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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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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校园在学校封锁消息后维持了表内面上的宁静,明面上没有人再谈论那个失踪的女生,只有她的同班同学在不经意间提到她名字的时候还会诡异地沉默一阵,然后转移话题。
池佑清观察着身边同学的反应,逐渐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凉。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因为不受重视,因为不怎么和其他人打交道,因为不声不响地消失了,竟然就被所有人这么遗忘在过去了,好像这个人本来就不存在一样,悄无声息就被抹去了几乎所有的痕迹。
这所学校,学生和老师之间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实则都在暗中较劲,这么一个人不见了,对某些人来说是少了个麻烦也说不定,这就是现实啊。池佑清叹了一口气,从桌上的书堆里找出数学课本和卷子。
快要期中考试了,她也不能老请假了,只能认命地做着作业,每天疲于奔命地一节接一节地上课。
这节课是数学课,方建鸿按惯例提前五分钟进了教室。他先是扫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因为上节课的老师讲课很无聊,大多数学生一下了课就趴在了课桌上,剩下的要么出去上厕所了,要么利用这几分钟的空余在走廊上吹风,还撑着上半身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书的池佑清在这一堆人里就格外显眼。
方建鸿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池佑清,眼里泛出一种金属才有的冰冷光泽,微不可察地在眼底一滑而过。
这女孩身上有某些地方跟谢子夕像极了,都是难啃的骨头,都不太好拿捏。但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比如现在,如果是谢子夕,在他用这种眼神看向她的一瞬间,她就能顺着他的目光直视回来,而不是像池佑清这样毫无察觉。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收回自己的目光,翻开备课本。
不管怎样,谢子夕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了,不会再有这么个令人头疼的人了。
只不过之前他看见谢子夕来见袁老师以后,就一直不太安心,总觉得那个他昔日就掌控不住的家伙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后面的一个多星期岑林都没有任何音信,谢子夕仰面坐在裴新源的宠物店靠落地窗的懒人沙发里,膝盖上睡着一只小柴犬,拿着手机,在微信列表里找到岑林的名字,点进去又退出来,反反复复。但无论她再怎么刷新,依旧没有新的消息。
景薏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谢子夕迄今为止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没有一条得到回复。
之前去一中了解过情况遇到方建鸿,事后谢子夕心里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古怪的感觉不仅仅是来源于她的直觉,还来源于过去的经历,无论怎么说,那个女生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谢子夕很难不把怀疑的重点偏向方建鸿。
池佑清在谢子夕和岑林不欢而散后的第二天还来找她问过那个女生的情况,谢子夕跟她了解了一下那个女生的性格和平时的生活环境,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景薏的复刻版,现在景薏还联系不上,多少是让她有点担心。
裴新源在旁边看着她戳戳这个点点那个颇为稀奇,走到谢子夕身后弯腰低头问:“哟,这是等谁的信儿呢?好久没见你这样等什么东西了。”
“我不是还天天等公交车么?”谢子夕淡淡道。
“那能一样吗?”裴新源啧啧两声,直起身来用手指了指窗外的马路对面,“我可不瞎啊,岑林那小子这个月可送你好几回了,我都看见了。不过最近他好像都没来过,你俩又闹翻了?”
谢子夕没理他。
裴新源从来都不怕谢子夕跟他急眼,继续在雷区不停狂踩:“我说你俩谈个恋爱怎么那么费劲呢?这要是别人都该谈婚论嫁了,你倒好,愣是不怕孤寡一辈子。”
谢子夕:“少管我,这是我自己的事。”
“嘿你这小白眼狼,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哥哥,你要真的孤独终老了我还能真不管吗?瞧瞧你这一脸无情的样,长了张娃娃脸就不适合摆大人的脸色好不好,偶尔也稍微跟哥哥姐姐们求个助啊。”裴新源一指谢子夕的手机,“比如你的感情问题,我觉得我还是能给你点建议的。”
谢子夕拿着手机转到一边去了。
裴新源又啧了一声,吸了口气刚要演说一番,就被谢子夕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一口气出不来回不去,差点把裴新源噎死:“谁啊,岑林小子吗?”
“不是。”谢子夕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是阿薏。”
岑林已经连着囤稿好几天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编辑部的人一个劲催他出来团建,每一个说话管用的,最后还是段盛阳和俞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硬把他耳根子都磨起茧了才把他请出来,俞骁当然是在见到岑林的第一时间就怂了:“林哥,不是我们逼你,是大家都觉得你最近精神头不太好,想让你出来透透气。再说了,这可是团建啊,你不来多不像话。”
岑林顺着他的声找过去瞪他一眼,俞骁瞬间就没声了。
文璐萱依然在旁边做和事佬,避免岑林冲过去对着俞骁一顿输出:“好了好了,大家最近都挺辛苦,现在也不太冷,就出来活动活动嘛。”
岑林一直都对文璐萱挺客气,又是她组织的团建,岑林就没再表现得有多抗拒:“行吧。”
俞骁松了口气,低气压的林哥太可怕了。
文璐萱不清楚岑林为什么短期内情绪变化这么大,明明之前还会在群里开开玩笑跟大家说说话,现在活像个行走的炮仗,一点就炸,她几次想开口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足够的勇气问出口。
段盛阳也不过就是来露个面意思意思,毕竟上了年纪跟年轻人有代沟,他在这大家也放不开玩,只是把岑林逼出来就准备告辞了,对于这点岑林深感不爽,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到哪都端着个保温杯的老同志,为了让他出来这么豁得出去。
在岑林愤愤的目光和其他年轻人的感谢下,段盛阳朝他们挥挥手,转身去找了辆哈啰单车骑走了。
俞骁看着文璐萱,声音里已经掩饰不住激动了:“文姐,一会我们去哪玩?”
“体育馆那边办了漫展,我提前拿到了几张票。”文璐萱从包里拿出几张颜色很漂亮的入场券,“因为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要去哪之前没跟你们说。”
“漫展?”一个年轻画师耳朵都竖起来了,双眼冒星星,“是之前微博上早就宣传了一个星期的漫展吗?我还一直懊恼没抢到票,文姐居然拿到了!”
文璐萱温和地笑笑,把入场群挨个发给他们:“既然这么宝贝,路上可别搞丢了。”
“嗯嗯!”那个画师结果入场券一个劲点头。
岑林接过他的那份入场券,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想起来以前谢子夕偶尔有空去清州看他,那时候清州经常办展,遇上过几次,如果确定谢子夕赶得上,岑林会提前几天等着买票,跟谢子夕一起去看展。两人对展子上卖的东西没那么强的执念,但是一直都很珍惜能在一起的时光。
两个人隔得太远了,能见一面不容易,谢子夕身体又越来越差,每次来脸色都不算好,岑林不放心她跑这么远,所以还是他去看谢子夕的时候多一点,在清州没赶上几场展。
“在想什么呢?”文璐萱见岑林盯着入场券一动不动,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没什么。”岑林把入场券揣进兜里,“漫展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一群人说说笑笑到了体育馆,倒也不觉得路上转地铁有多麻烦了,岑林夹在一堆叽叽喳喳的人里,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一脸黑气,看得文璐萱又担心又想笑。
她挪到岑林身边,低声问:“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岑林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像是急于找什么人一吐为快,又突然发现眼前这人其实不能把面前的的人当垃圾桶。
文璐萱心里有点失落,她看得出岑林的反应,岑林这个时候还是跟她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即便他们已经相识这么久了。那是对一个好同事的态度,甚至不是对一个可以吐露心事的人态度。
岑林思索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他们的文编辑也是个妥妥的文艺女青年,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生物比女人好药了解女人了,于是他又转头朝文璐萱问道:“文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已经明显不抵触跟你待在一起了,但是她突然就毫无预兆地要跟你绝交,这是怎么回事?”
文璐萱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是女孩子?”
岑林点点头。
“这就不好说了,要看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如果她是比较喜欢拐弯抹角的类型,有什么事喜欢让你猜,那你可能是有很多次都没猜中她的心思而你一无所知,这样的话,她有可能在你多次猜错以后跟你置气。”文璐萱说,“如果她是比较内敛的的性格,有什么事不怎么喜欢跟人说更偏向自己解决的话,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出于类似的原因才想跟你断绝联系。”
岑林愣住,歪头想了想谢子夕的那副德行,好像还真是这样,可劲拿着自己不要钱似的造,对着别人倒是哼都不带哼一声的,说不定真让文璐萱说中了。
见岑林又不说话了,文璐萱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岑林交流,试探着道:“你是因为那个人要跟你绝交才心情不好的吗?”
岑林心想人都问到这份上了,而且自己那脸色已经说明一切了,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大方地“嗯”了一声。
“没事,人与人的关系本来就说不准,这东西玄乎得很,有时候强求而来却非是真心,有时候无心插柳却得遇良人,看开点。”文璐萱安慰着岑林,心里却罪恶地觉得有些开心。
“不愧是文姐,安慰人都这么有文化。”岑林轻笑一声,像是认同了文璐萱的话,“多谢开解。”
说完他就转开了脸,思考自己的问题去了。
文璐萱想再跟他搭话,看他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觉得再打扰就不礼貌了,索性就这么安安静静站在岑林身边,直到地铁到达目的地。
他们出发的时候就有点迟了,到了场地以后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不过这倒是没有浇灭几个人的热情,除了文璐萱和岑林,其他人基本都是看见了体育馆的入口就迫不及待往里冲了。
文璐萱抿嘴一笑:“大家都很活跃呢。”
看着这堆热情高涨的家伙,岑林也不好板着脸扫了他们的兴,于是暂时把谢子夕的事放在了一边。
之前他居然还试图弄明白谢子夕到底是怎么想的,纯属多余好吗,在开始行动之前他就对自己说过,如果这次还是惨淡收场,那就算了。他自己说的话,到头来却给忘记了。
虽然要放下一个那么看重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明企鹅令他痛苦万分,岑林还是决定让自己慢慢淡忘那个家伙,眼下就先从参加集体活动放宽心态开始吧。
场馆内的表演已经开始了,一场歌舞表演刚结束,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一群穿着动漫角色服装的年轻人,看样子应该是表演某部动漫的经典场面。这种舞台让岑林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年夏天谢子夕演的山鬼……
怎么又想起她了?
岑林甩了甩头,想把脑海里的谢子夕赶出去。但是一旦想起来,他就停不下来了,谢子夕的青色长袍开始在记忆中随风飘荡,到处都是谢子夕冷冽如霜的眉眼。
文璐萱注意到他的异常,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岑林,不舒服吗?”
“没什么。”岑林回给文璐萱一个礼貌的笑,“看表演吧。”
周围还有很多人租了摊位贩卖周边和纪念品,岑林跟着编辑部的人到处转,除了他每个人手上都有那么几样小东西。岑林在他们面前尽量保持脸色正常,一直在努力试图将注意力放在漫展上,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心不在焉。
可是文璐萱一路都在观察他,她看到他的目光偶尔触到某样东西时,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每一次他都会走神一会,然后强制性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他人在这里,心却在别处。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对其他人很敷衍,相反他比平时更有耐心一些,同事们跟他分享手里的小玩意他都会很给面子地应和。只是文璐萱还是觉得他打心底里还是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