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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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的试探再次揭开了明珠那从未愈合的伤疤，才回到申市，她就病了。
往事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让明珠又回忆起了那绵延不绝的痛苦。她在其中浮浮沉沉一夜，清早就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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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做好早餐见明珠还未起，门敲了两次才听到里面传来下床的声音。
她拉开房门，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有气无力地倚门站着，两颊带着可疑的红润，整个人恹恹地：“你吃过先去上班吧，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在家休息一下。”
沈朝皱眉，抬手覆上她的额头，顿觉手下皮肤滚烫。
“你量过体温了吗？”他扶住她的肩膀，把人整个打横抱起放回到床上，拉开被子把她包了进去。
明珠烧得昏昏沉沉，头疼得几乎要裂开，半晌才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虚弱道：“没有。”
“去医院吧！”沈朝当机立断，站起来打开她的衣柜给她拿衣服。
“不用了。”明珠在被子里难受得缩成一团，“我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这次听我的。”沈朝不容她拒绝，把衣服放在床头，“你先换衣服，我一会儿过来陪你去医院。”
“我不要。”此刻明珠只想睡觉，听他一直说话顿时来了脾气。她翻了个身背对沈朝，不满地嚷嚷道，“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休息休息就好。”
沈朝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我在，不会让你一个人。”
“不，你不在！”这句话像突然触碰了明珠的神经，她忽地坐起来，两腮潮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迷蒙看着他，思绪却像落在了别处，“初夏的波士顿那么冷清，学校里都是白皮肤和蓝眼睛，我找遍了，没有你。我找遍了！”她说着，忽然落下泪来，“那些黄皮肤和黑眼睛，也不是你……”
沈朝的心口一疼，慢慢把她揽过来，抱在了怀里。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温声在她耳边安慰：“对不起。”他不知道她此刻陷落在了哪段记忆里，但无疑，这段记忆仍使她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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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只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有帝都的鼓楼红墙，有申市的广场鱼塘，有荷兰的万亩花田，也有绣球和她的木香。她悲喜着走过了漫漫长路，转头时才发现，那些曾经爱她也被她深爱着的人们，就这样一路走散了。
最后只剩她孤零零一人。
明珠呻吟一声悠悠转醒，头已不再如之前疼痛。
窗帘拉着，房间里一片昏暗，不知今夕何夕。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左手背微微泛凉，她抬头，看到透明的液体一滴滴从药水袋里滴下来，缓慢地输进她的身体里。
“喵。”
绣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进来，不怎么亲人的小猫咪一反常态地趴在她的枕边，见她醒了，挪过去用力蹭了蹭她的头。
“你醒啦？”角落的椅子上传来沈朝的声音，她转头，见他关上手机，站起来打开身边的落地灯，走了过来。
温暖的手掌再次覆上额头，沈朝拧紧的眉终于舒展开，松了口气说：“终于退烧了。李医生来过了，你之前烧到了39度。”
“你打电话给了容容？”明珠浑身脱力，抬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沈朝，贪恋着他的关心和掌心的温度。
沈朝含糊着“嗯”了一声，在她床边坐下，“已经晚上了，你一天没吃东西，我煮了白粥，现在去给你盛一碗？”
明珠摇头：“没有胃口。”
沈朝倾身，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汗湿的碎发：“没有胃口也要吃一点。”
他站起来转身，还未迈开步，便被明珠一把抓住了手。
“沈朝，你还喜欢我吗？”
沈朝没有说话。他背对着床上的明珠，微热的温度随着她的掌心传到自己的手上，在他的背上激起了一片细小的疙瘩。
平稳跳动的心脏忽然乱了节奏，空气静得如同停止了流动，“嘭嘭”的心跳声如鼓擂鸣。
“沈朝，你还喜欢我对不对？”明珠略微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带了不确定。
“你呢？”沈朝努力调整呼吸，强装平静地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明珠一哽，手掌微松。就在沈朝要放弃的时候，她忽地又用力抓住了他的手，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沈朝，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不再追问过去，我们只看将来。”
过去……
沈朝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中的五味杂陈。过去的美好、痛苦、不甘、疑惑、迷茫已经在漫漫岁月中逐渐融成了他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不再追问。
“明珠，”沈朝艰难开口，“我想我放不下过去。”
“放不下吗？”明珠轻轻呢喃，最终一点一点松开了手，“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把头转向里侧，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沈朝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滴下了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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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的话，沈朝一夜辗转反侧。清晨天蒙蒙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
七点多，富贵饿得挠门。沈朝勉强着从床上爬起来，加好狗粮后进厨房把烧卖上了蒸锅，却仍不见明珠房间里有动静，担心着正要去敲门，路过客厅时眼角无意间瞥到了茶几上的纸条。他脚步一顿，走过去弯腰拿起来，匆匆扫了一眼内容，嘴角一弯，气笑了。
这个鹌鹑，提着箱子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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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燃气还开着，油烟机的嗡嗡声透过推拉门隐约传出，令人生躁。沈朝没了胃口，走进厨房去关了火，打开蒸锅把好好的烧卖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富贵尚未嗅到危机，大口的干完粮食后过来围着沈朝打转，大尾巴啪嗒啪嗒拍在他的腿上，妄图勾起他的怜悯再骗到一点儿冻干或者零食。
看着它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沈朝额角青筋一跳，冷笑一声，拉开明珠惯常放置宠物零食的抽屉，右脚踩开垃圾桶的盖子，当着狗子的面毫不留情地将一大包牛肉干扔了进去。
富贵的眼神瞬间经历了兴奋、吃惊、失望、恐惧，后知后觉地夹着尾巴上了露台，决定今天远离暴风眼，不再没皮没脸地乞食，做一只超脱、出尘、升华了的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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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用了半天的时间才摆脱掉心中的愤怒和躁郁。他思考良久，把电话打给了樊明镜。
彼时樊明镜正被公司里扯他后腿的老家伙们搞得上火，接起电话来也没有好气：“你最好是有什么正经事。”
沈朝哽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口：“是这样，明珠不见了，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樊明镜冷笑，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沈律师，金手指不是这么开的，你若是这点事都搞不定，还是趁早离开她。”说完，“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没请到帮手，还搞了个灰头土脸。沈朝灰溜溜摸了摸鼻子，决定忍气吞声一下，不跟这未来的大舅哥计较。他想了想，又把电话打给了宋容容。
“明珠又又又跑了啊？”电话那头的宋容容难掩兴奋，“你说说你，这么老大个人怎么还看不住呢？”
沈朝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继续和风细雨地问：“你知道她可能去哪里吗？”
“去哪里啊……”宋容容故意拉长了音，“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来，我的LAMER面霜好像是快用完了。”
“稍等。”沈朝已经习惯了她的趁火打劫，他把手机从耳侧拿下来，点开购物平台，在旗舰店选了最贵的套装下单，随后重新举起手机，“明天它会准时出现在你的办公桌上。”
“又让您破费了。”宋容容的洋洋喜意顺着信号传来，瞬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明珠卖了个底掉，“西山里有一座普禅寺，寺中有处寒石潭，潭边盖着两间陋室，陋室的主人叫忘尘师太，她是隐居的中国古典花艺大师，跟明珠是忘年交，我猜她会在那里。加油哦沈律，虽然我是樊总的狗腿，但我站你！”
“哦。”沈朝冷漠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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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石潭是西山山脊处的一处小水潭，雨水充沛的时候，水潭上方的青石上会形成一小方瀑布，算是西山景色最好的地方之一。
当年普禅寺依水潭而建，多年来一扩再扩，昔日小小的寺院已成为了现如今香火鼎盛的模样，只有寒石潭边的那两间陋室，修修补补，多年不变。
普禅寺修建了专门供居士居住的悟道院，明珠却不经常住在那边。她由小沙弥引路，提着箱子径直去了陋室。
踩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拐过转角，就听见了小瀑布“哗哗”的水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尼正坐在水潭边的竹椅上，抄着两只手在打盹。
她身穿一身青黑色的海青，长发挽成髻用一支精致的白玉簪簪在脑后，手中握着一串紫檀念珠。因着年纪大了，她的脸上布满沟壑，几块褐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突出，身上的皮肤也干涸失了弹性，背脊佝偻着，整个人显得苍老而瘦小。
可即便这样，她的气质仪态仍旧恬淡舒展，可以想见，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人。
“你来啦！”老尼听见人来，眼睛未睁，便知是明珠。
明珠走到她跟前站定，双手合十在胸前，道了声“忘尘师太”，便没了刚刚的恭敬庄重，奇问：“您怎么知道是我？”
“寺里的人没你这般着急的步子，走起路来噼里啪啦的。”忘尘师太这下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来，探身递给了给她引路的小沙弥，“天净，拿去吃。”
“谢谢师祖奶。”小沙弥喜出望外，紧紧攥着他的糖一踮一踮跑掉了。
明珠一言难尽：“住持说不让他吃糖，会蛀牙。”
忘尘没回答她，只定定看着小沙弥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你看他多快乐。”
“原来现在寺里也有这么大的小沙弥。”顺着她的目光，明珠看着天净消失在转角，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天净。
“天净有先天性心脏病，小小的孩子做了三次手术，虽然好了，但也遭了不少罪。人对于超脱掌控的事情总是习惯于寄托神明，他妈妈把他送来住两年，希望他能得到佛祖眷顾，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
“神明这么忙，如何普渡世人。”明珠喃喃把箱子一倒，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指着她插在竹椅上的鱼竿问，“您今天钓到鱼了吗？”
“姜太公钓到鱼了吗？”师太反问。
“钓到了吧！”明珠回答。
“那我也钓到了。”师太伸出手去把鱼线一点点从水里收回来，随口问道，“你最近怎么样，找到合适的花器了吗？”
明珠托着腮，看那根直钩慢慢露出水面，摇了摇头：“没有。”
预料之中。
师太把鱼竿放在地上，念珠挂上前襟，两手按在竹椅的扶手上，咬着牙用力站了起来：“前段时间有个日本的花艺师过来见我，送了两个日式花器，我看着还算勉强过得去，你来看看。”
明珠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
长久潮湿的生活环境令忘尘师太患上了严重的风湿，走起路来关节硬得宛如生锈的机器，她的身上常年弥漫着膏药辛凉的味道，明珠心下不忍，再次劝说：“师太，您搬出去住吧！”
师太抬手拦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笑着摇了摇头：“住惯了，就在这儿吧，我今年都96岁了，还能有几年的活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