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尖的轨迹》藏三叶

48、第 48 章

　　景薏以前去哪里都收拾得很快，她对自己的生活质量要求并不高，可以不住好一点的酒店，只要能有安全独立的空间供她创作就好。但是自从孙闵皓进入她的的生活，好像不管她去到那里，不管这个人在不在身边，耳朵边都比过去多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别老吃刺激性的食物，你看你好朋友那个身体就是这么搞坏的。”
　　“订机票前仔细核对一下信息，别买错票了。”
　　“注意安全啊，现在的变态你都看不出来。”
　　就像现在，景薏明明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箱，这人还非要凑过来看一眼，看就看吧，看完还要把眉头皱起来：“你这箱子这么小，你就带这么点衣服？最近的天气是回暖了一些，但是也没有那么暖和，你不考虑多带点厚衣服？”
　　“行啦，我懒得带太多，你如果不放心后面再帮我寄一点过来，到那边安顿好了以后我就把地址发给你。”景薏往自己的挎包上挂了个哆啦A梦的小挂件，对他的鸡婆无可奈何，却又不反感被这样唠叨，因为除了孙闵皓没有人还会这样耳提面命地提醒她生活的细节，对谢子夕她一向是不想太让她操心的，那人平时就已经够忙了，她不想给她添堵。
　　孙闵皓也知道她出远门一向讲究轻装上阵，不喜欢带多余的东西，也不强求她，只好按照景薏说的答应下来，帮着她整理剩下的行装。
　　“你过几天是不是也要出差来着？”景薏顺口问道。
　　孙明浩一边帮她装洗漱用品，一边回答道：“是啊，得出国一趟，应该不会很久，准保比你先回来。”
　　“出国？”景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起身看着孙闵皓，没有掩饰自己的诧异，“你没说过你是要出国，你之前告诉我的是去省外采风。”
　　“临时的安排，对方要求我到指定的地点去拍摄，报价挺高的，采风只能延后了。”孙闵皓走近景薏，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安抚，“放心，虽然那个城市我也没去过，但是那个国家我可不怎么陌生。没提前跟你说，下次不会这样了。”
　　景薏伸手回抱他，手心里的温度很温暖，透过衣服的布料传达到孙闵皓的背部，声音也没有一点异常，可她的一双眼睛却在孙闵皓看不见的地方冷了下来：“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有点担心。对方突然提出这种要求，要你亲自过去，而且你也没什么人陪着一起，还是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负面情绪的漩涡里，隐形的阴影像黑夜的斗篷，一点一点把她罩住，不见天光。
　　孙闵皓知道他突然被单独叫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完成拍摄，这件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多见怪的事，只是在某些程度上让景薏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过度警觉了。
　　“没事的，我是个成年人，又是个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孙闵皓柔声说，说到后来他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飘忽，其实他也不确定这次的事会不会是有人一力促成的，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都已经决定改变行程去了，说明你也推脱不掉。”景薏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抬头看着孙闵皓的眼睛，“我多希望一切只是我想得太悲观了，你会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孙闵皓被她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得心底一片苦涩，但他不想表现出哪怕一丝不安让景薏更加紧张。他低头将嘴唇印在景薏的额头上，用沉稳的声音轻声说：“会的，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但愿如此。”景薏轻叹一声。这一声叹息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阴霾遮住了，不论是听的人还是说的人都不太相信这样的希冀。

　　盛光律所，每天一次的晨会又开始了，谢子夕依然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死样，但是相比往常，最近她的精神头好像特别不好，连宋连的肘击都不管用了，眼皮自顾自想要合上。
　　到后面分配案子的时候，谢子夕总算从困倦的沼泽中把自己解救了出来，好歹能够听清楚自己负责的案子，没有迷迷糊糊搞反原告和被告的名字。
　　出了会议室，付佳佳赶紧给谢子夕递过一杯热牛奶。谢子夕朝杯子里面看了一眼，问道：“今天没有咖啡吗？”
　　付佳佳瞟了一眼后面跟着出来的宋连，有点不敢看谢子夕：“宋律师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行，不能喝太多咖啡，我就只能准备热牛奶了。”
　　在谢子夕的印象中，牛奶好像是助眠的，她已经困成这样了，再喝这个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不过谢子夕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也明白付佳佳是为她考虑，也就不多计较，径直结果牛奶，顺带打趣一句：“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助理呢，这么听他的话。”
　　付佳佳心知她是在开玩笑，只是笑了笑。
　　不料这话却是被后面的宋连听去了，这人优哉游哉地往谢子夕面前一杵，佯装不快道：“怎么，有东西给你喝就不错了，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谢子夕慢吞吞喝着牛奶，并不打算搭理他——她实在是没多余的力气跟他胡扯。
　　宋连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皱眉道：“我说你最近怎么比之前憔悴了那么多，黑眼圈这么明显，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这是熬了几个晚上啊？”
　　谢子夕：“我没熬夜，就是睡不好。”
　　“有什么事能让你睡不好的？说出来让师兄帮你排解一下。”宋连说，看着谢子夕没精神但是还算清醒的脸，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想说也没关系。”
　　谢子夕听见前半句的时候还真的扭头认真看了看宋连，嘴唇动了两下。但是听见他后半句话以后仿佛就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又将目光从宋连身上移开了，低头喝掉租后一口牛奶，拿着喝空的杯子去茶水间冲洗：“算了，感觉跟你说了也没多大作用，先把这事放一边吧。”
　　她正想把茶杯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突然旁边伸出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同样举着茶杯往水池里伸，半路跟谢子夕的杯子碰个正着。
　　“啊呀，大姐姐，不好意思。”一道清亮的属于少女的声音在谢子夕旁边响起，带着点慌张跟谢子夕道歉，赶紧把杯子收了回去。
　　“没关系。”谢子夕不在意地摇摇头，快速冲干净杯子，一边在心里嘀咕律所居然还招年级这么小的姑娘，一边用纸巾擦了擦手上和杯子上的水珠，抬头看向那人。
　　确实是个少女，还是个可爱的甜妹，身高不高，小小一个，扎着精神的高马尾，臭美地剪了很好看的法式刘海，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一双水汪汪的鹿眼，鼻梁不高，但是往下到鼻尖弯起一个很玲珑的弧度，泛着桃色的唇瓣微微抿着。这小姑娘正抱着自己的杯子，有点怕又有点好奇地一下一下偷瞄谢子夕。
　　谢子夕以为她是在等自己让出水龙头，于是往旁边挪了挪，顺便把杯子放回原来的位置：“我洗好了，你来吧。”
　　小姑娘却还是拿着杯子站在原地，只是不再偷瞄谢子夕，而是光明正大地对上谢子夕的眼睛，突然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舅舅果然没说错，你是个大美女诶。”
　　谢子夕挑起一边眉毛，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姑娘怎么会扯到这上面的，背靠台子，手肘撑在上面：“恕我冒昧，你舅舅是……”
　　“宋连啊，”小姑娘打开水龙头，水声盖掉了她一点声音，但是口齿清晰得依然能让谢子夕听清楚，“我妈是他的表姐，我叫池佑清。”
　　“哦。”怪不得这小孩一副认识她的的样子，谢子夕看着池佑清，说，“你看着像还在读高中，怎么，今天不上学？”
　　“我请假了的，来看我舅舅。”池佑清关掉水龙头，略有嫌弃地吐槽道，“切，我早早地来了，他把我接上来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喝果茶，说要去开会。我都喝了三杯了他们才开完。”
　　“是啊，”谢子夕赞同地点点头，“这里的晨会就像是老太婆的裹脚布——”
　　“又臭又长！”
　　两个人同时接上下半句，说完以后两人互看一眼，都笑起来。
　　“我都睡了好几轮了才结束。”谢子夕说。
　　“你还挺好玩的，不像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感觉。”池佑清笑容还没收回去，“舅舅说得果然没错。”
　　“你舅舅到底在你面前说了我多少事情啊？”谢子夕跟池佑清面对面地站着，这才发现自己还比对方高一点，顿时平衡不少——她也不很高，也就是体重没多少看着不胖。说起来也是好笑，她居然还跟一个高中生暗戳戳地比身高。
　　“说了很多啊，他还说你跟我一样是个娃娃脸，还是个大美女，我进来看了一圈就你最好看，这才确定你的身份。”池佑清踮着脚去够上面的柜子想要放杯子，奈何够不到，咬牙切齿地骂，“老宋也真是的，拿这么高的杯子，生怕我够到了。”
　　谢子夕笑出了声，走过去帮她放好了杯子，她的身高刚好能够到，心里一点小小的虚荣感得到了满足。不过她可不会跟池佑清说这个，说完了这小姑娘八成不会对她笑得那么好看了。
　　“谢谢。”池佑清尴尬地清了清喉咙道了声谢。
　　她还想说点什么，宋连就走进了茶水间，看着池佑清笑了笑：“哟，这就聊上了？我说子夕你怎么半天没回去。”
　　池佑清对着宋连撇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怼：“老宋，会都开完这么久了你才来找我，该不会是早就把我忘了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宋连靠着茶水间的门，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没大没小，“果茶好喝吗？”
　　池佑清朝他翻了个白眼。
　　宋连对谢子夕耸了耸肩：“高一的小屁孩，青春期就是叛逆啊。”
　　池佑清看着像是想怼他了，谢子夕赶紧结束了舅甥两个的战争：“行了行了，宋师兄，你表外甥女过来找你玩玩，你就收着点嘛。平时那么稳重一个人，怎么这会那么幼稚？”
　　“人偶尔也要活泼一点嘛。”宋连走过来揽住池佑清的肩膀，把她带往办公区，“我们今儿还有事要忙呢。走，舅舅找个小玩意给你玩。”
　　几分钟后，池佑清缓缓转动着一个魔方，一脸无语看着正在忙碌的宋连，很想把魔方往宋连脑门上砸。
　　付佳佳在不远处的办公桌旁看着想笑，偏头跟谢子夕说：“老大，宋哥的这个表外甥女还蛮可爱的。”
　　谢子夕在写结案报告，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眼睛盯着屏幕，淡淡地说：“整个就是个暴躁萝莉。”
　　付佳佳笑起来，正好手上没什么事，就跟同样闲得发霉的池佑清聊了起来：“佑清，你在哪个高中读书啊？”
　　池佑清拿着魔方又转了两圈，实在没有头绪，一扬手把魔方干脆地丢在了桌子上：“我在一中。”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又皱着眉头补了一句：“我们数学老师超级烦人。”
　　谢子夕飞速打字的手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怎么了老大？”付佳佳问。
　　谢子夕神色恢复如常，手指接着在键盘上不停地翻飞：“没事，就是想起了我高一时候的数学老师，我也觉得他很烦人。”
　　烦得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