西,玻璃“啪搭”一声碎落在大理石砖上,血还在向外涌,他脸色苍白全靠意念撑着。
力竭般的向后退了几步,碰到沙发后,滑坐在地上。
“快快快谁叫一下救护车!”
人群里终于有个男生看出了形势,对着大家喊了一嗓子,很快就有人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丛也脱下外套,即使里面的蕾丝吊带不太适合外穿,也还是露出双臂蹲到段弈响旁边。
她用外套的袖子在段弈响受伤的手上打了一个死结,布料来回缠绕了几圈用来止血。
“你穿的什么……”
段弈响看了眼她几乎露了大半的背和锁骨,不禁皱了皱眉毛,无力地用另一只手指了下衣服。
“吊带啊,你没见过?”
“你去拿我外套穿上……”
“你快闭嘴吧少爷,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点破事。”
她想的通说的透,该挡的地方挡上了就没什么要紧的,即使蹲在一片狼籍的门厅,她也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旁边慌张打电话的人。
段弈响低声闷笑,伤口开始泛疼:“给我拿根烟呗。”
丛也问都没问,从口袋另一个兜掏出自己的那包,抽出一根塞进他嘴里。
用沾了血的火机替他点了烟。
初初领着一堆医护人员和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两人正在废墟里一坐一站,烟雾缭绕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