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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那些东西原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卖掉工作室以后连纸都没剩几张了,岑林就只带回了电脑数位板什么的,那套黑色的水彩画笔在一堆板绘工具中真是非常突出了。
      如此不符合岑林画风的画具当然不可能是他本人主动入手的。
      那年临近过年,岑林和谢子夕跟着郑奇松去清州参加云展杯绘画比赛,两人半个月以来除了讨论正事就只有去看木耳的时候话多些,因为除了这两样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下了飞机郑奇松带着谢子夕和岑林直接打了出租车去定好的酒店。
      清州有点偏北,本来冬天就冷,而郑奇松订的酒店路途还不短。一路上郑奇松都想在憋着什么主语是的,岑林不想干跟着谢子夕这个移动智能制冷器走过漫漫长路,只得开口问道:“怎么了?”
      郑奇松:“你这不是马上生日了嘛,等你比赛完给你弄个奖品兼生日礼物,不管你成绩怎么样钱我发给丫头了。话说你的生日竟然刚好是除夕。”
      岑林没管他最后那句话:“所以说,其实我的生日礼物你只准备了购置金对吗?”
      谢子夕:“所以说,那笔钱其实并不是给我的劳务费对吗?”
      “没错。”
      “……”
      以谢子夕的作风,岑林基本不抱任何多余的期待,只希望谢子夕能弄个正常点的。
      晚上,因为工作比他们早一天到清州的郑奇松帮他们开好了酒店房间,就又急匆匆跑到别的地方处理事情去了,在酒店安置好了,岑林冲过澡躺在单人间的床上,看见了谢子夕发给他的短信。
      [冰块娃娃:你直接说吧,想要点什么?]
      一看就不是擅长给人挑礼物的人,正常人哪有这么直白的?
      岑林笑了笑。
      [便宜学生:你自己看着买就行。]
      然后谢子夕就没再回复他。
      “这是炸毛了?”鉴于谢子夕生气也不说话,冷静也不说话,高兴也表达得很收敛,像只体态优美却沉默寡言的狸花猫,岑林也猜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谢子夕不可能小气成那样,就这么一句话就炸了。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比赛,岑林暂时把这事放下了,从手机相册里调出莫欢那幅《双生》的网络截图,凑在唇边亲了亲:“求大佬保佑。”
      第二天谢子夕和岑林去比赛场地的时候谢子夕的脸色也没有异常,条理清晰地跟岑林讲着参赛注意事项,搞得郑奇松这个指导老师像个挂名的,刚好腾出空来跟主办方负责人聊了几句。
      等谢子夕说完,岑林正想开口问她昨晚的事,结果被一个讨厌的声音抢了先:“哟,这不是莫欢么?”
      岑林当场呆住,他甚至没管说话的人是谁,他只听见了“莫欢”两个字。
      莫欢也来了?在哪里?谁这么讨厌用这种语调叫他的偶像?
      反倒是谢子夕反应很快地转过头去,看向那人的眼神里饱含着嫌弃,单纯至极的嫌弃。
      梁博怀,笔名凉薄,名字刻薄,人也刻薄,能服气的人很少,尤其对不服又不怎么搭理他的人看不顺眼,说简单点就是欠揍。
      彼时梁博怀一句话引来不少人注目,那时候莫欢的热度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但不妨碍圈里人知道这个名字。
      莫名受了一波注目礼,岑林很不习惯,凑到谢子夕身边小声说:“他是不是叫错人了?我靠这么多人看着我们,有点尴尬啊。”
      谢子夕依然用嫌弃的目光看着梁博怀:“不用理他,这人脑子有坑,看见我就呛。”
      这还是积怨已久了?
      见谢子夕光用那种恶心死人的眼神看他却不回答他,梁博怀愤怒的小火苗蹭地就上来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莫欢,我还以为你早就不画了。”
      岑林:“???”
      他说的是莫欢?是对着他们说的?而且看着他们的人这么多,也没人出来纠正,也就是说……那人叫的莫欢,就是谢子夕?!
      那一瞬间,岑林终于明白那天在画室谢子夕和郑奇松为什么是那种奇怪的反应了,他居然在本尊面前嘚瑟,还当着本尊的面开了嘲讽?这可以说是岑林人生当中第一次彻彻底底的社死。
      谢子夕没怎么注意岑林的反应,只是非常敷衍地把嫌弃的目光从梁博怀身上移开,屁也没放一个,拉着岑林往场馆内部走,任凭梁博怀在原地七窍生烟。
      岑林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一边心虚地问:“你……真是莫欢啊?”
      谢子夕转头看了他一会,淡淡地说:“那要不我现场画一幅《双生》证明一下?”
      言下之意,是她本人没错了,根本没打算遮掩,应该是觉得没必要,毕竟刚才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参加过当年的比赛,谢子夕也没遮住脸,肯定认得出来,只是除了梁博怀,没谁脑子缺根筋,去喊这位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那些过去的熟面孔打招呼、据传早就不画了的画手。
      岑林无话可说,要知道他昨晚还拿着面前这个人的画亲个不停求她保佑。
      “你要是为之前说的话难为情,那大可不必,比赛过后再难为情也是来得及的。你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了比赛,老郑发的购置金我就用来买刀,先捅你一刀,然后自裁,听清楚没?”谢子夕说。
      因为身高差,岑林看谢子夕的时候得微微低头,于是看见了那双玻璃般通透明亮的杏眼里明晃晃的威胁,有一瞬间岑林觉得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她说不定真干得出来。
      是谁说的狸花猫感情不外露的?至少爪牙会露得特别清楚的吧?
      进赛场前岑林满脑子都是狸花猫,这只狸花猫发出的不是猫叫,而是谢子夕那几句冷酷的威胁,循环播放,以至于看见考题“冬日印象”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画了一只蹲在堆雪的墙上的狸花猫。
      这只猫蹲在墙顶边边,尾巴顺着墙体垂下,弯出一点点弧度,耳朵尖上落了几片雪花。墙边是雪松和红梅,一边坚毅,一边明媚,让墙顶的猫显得冷淡又柔软。
      尽管从谢子夕目前的言行来看,岑林丝毫看不见所谓的“柔软”。
      而场外的谢子夕根本不会想到她成了一个模特,还不是人体模特。岑林进了赛场后她就坐公交去了别的地方,花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几乎是踩着点回到比赛场地的。
      她跟同样等在赛场外的几位导师问了点话,对方以前也在相似的场合见过她,跟郑奇松也是老相识,都慢慢开始跟谢子夕聊起来。比赛结束后还拉着自己门生跟谢子夕打招呼,很多学生那时候都在别的比赛上见过谢子夕,谈话意外地不那么尬。
      岑林出来的时候谢子夕刚回来没多久,老是让他肝火旺盛的人变成了他的偶像,多少还是有点尴尬。正想挥个手走过去,旁边就刮起了一阵小旋风,一个顶着小卷毛的玩意从他身边飞了过去,直奔谢子夕。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小卷毛站在谢子夕面前,眼睛里闪着星星:“欢姐,真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叫俞骁,是你的头号粉丝啊!对不起赛前没敢跟你说话。你这趟来怎么没画啊?连画笔都没带,你是过来纯参观的吗?我能要个签名吗?”
      他这么一带头,谢子夕身边瞬间就多了几个人,有男有女,一眼望去全是学生,可能是因为谢子夕对待梁博怀的态度一开始对她有点怕,眼看着喜欢的太太要走了,又加上有小卷毛打头阵,胆子大了不少。跟谢子夕比较熟悉的画手草草聊了几句早就走了,他们是等着看谢子夕的。
      青春洋溢的一群少年,显得中间的谢子夕更像个冰坨子了。
      谢子夕倒是很从容,她礼貌地冲着围在她身边的学生点了点头,对着小卷毛说道:“俞骁同学,不好意思,我早就没画了。况且我在这个圈子里并没有多大贡献,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脸给你签名。”
      岑林听得嘴都张开了。这家伙是两面派吗?这态度虽然也没温和到哪里去,起码还是很客气的,哪还有之前对他的那副除了正事说什么都不愿搭理他的样子?
      不得不说,谢子夕在打发人,尤其是打发小傻瓜这方面简直不需要费脑细胞,也不知道她又说了些什么,只见她朝岑林指了指,那些小傻瓜往这边看了看,就万分可惜地走开了。
      谢子夕等人都走干净了,才走到岑林面前:“比赛怎么样?”
      岑林花了两秒钟才让自己的脑子恢复状态:“哦,还行。”
      他说还行一般就是妥了。
      比赛过后还要待两三天等结果,岑林想上网查查清州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结果谢子夕二话不说直接就走,郑奇松怕俩小孩安全出问题,一直跟着,后来发现他跟着两人都有玩不尽兴,只要是离酒店不太远的,他就嘱咐有事打电话,也不老跟着了。
      岑林这想起比赛那时候的的事:“对了,你那天跟那些家伙说了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快全都走了?”
      “我告诉他们我这回是带着一个脾气极度糟糕的家伙来参赛的,他马上出来了,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谢子夕带着岑林上了地铁,看了他一眼,“你还挺遗憾?”
      岑林:“……你在污蔑我之前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什么叫脾气极度糟糕?”
      “抱歉。”谢子夕说。
      岑林愣了。这听起来是个十分正经、十分认真的道歉,可因为谢子夕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语气太过平淡,显得这道歉的诚意水上漂似的,点几下就没了。
      这人的道歉就不能信。
      谢子夕带岑林来的地方是小吃街,街道两边的小吃店和餐馆一层叠一层,快到晚饭时间了,到处灯火通明,游人络绎不绝,天才刚刚开始黑,占座大军已经开始行动了。
      岑林说:“不是要省着点儿花吗,这么铺张浪费真的好吗?”
      谢子夕:“你不会以为我要带你吃遍整条街吧?你醒醒吧,就算有钱,你都不一定吃得完好吗?”
      岑林:“……”
      “今天是犒劳犒劳你,毕竟画了几个小时也挺累的。花样不多,也足够让你尝个新鲜了。”谢子夕把手放在嘴边呵了两口气搓了搓,重新插回口袋里,“走吧,再晚就没座了。对了,你能吃辣么?”
      “吃不了太辣的。”岑林看着她冻得红红的鼻尖,忍不住说,“要不就近随便找一家算了,冷死了。”
      谢子夕不为所动:“没多远。”
      几分钟后,他们坐在了一家暖烘烘的火锅店里,谢子夕点了个鸳鸯锅,岑林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问他能不能吃辣是什么意思,因为谢子夕自己吃辣吃得十分恐怖,得顾及一下他。
      鸳鸯锅里一半清汤一半红汤,红汤那边一眼看去就能看见不少整个的红辣椒,谢子夕还自己配了一小碟蘸料,也是红艳艳的,偏偏她吃这么辣的火锅也一小口一小口吃得跟猫一样,而且面色平静,非常能迷惑人。
      岑林夹了一筷子鸭肠放进红汤,他没配蘸料,就直接在烫熟后放进了嘴里,瞬间怀疑人生,艰难地咽下后灌了大半瓶水。
      谢子夕没料到他这么能造,一边给他递饮料一边忍笑忍得辛苦:“哎,那边有清汤,跟我比吃辣,你从起跑线上就输了。”
      岑林花了一会工夫才缓过来,死死盯住小口吃金针菇的谢子夕:“答应我,以后吃这种魔鬼辣不要吃得这么古井无波,行么?”
      谢子夕难得对他露出了迷茫的眼神,随后吞下嘴里的金针菇:“不行。”
      其实这么辣她也不是没感觉,只是吃得慢反应不强而已。当然像岑林这种菜鸡肯定不行。
      岑林发现,从没见过的偶像奔现并不总是偶像剧,生活总是在转角遇到意外。这一番下来,谢子夕在岑林心中的偶像光环顿时灭了大半,就靠那幅《双生》和多年来的思维习惯勉强维持光亮了。
      这家火锅味道很正,后劲巨大,吃完了岑林喉咙都还有点淡淡的灼烧感,嘴唇辣得红艳艳的,谢子夕问他是不是偷偷涂了口红,收获白眼一次。
      看他这么凄惨,出了火锅店谢子夕就带着岑林在清江边散步吹吹江风,手里捧着从小吃街买的烤串,很文明地一点点吃着,只是那烤串看上去层层叠叠全是辣椒,岑林不得不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牛逼。”
      现在的江风并不大,正好徐徐吹过,让人十分舒服,岑林感觉自己好点了,又可以了,想伸手去拿谢子夕手里的烤串。
      “你干嘛?”谢子夕收紧油纸袋一侧身,躲过岑林的手。
      “这东西得练,你让我尝一根。”本来烤串就吃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根了。
      谢子夕灵巧地躲开他,快准狠地叼住了最后一根:“练是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后天上台拿奖前拉肚子的话。”
      岑林不动了。
      江边温度低,谢子夕感觉鼻尖上一点凉丝丝的,抬头一看,片片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穿过树枝间的缝隙,从树叶尖儿上掠过,轻飘飘没入江面。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明明雪花那么轻,但谢子夕总有种它沉入了江底的错觉,可能是因为此时岑林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点沉。
      “你一直觉得我能赢?”岑林低声问。
      “我不仅觉得你能赢,我还觉得你应该站在最高的那个台子上。”谢子夕吃完最后一根烤串,把油纸袋和擦嘴的纸团一起丢进了垃圾桶,“我以为你的注意力是领奖前拉肚子。”
      岑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听老郑说你的生日刚好是大年三十,还挺吉利。”谢子夕伸手拍掉背包上面的雪花,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条的黑皮盒子递给岑林,“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那是一套手工做的水彩画笔,笔杆是黑的,毛发是白的,又细腻又柔软,工艺不算特别好,但细节做得很用心。这品味不用猜都知道是谢子夕做给自己的,每一支笔的笔杆尾端都用花体字刻了MoHuan,上了银色的漆,鲜明又沉敛。
      岑林拿着这套笔,失声笑了出来:“这原本是你自己的吧?”
      “我在这边一个画具店做的,老板人很好,可以到他那里自己做。我做了挺久了,这是最成功的一套了,一直在他那里放着也没给材料费,今天去拿的。”谢子夕把背包拉好,把手放进口袋里,不知怎么这手一直捂不热,“老郑这个话应该早点说的,我又不太会给人挑礼物……你要是觉着那个署名不合心意,我再给你加工成你自己的笔名。”
      “留着吧,好歹算是偶像的亲笔签名。”岑林把笔小心地收好,在路灯下笑得灿烂,灯光追着雪花落在他发梢,像碎钻,“以后碰见那个小卷毛还能跟他吹嘘吹嘘。”
      “小卷毛?”谢子夕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俞骁,转身继续朝前走,“幼稚,出去别说你跟我认识。”
      “切,你当我想和你认识……”
      雪越下越大,但岑林吃了辣又收了礼物,并不觉得冷,只是走在前面的那只狸花猫,那么柔软的狸花猫,是挺怕冷的吧?
      印象中,因为那天是除夕,清州江边的广场上还放了烟花,空荡荡的江面上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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