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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清州是沿海城市,夏天许多人会到海岸边的沙滩上晒日光浴。宋连这次跟谢子夕一起过来出差,是有自己的事要办,谢子夕那边要独立负责那件案子,今天开庭,忙得脚不沾地,他也插不上手,干脆不打扰她,办完自己的事就跑到海边去吹海风。
      谁知海风还没吹上,刚刚还好好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他没带伞,只好先到附近的咖啡厅避雨。他动作快,身上没沾到什么雨水,坐下点好咖啡,转头往窗外看,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撑着伞正在过马路,从宋连的角度看,那人大半张脸被伞挡住,看不太清,一时也没认出对方是谁,一直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一辆车开过路口,阻挡了他的视线,等车开过,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他点的咖啡,他心里记挂着谢子夕那边的案子,也就没再多想关于那个人的事,打开手机搜索有关那件案子的报导。
      从报道内容和舆论来看,谢子夕的胜算很大,被告那边作伪证的事已经被曝光,就等着跟被告的交通肇事罪一起进行判决。
      “小师妹还是有几把刷子。”宋连满意又欣慰地抿了一口咖啡。自从他那被人拒绝过一次的爱情在前不久彻底完蛋以后,宋连就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将对谢子夕的单恋慢慢转化为单纯的同门之谊,现在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果。
      几个小时后,屏幕上的新闻刷新——XX集团总裁之子肇事案新判决,被告包庇罪和交通肇事罪成立。
      宋连在雨停后就回到了酒店,新闻出来没多久,谢子夕的电话就打来了。
      “师兄,妥了。”谢子夕那边很吵,周围不断有人说话,但他本人就只有寥寥几个字。
      即使只有几个字,也足够宋连高兴了,他在沙发前来回踱步,得意和骄傲就差往谢子夕脑门上贴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搞砸的,律所里某些老家伙还嚼舌头说你是花瓶,这下算是结结实实打了他们的脸了。怎么样,晚我请你吃一顿犒劳一下你?”
      “……等会。”谢子夕那边顿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几秒后回答道:“我临时有事,要请的话改天行吗?”
      宋连不知道谢子夕那边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尊重谢子夕的想法,从善如流地同意了。
      谢子夕还站在法院外面,挂掉电话以后充满惊讶和喜悦地看向了站在面前的岑林,迫不及待扑进了岑林早已张开的怀抱。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家等我么?”谢子夕的杏眼里流光溢彩,娃娃脸上难得透出一点符合形象的稚气。
      岑林动作温柔地揽住她的腰,把人上上下下打量透了,把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等不及了。有家属陪同出差,不好吗?”
      “我要不了几天就回去了,不过看见你还是很开心。”谢子夕挽住岑林的胳膊,衣角在空中跳跃两下,“今天全是开心的事,不枉我辛苦那么久。”
      “谢律师那么努力,这都是你应得的。”岑林心里挂着事情,但一点不妨碍谢子夕扑向他时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看见谢子夕对他展露出的笑容和毫不掩饰的喜欢,他杂乱的心总算安定不少。
      那天他在岑允面前表现得毫不怯懦、振振有词,但是把岑允赶走以后,他还是不禁问自己:如果他真的去找谢子夕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向谢子夕要钱,或是做出其他事怎么办?如果……谢子夕真的因为他这个名不副实的父亲不要他了怎么办?
      他心里知道谢子夕不会这么做,可是长久以来的不安全感不断在他脑海里重复这些问题。出差的这些日子谢子夕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今天吃了什么,清州的本地小吃她喜欢哪些;告诉他案子好难好烦,好想摆烂但还是会尽全力;告诉他,她想他了。
      谢子夕和他分享得越多,他觉得开心的同时,那种不安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谢子夕再次从他身边消失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看不见她,那样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他一边数着谢子夕回家的日子,一边在矛盾的想法里挣扎,最后决定用实际行动缓解自己的焦虑,立刻去找谢子夕。他不清楚谢子夕住在哪家酒店,但他听谢子夕提起过开庭的时间和地点。
      在见到谢子夕的一瞬间,岑林露出了他几天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对于清州,两人都很熟悉,他们去了第一次一起来的时候去的那家火锅店,只不过这一次在岑林的独裁下吃的是清汤火锅,谢子夕软磨硬泡后配了不那么辣的蘸水。
      当晚谢子夕就退了房,换到了岑林订的大床房里。
      “啊——单人间的床没这个软,这下舒服了。”谢子夕一下子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岑林,“你突然来找我,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岑林背对着谢子夕把包放在沙发上,拉拉链的手只略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向下:“没什么,就是想见你。”
      谢子夕凝视着他的背影静默了一会,她当然看见了岑林停顿的动作,联想出差前的情况也大概猜得到多半是因为岑允。她问这一嘴纯粹只是想弄清楚岑允做到了什么程度,看样子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别的东西,说不定这个被牵扯到的部分跟她本人关系匪浅,所以岑林才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
      现在岑林心里想必是乱作一团,而且他暂时还不想提这些事,两人小别重逢,谢子夕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她觉得岑林不是个小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如果岑林需要倾诉、需要向她要点什么,他会开口和她说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沟通有多重要。
      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岑林心里纳闷,猜测着谢子夕是不是睡着了,转过身来往床上看,只见谢子夕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样的一双眼睛,岑林几乎快要觉得谢子夕好像在茫茫天地间只看得见他、只想看见他,而他可以向她索要任何东西。
      他知道谢子夕在等着他说点什么,可以是现在,也可以过一会,还可以是几天后,他可以慢慢说,反正他们的日子还长。
      可是岑林不想说,至少现在不想,他只想紧紧抱住谢子夕,感受着她真实存在于他身边的温度。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谢子夕被他拉起来抱在怀里,整个人跪在松软的床上,身前是温暖的怀抱。她感受到岑林在耳边温热平稳的呼吸,听见他说:“我带你去我的母校走一圈怎么样?”
      “好啊,”谢子夕把下巴靠在岑林的肩膀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反正我后面的时间很宽松,在这里多留几天也不错,我也想看看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远在运城的裴清源还在无可奈何地忍受木耳的挑食。昨晚岑林突然带着木耳和它用惯的几样东西过来,说想把猫放在他这里寄养几天,各种费用他会付清,他有急事要出趟远门,没法带着木耳一块走。
      看着蹲在原地慢慢晃着尾巴的木耳,裴清源惆怅地叹了口气。
      “叮铃铃——”店门口的铃铛响了起来。
      裴清源在木耳头上揉了两下,起身去迎接客人:“欢迎光临。”
      清州美术学院的学生前几天刚放暑假,校园里的人没那么多了,偶尔有几个学生骑车从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凉风,正巧头顶的树叶被风吹起,伴着蝉鸣发出一阵沙沙声。
      谢子夕找了一处被树荫笼罩的草坪坐下,伸长双腿,两手撑在身后仰起了脑袋。
      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正在向她靠近,但她知道那不是岑林的脚步声。她想着也许只是路过的人,因此也没有抬起头去看。
      “您是……谢律师吗?”
      这是谢子夕并不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向来人,阳光有点刺眼,她不得不用手在眼睛旁边遮一遮。
      来人穿着干净的白色短袖衬衫和深色的休闲裤,留着一头黑色碎发,气质温和沉稳,看样子应该是个大学生。脸倒像是在哪里见过,只不过谢子夕见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还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看见谢子夕转过脸来,大学生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还以为认错人了,还真是您。”
      庭审?谢子夕脑子里刹那间略过一道光,猛然想起自己以前给一个装凶的哭包做过辩护律师,这人好像是他对象,叫杨辰枢来着。
      脑袋灵光了的谢子夕赶紧站起来,拍掉手上的草屑,力度适中地握了握杨辰枢向她伸出的手:“好久不见。抱歉,没认出你。”
      “没关系,我也差点没认出您,”杨辰枢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您今天打扮得和庭审那天不太一样,差别有点大。”
      谢子夕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T恤配黑色短裤,头发在脑袋上盘成了丸子头,加上一张娃娃脸,和平时穿职业装的样子确实出入很大,说她是清美院的学生估计都有人信。
      “难得休息,就穿得舒服点。”谢子夕低头瞅了一眼脚上的板鞋,把脸上的职业微笑换成了一种更平易近人的浅笑,“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啊,不是的。我在隔壁的清州大学读书,我有朋友在这里上学,今天是过来找我朋友。”杨辰枢轻轻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今天看见的谢子夕和上次见到的比起来要鲜活一些,周身不再被古墓一般的死寂包围着。
      “哦,这样啊。”谢子夕越过杨辰枢的肩膀看见了拿着饮料走过来的岑林,眼睛一亮,朝他招了招手,“这儿!”
      杨辰枢顺着谢子夕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高挑的青年带着和谢子夕一样的笑脸由走变成小跑,到谢子夕跟前把手上的橙汁递给她:“遇到熟人了?”
      “以前工作的时候认识的。”谢子夕把橙汁拿在手里,还没顾得上喝,转向杨辰枢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听见这一句,岑林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嘴里说着“你好”微微欠身和杨辰枢握了手。
      杨辰枢手里还有事,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谢子夕看着杨辰枢充满青春活力的背影,悠哉地吸了一口橙汁,感叹道:“唉,男大学生啊……年轻真好。”
      岑林咧到耳后根的嘴角凝固了一下,小幅度地抽了抽:“你的意思是,我很老吗?咱俩小别重逢还没多久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怎么会啊。”谢子夕挽住岑林的胳膊,安抚地用指尖戳了戳岑林,“我只是在想象你上大学时候的样子。我那时候都没怎么见过你,你还老是挂着黑眼圈,一脸疲惫。但我总是在你们学校的表白墙上看见你拿奖的照片,意气风发的,还是挺帅的。”
      岑林低下头用手指碰了碰鼻尖。对于谢子夕不加掩饰的夸赞,岑林到现在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上学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夸他,但是谢子夕的夸奖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图书馆旁边与一个小型的陈列馆,优秀学生作品或得过大奖的作品都会在这里展出,有时还会用来举办小规模的画展。随着时间的流逝,站管理的作品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是照片墙之类的地方一般都会留下一些年岁比较久的痕迹。岑林从这里毕业多年,只能从馆里的照片墙上找到几张熟悉的照片指给谢子夕看,告诉她是什么时候拍的,拍照片的那天他在做什么,那一天的心情是怎样的,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
      谢子夕一字一句仔细听着,目光在一张张照片上划过时她都能迅速找到岑林的身影,时而发现他拿着奖杯站在一堆人中间,时而看见他被老师热情地搂着肩膀站在教学楼前。
      能找到的照片有限,有一部分的照片中,岑林的表情都不怎么明朗。谢子夕指着其中一张问岑林:“你这张照片里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岑林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视线只在上面停顿了一瞬就移开了,用上扬的语气说:“我对象那天跟我说拜拜了,我能高兴吗?”
      谢子夕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也没接话,唇缝抿成了一条线。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想到这张居然还能被找到。跟我来。”岑林知道提起这事谢子夕心里不太舒服了,把那张照片往其他纸片底下一塞,拉着谢子夕出了陈列馆,背对着不远处的图书馆掏出了手机。
      “干什么?”谢子夕不明所以,迷茫地看着岑林打开了照相机。
      “咱俩读书的时候都没怎么一起拍过照,今天来弥补一下遗憾。”岑林举着手机转了几圈,找好角度以后把谢子夕拉了过来,“来嘛,拍几张。”
      看着岑林沐浴在阳光下的脸,即使那张照片勾起了自己犹如痼疾的心结,谢子夕也不想再过多纠结了,既然他也如此需要她,那就长久陪在他身边吧。
      谢子夕顺从地站在岑林身旁,和他一起看向镜头,在快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握住了岑林的手。
      跟着岑林漫步在校园的大道上,沿途的风景谢子夕都想记在脑海里,把路过学生的脸换成岑林的,但是这些学生下一刻的动作总会打破她的代入感,因为他们的动作和神态都和岑林不一样。
      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错过了啊。好在从今往后的时间,他们之间都不会再留下空白了。
      他们沿着学校的主干路走了许久,重新回到校门口。
      谢子夕手里的饮料刚好喝完,顺手把空瓶子丢进垃圾桶:“你们学校好大,走那么久才逛完。”
      “还没带你去看小花园什么的,不过也逛得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吃饭的点了。”岑林说。
      “我搜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谢子夕从包里拿出手机,正准备解锁,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舒锦心打来的电话。
      在看见舒锦心名字的那一刻,谢子夕突然有种没来由的预感,铃声还没响几下就接通了电话:“喂,锦心姐。”
      “小夕……”舒锦心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干涩,略微颤抖,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过了两三秒才重新开口,“你哥醒了……”
      “……什么?”刹那间,谢子夕仿佛听不懂舒锦心的话,呼吸停顿了须臾,险些握不住手机。
      “你哥醒了,就在几分钟前。崔医生让我尽快通知家属。”舒锦心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实感一点。
      谢子夕原本怔松的手指慢慢收紧,指关节一点点泛白。站在一旁的岑林意识到谢子夕不对劲,把手搭在谢子夕肩膀上,让她被半抱着笼罩在自己怀里。
      他看见谢子夕脸上露出他熟悉的那种纠结的表情,这是她每一次在面对艰难的选择时会露出的神色,不同于以往的是,此刻她的嘴角扭曲出一个痛苦的角度。
      谢子夕在纠结,要不要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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