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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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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小区楼下偶尔会趁着没人短暂地接个吻,楼下的大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偷偷看见就算了,还拍了照片;拍了照片就算了,还特么欠揍地发给了赵铭铮老妈。
赵母常年在商场上打拼,练就了雷厉风行、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倒是没有立刻把赵铭铮叫回来,而是去找了杨辰枢的父母,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家是商界有点分量的人,杨家则是书香世家,两边家长都没有撕破脸大吵大闹,都采用了冷静的对峙,觉得是对方的儿子带歪了自家的儿子。
杨辰枢带着赵铭铮回到家,就看到双方家长水火不容的局面,一时愣住。
赵铭铮不怎么怕父母的低气压,只是想搞清楚状况,问道:“妈,你俩怎么在这里?”
赵母的怒气值在看见两人一起进门的那一刻已经上升了好大一截,听见赵铭铮这么问直接爆表了。她把手机照片翻出来,丢到赵铭铮面前:“你还好意思问!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赵铭铮扫了一眼照片,脸上的表情很惊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唯独没有害怕。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直直地看着他妈的眼睛:“干了什么?你这不是清清楚楚么?”
“你!”赵母举起手就要打。
杨辰枢把他稍稍往后拉,第一次干了顶撞长辈的事:“阿姨,这是我和小铮两个人的事,您生气的话别指着他一个人打。”
杨父见儿子还敢拉拉扯扯,眼镜后的目光异常冷冽,厉声道:“杨辰枢,你还敢护着他!这么多年的书你都白读了?你怎么能这么荒唐?”
杨辰枢不像赵铭铮那样完全拒绝交流,他看着父亲很少发怒的面容,一字一句认真道:“爸,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哪里荒唐,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并且我们俩没有因为私情在学业上放松半点,我应该已经把学院这学期的成绩表给你看过了。”
“这不是成绩的问题。”杨母还算平静,可是赵铭铮能看见她的手抖得厉害,眼底压抑着浓浓的忧虑,“我和你爸在学校职称并不低,杨辰枢,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同性恋”三个字,只是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让杨辰枢无法再说话。他不是抵触这三个字,即使跟赵铭铮在一起了,两人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恋,当然这对他们来说也没有非要探究的意义,他们只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恰好是同性。他是受不了母亲提到这三个字时那种嫌恶又耻辱的语气。她从没听父母这样跟他讲过话,他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从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为什么那么多年的努力,那么多年的出类拔萃,抵不过一个“同性恋”的问题?
赵铭铮倒没有那么在乎父母的看法,之前说不说他都没有意见,对于自己的父母,他没什么好说的。他是顾及到杨辰枢,杨辰枢从小就是他父母亲自教养,任何事都得有个交代才说得过去。
赵家父母在那里暴跳如雷,赵铭铮依然是端着他的犟脾气,死活不多说一个字。这种态度让夫妻俩更加失控,直接把人拖回自己家,关上门抄起扫帚一顿毒打。赵母一边打一边哭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种儿子!我不求你飞黄腾达,我只要你这辈子正常些,别给我惹大乱子!这下好了,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少年的身体比一把扫帚结实多了,没几下那扫帚就断成了两截。赵铭铮抓住半截扫帚,在杨家要照顾杨辰枢的感受,在自己家就管不着那么多了,大声说:“你所谓的‘正常些’就是让我拼命学习,长大后接手你们的公司,再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稳固根基,最后死在不知道哪栋宅子里?!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给我什么我就得收着,凭什么我喜欢什么都由你们说了算?!早知道今天这样,当初就干脆别搬家,或者我直接当一辈子的咸鱼,用不着每天都好好刷题!”
赵父绝不给小兔崽子绝地反击的机会,抽出皮带又是一顿暴打:“搬家还不是为你好!你原来那个死样子天天跟着一群混球不学好,不转学搬家怎么能行?!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你操了多少心?!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你就是这个蛮不讲理的态度!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蛮不讲理的究竟是谁,我到底哪里不要脸?我小时候做噩梦怕得睡不着觉你们怎么不操心,我一个人在家你们怎么不操心,我在学校被人欺负挂了彩你们怎么不操心?!你们的操心操到狗肚子里去了!少他妈拿这套压我,你们只是为了自己好!”赵铭铮咬紧牙关,不老实挨打到处跑,可皮带还是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说理说不过,赵父干脆光打不说了,赵母则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哭,一口一个“不孝子”“孽种”。
哭声混合着鞭打的声音传到隔壁,杨家这边倒是分外平静,显得那皮带打在身上的声音越发刺耳。杨辰枢偏过头,想看赵铭铮,只看到一堵墙壁。
“别看了,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呢。”杨父冷冷看着杨辰枢,手指在茶几上连续地敲着,让人觉得这不是在家里,是在学校的教务处,而杨辰枢则是犯了错要被记过的学生,“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要自己付出代价。不过我和你妈不把你怎么样,有些事必须你自己下定决心。我只要你一句话,断,还是不断?”
杨辰枢站得笔直,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人,腰背和眉宇间却透出了一种锐利。从前他觉得自己的父母饱读诗书,无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在父母这里至少还有为自己申辩、讲明原因的权利。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天底下最豁达、最理智、最明事理的人,他曾经一度把父亲当作一种目标,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理智,那叫不近人情,自己的父亲也有不明智的时候,轻易就给“同性恋”打上了见不得人的标签。
他定定地看着父亲,吐字清晰:“不。”
干脆利落。
杨母偏过头去,站起身进入卧室关上门。
杨父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好。”
明明是肯定的表达,但杨辰枢不认为那是肯定的意思。紧接着杨父拿出手机,通过人脉找新的房子。杨辰枢知道父亲要干什么,只是他认为即使搬了家,他还可以用手机和赵铭铮联系。
可是他没想到,他与赵铭铮的断联,早就在父亲的算计之内。
赵铭铮被打得半死不活后躺在家里,要不是父母锁了门他高低得出去住。现在手机在打斗中被扣了起来,他没有备用机,想着总会出去的,区区一个手机还怕他没钱买?杨辰枢的电话号码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然而几天后,他忍着好了一些的外伤撬了房门出去找杨辰枢,结果敲开隔壁的门,门内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戒备地问他:“你找谁?”
赵铭铮几秒种内就明白了,搬家了呗,几天的功夫,搬得真干净,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年头公用电话都绝迹了,他只好下楼问路人借了手机给杨辰枢打电话,却只听见电话里的机械女声道:“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搬家了没什么,换号码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赵铭铮知道杨辰枢不可能换号码,那人就是自己被父母打断了腿也不会背着他跟他断绝联系的。那就是有外部原因的干涉,而赵铭铮震惊又绝望的大脑过了很久都没想到是什么原因。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看见了坐在客厅的父母。赵母冷嘲热讽道:“怎么样,彻底断了吧?人还接得到你的电话吗?”
赵铭铮眼底发红,声音沙哑:“……怎么回事?”
赵父冷笑一声:“杨家世代都跟书本学校打交道,怎么会容许自己家出个同性恋?老杨可比我下得去手,以自己的命为要挟,逼着儿子换掉手机号,再也不联系。对他们这家人来说,面子大过天,文化人就比个心高气傲。”
“……”赵铭铮完全想象得到,如果父亲以命相逼,杨辰枢不可能无动于衷,就是他自己,跟父母关系这么淡漠恶劣,要是老爸拿刀抵着自己脖子,他也不会坐视不管。他只是不敢相信杨父那样的人会用这种方式逼杨辰枢就范。
赵铭铮死活联系不上杨辰枢,渐渐地心灰意冷,原来的手机号因为被父母扣下长期不用直接废掉了,这下真是彻底没消息了。
家里的风波暂时止住了,学校里又袭来巨浪。
他和杨辰枢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就被人在学校里传播开了,一时间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能接受的也不敢跟他说话,怕他低气压误伤自己;不能接受的就明里暗里各种难听话都讲得出来。
“男人和男人,不恶心吗?”
“看他平时就不服管教,干出这种事也算是不见怪了。”
“嘁,成绩好又怎样,以后在这个学校还怎么混得下去?”
流言蜚语多了,班主任也不能不管,把他找来谈话,要他注意维护班级荣誉。
去他妈的班级荣誉。
赵铭铮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别人的评价有价值的作参考,没价值的当放屁。反正在这所学校只有两年的时间了。只不过这些难听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对杨辰枢的恶意,由于他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至今照片还贴在学校的荣誉榜上,认识他的人更多。
这些话传到赵铭铮耳朵里,尤其是由班里那几个渣滓讲来就非常不入耳,赵铭铮上了中学后第一次跟人动手打了架。
因为这一架,他在学校的日子更不好过了,本来对他没什么想法的人都觉得他这个人难相处,不可理喻,再加上他在学校本来就不怎么合群,大大小小的言语侮辱和霸凌从那开始就没断过。赵铭铮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也懒得跟父母说这些事,一忍忍了半年,等着毕业熬出头远远地离开这里。
但学校里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这次比较过分的是对方带了家伙,在危机感和对方对杨辰枢出言不逊的双重刺激下,赵铭铮奋起反抗,失手捅死了人,成了杀人犯坐了牢。
杨辰枢因为同性恋的事在高中同学间的人缘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剩下几个能联系上的都是当时关系很不错的,平常不想戳他伤口尽量不提。可这次的事非同小可,立马就有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他千方百计偷了空才回来,见到了赵铭铮。
看着曾经的小哭包现在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哭都没能红起来,杨辰枢心如刀绞,想伸出手帮他擦干眼泪,被玻璃拦住了,只能隔着玻璃抚摸他的眉眼:“半年了,你怎么把自己搞进监狱了?说好了等你成年我们就公开,现在算怎么回事,你成年了,我们却在监狱里碰头。”
“你才是,说好了就算走了也只带我回家,你家现在在哪我都不知道。”赵铭铮说。
杨辰枢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很认真地说:“对不起。”
赵铭铮不乐意听这话,打鼻子里一哼:“这话你要说多少遍呀?我表白那天你就说了好多次。”
杨辰枢一笑:“抱歉。”
赵铭铮:“……”
得,换个说法,没完了还。
“我听说,学校里的人欺负你,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你怎么不跟我说?”杨辰枢略有严肃地问,嘴上这么说,眼睛还是顺着那边那个人的轮廓仔仔细细地打量。
说起这个赵铭铮有点心虚,眼神不敢往杨辰枢身上放:“辰哥,我又不是小孩了,没那么弱鸡,哪像那些个软柿子那么好拿捏?”
“是,你长大了,但你和我商量一下,找别的更好的方法不可以吗?”杨辰枢敲了敲玻璃,“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啊。”
赵铭铮不顶嘴了,在父母的混合双打下都没松口的赵铭铮,在学校孤身挡千人的赵铭铮,只在辰哥面前服过软。
“要说人出名了就是这点好,以前怎么都找不到你,现在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你在这了。”杨辰枢一字一句道,“等你出来了,我带你回家。”
“那叔叔阿姨怎么办?他们不同意的吧?”
“你以为我这半年干什么去了?我爸妈已经被我说怕了,我自己嘴巴也快说烂了,活活把自己变成了唐僧。现在我已经自己住了,在学校旁边租了一小间房。”杨辰枢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仿佛有千斤重的过往,比半年前还要处事不惊,“之前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其实我爸根本不会自寻死路,他只是指望这个能唬住我。第一次确实管用,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杨辰枢把额头抵在玻璃上,轻轻地说:“我那么轻易就把你弄丢了,留你一个人在那里……”
赵铭铮又想流眼泪了,赶紧打住话头:“以后别丢就行了。话说你租房费用什么的够呛吧?”
“我是保送生,每年都有奖学金的,再加上我兼职的工资,足够了。”杨辰枢说。
“靠,”赵铭铮忍不住破涕为笑,“搁这给我炫富呢?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来接我。不过,我还得在这里待两年多呢。”
杨辰枢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那笑容和以前赵铭铮面对流言蜚语时极其相似:“两年多而已,我等你就是了。”
这一刻,赵铭铮打心底里感激谢子夕,谢子夕的辩护让他的辰哥能少等好久好久。
不愧是大律师,这一步都想到了。她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辰哥的关系的,真他妈牛逼。
赵铭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