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由于存稿充足,岑林节奏不怎么赶。俞骁就有点惨,他存稿是有,就是还不够,闷头画了一个下午,接下来几天都还得奋力拼搏。
在正事上,梁博怀倒没搞什么幺蛾子,就是偶尔在茶水间碰到岑林会嘴贱地损几句。对付他,岑林采取了跟谢子夕一样的方法——晾着他,反正他也说不出更过火的了。
段盛阳巴不得团队里边矛盾少一点,岑林的做法正合他意,闲暇时间又跟岑林聊了不少,文璐萱调侃岑林这是有后台。
下午五点,大家都忙完了,文璐萱早就订好了餐馆,这顿算段盛阳的,所有人都挺来劲儿。
岑林坐了段盛阳的车,车上还有一个俞骁和两个助理。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发现早上的短信谢子夕还没回他,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以前两人还联系的时候谢子夕最多一个小时就回他的信息了,这几天也是,只是话精简得不能再精简了。
岑林一瞬间有种回到七年前的错觉,那次也是这样,一开始谢子夕还会回复他,后来越来越敷衍,到最后直接联系不上了。
俞骁跟偶像并排坐在后座,幸福得不得了,本想问问岑林的漫画内容是什么,一转头就只看见一张隐隐发黑的脸,缩了缩脖子:“林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烦而已。”岑林按灭了手机,把脸转向了车窗,他不能用一张黑脸面对完全无辜的俞骁。
联想到他刚回来不久和他回来的原因,俞骁觉得自己掌握了偶像心情不好的密码,识趣地没有再搭话。
岑林看着窗外的景色,努力让眉头舒展开。
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是因为谢子夕没有音讯,倒不是他对谢子夕的感情又复燃了,他只是不喜欢被抛弃的感觉。这滋味他尝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让他痛入骨髓,以至于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习惯这种感觉。
俞骁是个自来熟,一天之内已经跟上司和车里的两个助理混得很熟了,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刷本地新闻。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连岑林的黑脸都顾不上,直接把手机怼到了岑林眼前:“林哥,你看!”
岑林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忍住了没发火,一言不发地拿过了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云城公寓谋杀案即将开庭审判,据官方透露,目前原告与被告双方的代理律师都通过调查取证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这条新闻最近都传得很广,岑林早就听说过,俞骁也知道。但之前的报道都没有提过双方的代理律师,今天这一条顺嘴提了一下,俞骁惊讶的地方正是这里。
岑林一眼看见,被告的代理律师是谢子夕。因为在行业内小有名气,还附了张照片,排除了同名同姓的可能。
“这是……莫欢大佬吧?”俞骁再次确认,语气颇为惋惜,“我早就知道她不画了,但没想到她放弃得这么彻底,去当律师了。”
“她大学报的就是法学专业,没什么意外的。”岑林淡淡地说。
俞骁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唉,她那么厉害,干嘛说不画就不画了呀?不过按网上的说法,她在法律界也很厉害,起码不用担心饭碗问题。”
岑林想说她很多地方都很厉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又开始想别的事了。
谢子夕没回复他八成是太忙了,后天就开庭了,说不定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那么问题来了,万一一会谢子夕得回去呢?以她的尿性,估计又是随便搞搞,木耳都比她吃得好。
他不是关心谢子夕,他只是不想房钱没还完,房东先死了,他还没地方住了,想想都亏。
正在考虑要不要先回去一趟,岑林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谢子夕来短信了。
[缺灵魂的冰坨子:你吃你的吧,我已经喂了木耳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比较糟糕,岑林一下子脑子有点死机,多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谢子夕的短信。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会才犹豫得差不多,回了一条。
[麻烦精:你吃了没?]
[缺灵魂的冰坨子:跟同事解决了。]
多一句废话都没有,干脆利落得岑林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之间撇除不平等的房东和租客的关系,也没有什么额外的理由让他在意谢子夕有没有消息。
平了平心态,岑林勉强让谢子夕从他脑海里短暂消失了,一顿饭吃得还凑合,如果他没有被迫随大流喝酒的话。
他本来酒量就不太好,三杯下肚就差不多了,这顿饭一直到快十点半才结束。他控制着没有喝多,躲掉了一点,脑子还是清醒的,就是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不好使。
段盛阳要开车就没喝酒,文璐萱因为酒精过敏也没喝,整桌人就他俩滴酒不沾,喝趴了的几个自然就只能他俩送回家了。
岑林还有自理能力,回家没问题,就把车座让给了几个醉猫,婉拒了段盛阳送他回去的提议,自己叫了出租车,直接到了谢子夕家楼下。
这个时间段,那栋楼前的街道有些冷清,人都没有几个,更不要说车了。所以岑林在下车的一瞬间就看见了那辆停在楼道前的黑色奥迪,以及站在车前的人。
是谢子夕和宋连。
岑林想起谢子夕那句“跟同事解决了”,立刻了然,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谢子夕和宋连也看见了岑林,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岑林走近一些才看见谢子夕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
宋连表情有些凝重,看了岑林一眼,对谢子夕低声说:“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立刻打电话给我,这话我说了很多遍了,就怕你听不进去。”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谢子夕一脸冷漠,实在不想听宋师兄再唠叨几遍。
“你这态度太难让人信服了……”宋连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上了车,“那我先走了。”
岑林目送着宋连的车尾气离开,依然面无表情,抢在谢子夕前面走进了楼道:“你晚饭跟他一起吃的?”
谢子夕一只脚刚踏进楼道,没料到岑林会问这个,愣了两秒才“嗯”了一声。
岑林的脸色刚要再冷几分,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咕噜”声。
谢子夕的脚步声顿了一下。
他站在房门前,侧过身等着谢子夕开门,然后挑眉看着谢子夕:“你确定你这是吃过了?”
谢子夕不为所动,开门的动作行云流水,就是脖子似乎不会转了,直直地盯着手里的动作,没有回答岑林的意思。
木耳确实是被喂过了,猫盆里的猫粮吃得干干净净,正窝在沙发上打盹。听见门响和谢子夕的脚步声,耳朵马上支棱起来,快速地窜下沙发,喵喵地围着谢子夕脚边打转。
谢子夕脱了外套换了鞋,把手里的袋子快速塞进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木耳跟着她转圈圈。
岑林站在门外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心里冒出两个大字——心虚。
谢子夕这个人,损别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却会在某些打脸的时刻强撑面子,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好在她也不是只要被打脸就无所适从,正事上她应变能力永远数一数二,反而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能力有待提升。
经此确认,岑林再一次肯定,谢子夕的嘴就是骗人的鬼,如此劣迹斑斑的前科,他几个小时前居然还信了。
谢子夕中午就没吃,因为被宋连强制性拉去医院了,她早上胃就开始疼,死撑着要在办公桌前跟流程。最重要的几项都完成了,基本就只差后天开庭。
宋连看不下去,硬生生把人拖走,强迫谢子夕给舒锦心打了电话做了简单的检查。
看检查报告的时候舒锦心和宋连都黑着脸,真正的当事人却是一脸淡定,仿佛舒锦心这个正牌医生所说的胃穿孔风险跟她没关系一样。
谢子夕因为做了胃镜特别难受,脸色也是白的,在灯光照射下简直不像个人。岑林看着她鬼一样的脸,酒都醒了大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醉鬼不好好休息还想起来作妖,谢子夕看着他一脸困惑:“你干什么?”
“交房租。”岑林拉长了语调,脚步缓慢地走进厨房。意识还是清醒的,可这怎么看都像是喝多了。
谢子夕倚着厨房门框,盯着岑林,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摔死了。
岑林喝酒到底是心里有数的,锅碗瓢盆操弄得十分顺手,谢子夕也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等清汤面放上桌,岑林的意识已经快要模糊了,抓紧时间把自己洗干净,然后一头栽到了沙发上,不动了。
谢子夕对着这碗看上去跟她的口味一点不符合的面条,难得地有了食欲,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么清淡的卖相她肯定碰都不想碰。
因为胃还疼着,谢子夕吃得更慢了,一边吃一边在心里过了一遍流程。
她昨天去见了杜云,又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几遍,再次确认没有问题后,面条也见了底。
她洗好碗回到客厅,发现灯还没关,岑林已经睡着了,被子也没拉好。
谢子夕很有分寸地替他盖好被子,对于今天又被他赶上自己的尴尬时刻十分无语,关了灯回了自己房间,木耳也跟着钻了进来,一点也不见外地跳到了她的床上。
自从来到谢子夕这儿,木耳每天晚上都要跟谢子夕挤一张床,就算岑林骂它吃里扒外的小不要脸它都心安理得。
“还是你过得滋润,什么烦恼都没有,你最后一定是撑死的。”谢子夕的手指轻轻捋着木耳的耳朵,尾巴在谢子夕的手腕上绕了一圈。
谢子夕打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待处理的文件,这才发现景薏给她打了三个视频通话她都没有接,连忙打了回去。
景薏是个标准的夜猫子,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新剧本已经在跟剧组了,不过谢子夕还没看过。
“哟,姑奶奶,瞧你忙的,中午十二点打的电话,晚上十一点才想起来回我呀?”景薏看起来还在剧组,坐在一个蓝色的棚子里烤着电炉,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我那时候在医院呢,没顾上。”谢子夕说。
景薏凑近镜头仔细看了看谢子夕的脸:“气色确实不好。哎,就你这德行,能活到现在也是现代医学奇迹。”
谢子夕:“行了,别损我了。你的新剧本什么样?”
“那可不能跟你说,版权有规定的,况且我最讨厌路透。”景薏神神秘秘地眨眨眼,唇角弯弯的,看上去开心得不行。
“看你这样子,这回的作品算是你最得意的了吧?”谢子夕一手撑头,木耳趁机从她臂弯下钻进了被子里。
景薏的目光慢慢移向远处,像看着什么美好的东西,脸上的笑容带了点缥缈的感觉:“我觉得是,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给我捧场啊。”
谢子夕:“电影什么时候上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一定有时间。”
“别的你可以没时间,这部你必须有,听见没有。”景薏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跟之前的满脸笑容形成鲜明对比,倒像是开玩笑似的。
事实上谢子夕每一次都拼了命抽出时间看了,作为编剧,景薏的名气在影视圈内也不小,跟谢子夕来往密切一点的人都以为她是很喜欢这个编剧才一直一部不落地看景薏写的电影。而谢子夕也从来没跟不必要的人提过她们的交情,往往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
她们的交情,不需要太多人知道,毕竟那些过去的狰狞没多少人能感同身受。
除了岑林。
“等电影上映了,我给你寄点电影票,你一个人可没法为票房作贡献。”景薏说。
“多几个人也是一样的,不可能每人给你送一个亿票房吧?”谢子夕回嘴,“我要是个亿万富翁倒还有点希望,除了我可没人这么傻。”
“这倒是真的……”景薏被拉长的视线瞬间回来了,看着屏幕上的谢子夕停顿了几秒没说话,“小夕。”
依然是一张笑脸,但谢子夕本能地感觉这笑容里藏了什么她一时没法理解的东西,就像白昼下的阴暗角落里的尘埃,切实地存在,却又看不清楚。
“谢谢。”景薏这么说道。
谢子夕抚摸木耳的手停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一点:“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心情不好?你爸妈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景薏长长地出了口气,摇摇头:“没有,我现在出息了,你大可放心。”
谢子夕抿了抿唇没有接着问,隔着屏幕给她一记警告的眼刀:“有事就说啊,别当闷葫芦。”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良心不痛么?要说当闷葫芦你可算是经验老道。”景薏反将一军。
又理亏一回,为了不扯出过去的一堆事,谢子夕果断选择了下线遁。
景薏看着恢复成聊天界面的手机屏,为谢子夕的能屈能伸赞叹了一会,站起身来走出帐篷,不远处的棚子里,女主演正在卸妆准备收工,导演在一边看今天的拍摄成果。
“小景,你来看看,这段不错吧?”导演看得兴致盎然,见景薏来了,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景薏上前看了看电脑上的画面,女主角站在顶楼,光着脚,穿着淡蓝色的连衣长裙,发丝飞扬。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微微勾着唇,明明没有哭,却让人觉得这女孩眼角眉梢都是阴霾。
她举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眼中映着蓝天白云,透出一种放开一切的解脱,像即将扑火的飞蛾。
“怎么样?”导演期待地问景薏。
景薏扭头看了看那位卸妆卸了一半的女演员,赞赏地点点头:“演技没得说,是这种感觉。”
导演把电脑往旁边推了推,来回看着女演员和景薏:“你眼光确实好,果然找你商量选角是很有必要的。但我老觉得这演员在荧幕上的感觉……怎么有点像你?”
“你从选角的第一天就发现这点了吧,现在才问?”景薏戏谑道。
“嗐,那时候还没开机呢瞎问什么呀。”导演说,“这拍的是你的自传?剧本倒是好本子。”
景薏看着那女演员套上外套上了车,透出的干练与荧幕上空洞飘渺的人宛若两人。
她偏了偏头,再次看着荧幕上穿裙子的女孩,不甚在意地说:“算是吧,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