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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 ...


  •   8.

      孟烦了真怕。
      远远看见虞慎卿热情的眼神,他真怕这厮又一声“皇嫂”破空而出。
      当着这许多人,自己不如马上摔死算了。
      忐忑地接近,却只见那年轻王爷在马上微一颔首,“见过少司命大人。”他的亲随同时给孟烦了让出一条道。
      孟烦了略略放下心来,“六王。”拱手行礼。
      “出来这半日,皇兄一定思念得紧。”虞慎卿严肃地说。
      孟烦了差点咬到舌头,敢情对于虞慎卿不能过早放心,“这——六王说笑了……”抬起眼来瞧见虞慎卿似笑非笑,顿时有些不高兴,竟然有种被丫调戏了的感觉,遂正色,“太子殿下政务繁忙,每每深夜寝殿依然灯火不熄,更何况这几日——”
      “少司命倒是知道得很。”虞慎卿笑望着漫山漫野的浅金淡黄,风被削了势头只与枝头残叶轻轻拉扯着,别有情趣。孟烦了欲争辩,只是六殿下抢先开口,寥然道——“秋日胜景,只是再胜也抵不过几分萧索,倒无端叫人追念故人。”
      天气当真是好,头顶天空澄澈如镜,孟烦了失语。
      哪哪儿都是不散阴魂。
      “你与他,太像了。”虞慎卿的声线飘忽。
      “不止一人这么说。”孟烦了淡淡答。“王爷抬举了。”他简直对这些人心烦。
      “我们快到了。”他眺望着,“……早年,就在这里,皇兄和他带着我,教我打猎。”虞慎卿的目光遥远,从回忆里带来的温暖,直漫溢到话语里,“即便禁军之中,也未曾见过那般矫捷的身手,较量起来竟连皇兄都略处下风。你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臣自然不知道。”孟烦了干巴巴地说。
      虞慎卿一愣,知这话里已带了不情愿。“冒犯少司命了。”失笑。
      “王爷言重了,小人担待不起。”孟烦了苦笑,“王爷请说吧,孟烦了愿闻其详。”
      慎卿转过脸来,打量着孟烦了,长呼出一口气,“那人去了之后……皇兄就请了父皇旨意,专门辟了这里,作为围猎之地。后来又新建了行宫,每年翻修,皇亲大臣每年必到此地,秋狩渐成惯例。”

      ……
      长空即便澄澈,天际仍旧有浮云单薄地挂着,被风一吹,山林有了大浪涌向远方直要把浮云拍散。不远处一碧如洗的巨大湖面,更添了些浩淼的味道。
      多年前有人一袭白袍软甲衬着瘦削清朗的身子,张弓搭箭,纵马驰骋间直教人转不开眼睛。他微微眯眼,松开有力的修长手指,嗖嗖飞出的箭羽在疾速飞奔之下却那么精准,顷刻间猎物已毙命,那人悠然将弓箭收回,勒转马头,黝黑的骏马在秋日的艳阳之下皮毛发光,忽而人立长嘶,马上的那人稳住身形,一抖缰绳,向这边驰来。
      当真是翩若游龙——目瞪口呆的学徒这样想着。身边站着他那英俊而挺拔的四皇兄,正牵着一匹白马,望着不远处纵马而来的那人,眼里好似流动着璀璨的星。
      史今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要行礼,当初的四殿下一把扶住。才见他已略有薄汗。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慎卿道——
      “……史公子这样厉害,皇兄,臣弟还是不要学了。”嘟囔着,仍然处于深受打击的状态中。
      他皇兄正抚着史今那匹气喘吁吁的马儿的头顶,转过头来张口要教育——
      “我一点都不厉害,你皇兄才厉害,六殿下不曾见到当日贺兰山下你皇兄战姿英勇,以一当百。”史今微笑着。
      年轻的四殿下觑了他们一眼,摇头苦笑,“又拿我取笑。”
      慎卿站在那里左右看看,觉得有些多余,正想转身。
      “回来,你上哪儿去?拿弓上马!”却听见皇兄在后头吼。
      慎卿咬着嘴唇转回来的时候听见史今低声劝了一句什么。心想还是史公子善解人意,只不过不敢违抗兄命,苦着脸乖乖上马。
      后头是年轻的四殿下执意要扶那人上马,似乎在说着“殿下使不得……不是你让慎卿看着像什么话,我连个马也上不去了?……”
      皇兄就简单的一句,“我乐意。”
      而后皇兄也翻身上马。
      各自雪白和乌黑的骏马,呼喝一声,一鞭直下就化为交错的闪电。良驹疾奔远去蹄声如铿锵鼓点,动人心魄的秋日胜景,旷野无际只剩二人驰骋的身影这样年轻。
      而这边小慎卿爬上马背,看着远远的尘土欲哭无泪——皇兄皇嫂到底还要不要我啊。
      ……

      “本王那年,只有十三岁。那时节,真觉得史公子和皇兄天造地设,”虞慎卿闲闲甩着马鞭。“史公子来了,从此皇兄不早朝呀……哈哈。”笑得干巴巴的。
      “太子殿下当年果真痴情。”孟烦了只得更加干巴巴地接了一句。
      慎卿失笑,“看不出来吧?别说你,有时候连本王也怀疑,现在这一位,到底还是不是四哥。”
      这话实在大胆,听得孟烦了冒冷汗。
      “其实,少司命大可不必烦扰。”虞慎卿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他转过头来,月色底镶金蛟龙纹袍显得他那么年轻,“你与那个人,除却容貌,当真是半分也不像的。”
      孟烦了无奈,心想您还不如闭嘴。

      “去憋了一肚子的不自在吧。”龙文章劈头就问。
      孟烦了不答。
      片刻,“不自在的是你吧,陛下跟前有美人相伴,你去讨什么嫌?”孟烦了懒懒讽刺。
      “……早说了不许后宫妃嫔随行,哪知道还是带了一个。专宠如此。”龙文章心下想想还是忍不住扼腕叹息。“六殿下说什么了?”又岔开话题。
      “给小太爷说了段故事。”孟烦了闭了闭眼,头痛欲裂。
      龙文章大笑。
      “笑什么?”孟烦了瞪过去,然后转过头来,“你大爷的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对吧?”
      龙文章止住笑,“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求您了,祖宗您行行好,一股脑全告诉了我,也省得我被别人这时不常的拎去一小段一小段的折腾,小太爷也是人,也会发疯的。”孟烦了恨恨地说。
      龙文章佯装未闻。片刻,耐不住那目光,又不耐烦地开口,“哎呀,知道了干嘛。要是还想活,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这带着被马蹄踏碎的黄绿草叶馨香的空气,似是带了秋日里漫山暖色中氤氲出的一种饱满,蒸腾、脉动着,静待人一箭破空。
      旌旗仪仗迤逦驻扎,一袭明黄色颇为引人注目。
      皇帝正高坐在骏马上,张弓持箭。他的皇儿们皆在旁屏息静气,不论结果如何,众人之事等待着最后喝彩。
      那公鹿自草丛中跃出,正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皇帝拉开劲弓,瞄准。
      却是有外行人皆看不出的后力不足。
      这皇帝老儿丢了颜面,可是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龙文章暗呼一声不好,皇上的气力怎就锐减若此了?继而大叫,“皇上快看!”指着天上。
      一声惊呼,皇帝的手自然而然下了台松懈。面色稍弛,“国师又在大呼小叫什么?叫朕看什么?”还颇不耐烦的口气。
      大多数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心下暗想龙文章胆大,知道的一边跟着往天上看一边心里无奈着不知这厮又做什么花样。
      孟烦了就站在龙文章的旁边,清晰的看见皇帝放下弓的一瞬间,手臂在阵阵的发抖。心里一凛。
      而后。
      “……狗屎运。”孟烦了无奈地看着天空中竟然真的有一行鸿雁趁机飞过,无比汗颜地喃喃着。
      龙文章也捏了一把汗,“你还没有呢。”嘟囔着。
      “好!”龙颜大悦,“慎卿,搭弓!给朕射下来。”
      虞慎卿早按捺不住,也来不及说“遵旨父皇”,拉开弓,几乎是瞬时箭羽破空飞出。凛冽精准,果然有一只雁中箭跌落,引来阵阵喝彩。
      “据说是史今的弟子。”孟烦了怅惘着一张小脸。
      “放屁,小瘸子你魔障了,别听那小子胡说。六的这一身功夫都是跟着御林军混出来的,那时候史今只知道跟虞啸卿谈情说爱,弟子个屁。”龙文章毫不留情。
      “哟喂,”孟烦了听得冷汗涔涔,“您当心您那脑袋……”看着虞慎卿去皇帝那里领了赏,片刻,“您果然知道。”冷静道。
      龙文章一愣,“……这不明摆着傻子都懂的道理么。需要知道什么?……敢绕我?”
      孟烦了嘁了一句,不再搭理他。

      仪元殿内,太子正批着奏章。
      幽云边境战乱迭起,近日有愈演愈烈之势。战报不断,戈贺一族蓄势七年,卷土重来。
      实在令人头疼烦心得紧,若要再增兵,还须连夜报与秋狩行宫,请圣上旨意。
      “启禀太子殿下,……瑨宁公主求见。”廖公公略迟疑了一下,才说。
      虞啸卿眼都不抬,“还报什么报,本宫就是不见,她也一样要闯进来。”只拿朱笔圈着什么。
      而后广阔殿宇门口,一袭红衣一闪,便有一娇俏女子盈盈奔入殿内。却不说甚么话,只是跪下。
      细看那女孩形容,不过十六、七岁。凝脂雪肤衬着半挽的宫中发式,几缕青丝垂在耳畔。鬓间无繁复首饰,只一朵“美人面”含苞待放而已。略施粉黛,眉眼是极为开朗美丽的,年轻却又带了几分帝王家的桀骜,竟也有几分此刻玉阶之上她兄长年少之时的气质。只是那年轻的脸显得有些阴霾,眼睛浑浑的带着迷离,仿佛正在掩藏伤痛。
      一袭长长的红绡真珠荷叶裙逶迤于地,她就这么默然跪着。
      “连人也不会叫了。”虞啸卿悠然说。
      “皇兄。”伏在地上,清凌凌一把声音。惟闻冷意。
      “几年不同本宫说话,昨儿忽的说了一箩筐,父皇仪仗已启程,你还待求甚么?说罢。”虞啸卿像是不愿与她多说。
      这声音冷得,令她寒意四起,她直起身来,“还是,求皇兄让我见一见他。”只这样说。
      虞啸卿笔停了一瞬。
      “不行。”
      “等秋狩仪仗归来,瑨宁想见——”
      “本宫说了,不行。”虞啸卿这么说着,一点余地也不留。片刻,抬眼一望,“几年未见,瑨宁,还是这样不懂事。”波澜不惊,“已经这个年纪,该让父皇和你母妃择一个驸马。”
      “你这样看不惯我。”瑨宁淡淡说,竟然带着些惨然。
      虞啸卿终于放下了看不进去的奏折。
      坐在玉阶之上的宝座,俯视那个已然出落得美艳无方,却多年居于深宫不喜见人的女孩。
      “平身。”虞啸卿站起身来,走下阶梯。
      瑨宁不动弹。
      “九公主,快起来吧,地上凉。”廖公公好言相劝。
      还是不动。
      片刻。
      “昨日我去求父皇,父皇也说起我的婚事,我与父皇说瑨宁此生不嫁。父皇大怒,才不允我同行。不然,何必求你!”她恨恨地这样说。
      虞啸卿望着这个最小的妹妹,一言不发。
      “皇兄可知道臣妹为何不嫁?”她忽地问。
      虞啸卿摇头,“你总是这么任性。”
      大殿里,午后的日光斜斜射入,温柔地落到镂金的香炉上,袅袅蒸腾的不知是日光还是龙涎香气。
      如此安静。
      “……政务劳顿,请让臣妹给皇兄沏一壶茶罢。”她忽然静静地这么说。

      很快地取来了茶具,廖公公执了拂尘立在一旁,不远处有等候服侍的宫女。
      瑨宁开始有条不紊地沏茶。
      缠臂金挽上了广袖,而后,煎水,执杯,洗盏,碾茶,点碗。
      样样都娴熟自然,优雅自得,纤纤玉手于凛冽清泉之间游走,皓腕如斯动静皆宜似是在舞最美的筵曲。

      虞啸卿那么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场久远的回忆。只是眼里目光这样棱角分明,丝毫也不柔软。让人心生冷意。

      然后她用纯银茶筅疾疾搅扰,温润的茶汤倾泻而下,她净了手,持杯上前,在虞啸卿面前跪下。
      “皇兄请尝。”

      虞啸卿接过。沉默地望着她。
      她这样看回去,这是她的兄长,旧日里最疼爱她的,她也最喜爱的兄长。
      而后她就这么跪着,慢慢开口,“四哥,我只记得,十一岁那年,我日夜向他苦学烹茶沏茶之道,母妃说,我从未如此专注。好容易学成了,可是四哥却不喜欢……”她笑,“……那时还不知道,四哥看人沏茶……只知看人,哪里品得茶香!幼时不懂,原以为这就是世间真情。”
      虞啸卿心下略有烦躁,放下茶,踱步回去。
      廖堂心下大叹,也只有九公主才敢这么和殿下说话。
      “皇兄,你以为臣妹这几年怎样过来的?……臣妹不嫁,是因为四年前,有人令我对这世间人的情情爱爱,竟怕得无半分敢信!”她凄厉着声线,面庞浑不似十六七岁的少女,却是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有些神经质。
      虞啸卿眯了眯眼,微微张口,“瑨宁——”
      “现下,你竟又找了一个同他样貌相似的,皇兄,你是不打算放过他,还是不放过自己?!”她的声线在大殿里被拉长,虞啸卿的目光寒意四溅,如此温暖的午后也令人瑟瑟发抖。
      “瑨宁越发能说会道。回去思过,抄三遍《女则》。”一字一顿。
      “皇兄!”
      “撵出去。”虞啸卿坐回案几面前。
      “真情……你口口声声真情,我当时还小,但我什么都记得!”瑨宁甩开内监手臂,“四年了,我本以为你会变,可绝不是变成这样!你不是我的四哥!”她簌簌流下泪来。
      这样的直白,锋利,毫不加掩饰的语句。
      虞啸卿目光不为所动,只当是看着一个疯子,“是不是真的,你最知道。”他抬起头来,英挺的眉毛蹙到一起。
      “皇兄难道不知道?”瑨宁反问,她已有些失态。恍惚之间竟然失笑。
      “仪元殿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虞啸卿终于动怒,“传本宫口谕,瑨宁公主即日起无旨不得出承琅宫。……押回去!”一盏精心泡好的茶,就这样碎在瑨宁的脚边。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样东西,是史公子不会、不懂的。”孟烦了那天苦着语气问虞慎卿。
      “有。”慎卿几乎毫不迟疑地答。
      孟烦了看着他,知道自己等不来答案。
      ——那个人,他不懂得皇兄的痛苦。

      ……

      “那个史今……总像是无所不能。”孟烦了听故事听得头晕。
      “不。他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龙文章在这么说,“虞啸卿必将是一国之君,这个事实绝不会因为谁而动摇,即便是……史公子。”话音最后,龙文章的语气几近讥讽。

      ……

      是了。他会沏茶,弹琴,赋诗,作画,还懂骑射。
      虞啸卿待人退去后,搁了笔。揉了揉眉心。
      这一切都像是被淡忘许久了,好像那戈贺的逐渐壮大的残部,经年蓄势之后一并卷土重来。
      廖公公瞧他乏得紧,寥寥出声,“殿下,要不先歇着吧,您忙了一天了。”
      虞啸卿不言语。
      “廖堂。”
      他开口。
      “奴才在。”
      大殿里显得莫名的空旷。
      “现在还活着的人里,本宫最对不住瑨宁。”虞啸卿慢慢的说,声音仿佛那一缕升腾的龙涎烟雾,是旁人从未聆听过的疲惫和忧虑。
      廖堂蹙了蹙眉,知晓其中缘故,也不说其他的什么,这也不是他能插上话的。“殿下不要烦心,奴才伺候殿下回宫吧。”只是淡淡的,这样说。
      虞啸卿点了头。站起身来,黑缎底赤金的袍子,华美、尊贵却过于阴翳。
      廖堂静静地看着,这些年,殿下像是老了很多岁。
      可是这个帝国的储君,分明只有二十四岁而已。
      只不过“年轻”、“无忧无虑”这些词,早在二十岁那年,就彻底离他而去。

      “哟,殿下这是要回宫了?”却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虞啸卿抬眼一望,竟是太傅伍云开迈步进来。
      “……老师怎么来了?”虞啸卿面上一松。
      而后瞧见,伍云开身后的小厮,带着一样什么东西。
      “殿下的东西,总是搁在老臣那儿也不好。给您送回来。”伍云开说。指挥小厮打开箱子。

      一把七弦桐静静放置在丝缎之中,宛如来时一般,亲切可人,只是望着便忍不住设想朗然琤琤之声。

      虞啸卿只瞧了它一眼,嘴角扯起一抹笑意,看不清虚实。“这不是学生的东西。”
      伍云开抬头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虞啸卿动了动嘴唇。
      “烧了。”
      老头子不为所动。他最了解他。
      虞啸卿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最为接近当初。
      “只要殿下舍得。”伍云开温文地说。
      虞啸卿不由得失笑,伸手抚上琴身。温润的触感,上好的木材在微微的泛出光,散发出古老而温暖的香味。久未调过的琴弦,松松的。
      曾经被故人长久摩挲的地方,故而琴弦之下的琴身有光滑的磨痕。虞啸卿几是转不开眼。
      “留着吧。”伍云开说。“找一个地方搁下,总有一个地方可以搁下的。”絮絮地。
      “老师,连你也来添乱。”太子平淡地说着,深邃的目光笼罩在阴影里。而后伍云开看见他二十四岁的学生,抚着琴的手指,慢慢紧握。
      老人看着他的样子,微微有些心痛。
      他缓缓道,“啸卿……凡事给自己一分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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