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笔信》苏乌

8、第 8 章

　　43.

　　刚好，最后一篇日记用完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纸。

　　楚念合上笔记本，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想将心中积压的复杂情绪呼出来。

　　只是，各种情绪堆叠起来的冲击，不是仅靠几个深呼吸就能平复的。

　　在那个底调就是悲伤的年代，能够与爱人相伴一生白头到老的，是少数。

　　他太爷爷和太奶奶算是其中较为幸运的人了。

　　无数的感慨，在楚念的心中上蹿下跳，左右横跨，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从楚念的口中跑了出去。

　　合上笔记本，楚念将其放回红木匣子，拿出手机，准备给他爷爷说一下这件事情。

　　“咚！”楚念的手指碰到了匣子的底部，发出了一声闷响。

　　“咦？”

　　44.

　　从外观来看，红木匣子虽然不大，但高度是有的。

　　楚念拿手贴着外侧边缘比划了一下，比他的手腕还要高些。

　　又将手放到匣子的内侧，却发现它的内高竟然还不到他的一个手掌。

　　高度的内外差表明匣子不止一层，在存放笔记本的下面，应该还有一个小空间。

　　想着，楚念将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抬手晃动起匣子。

　　随着晃动，匣子中响起了物体撞击木头的沉闷声音。

　　楚念大惊：竟然真的有东西！

　　45.

　　捣鼓半天，楚念终于打开了红木匣子的第二层。

　　擦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楚念感慨，就他曾祖父这藏东西的隐秘程度，恐怕当初没少藏私房钱

　　随着楚念的动作，第二层存放的东西逐渐映入他的眼睑，是一本黑色相册。

　　不过这次楚念没有急着打开。

　　先前他太奶奶的那本日记看得他太入迷，看完之后才发现他一直站着，腿都有些发麻了。

　　这次他学聪明了，特意准备好椅子和茶水，准备做下来慢慢看。

　　看这相册的厚度，也够他看好一会儿了。

　　喝着茶水，楚念翻开了黑色相册。

　　46.

　　“噗——！”

　　看清照片上的人后，楚念刚入口的茶水被系数喷出，而他本人更震惊地狂咳不止。

　　这是他太爷爷太奶奶还有他爷爷？

　　47.

　　发黄的旧照片上，有一站一坐的两个男人，坐着的那人怀中还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

　　坐着的青年温润俊雅，身着西装，好像是海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他眼带笑意地看向镜头，双手小心翼翼地环抱着膝上的孩子。

　　一旁站着的男人一身军装，身子直挺，剑眉星目，正对着镜头的俊脸面无表情，手却霸道地揽着青年的肩。

　　在照片的背面，写有两行简短的钢笔字。

　　“携爱人郁安稚子楚生摄于源河县。

　　——1945年9月24日”

　　48.

　　墨水渗入相纸，历经数十年，仍能看出字迹的刚劲。

　　翻回正面，郁安再次看向照片，哑然失笑。

　　从小到大积压在心中的疑惑也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楚念的爷爷很少和他们说起曾祖父和曾祖母的事情。

　　就连他父亲，对他曾祖母的印象都很浅。

　　这个家里除却被爷爷珍藏起来的戏服外，再找不到一点他曾祖母存在过的痕迹。

　　楚念第一次听说他爷爷主动提起曾祖母还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过年祭祖回来后，他爷爷就每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过几天，老爷子突然对着他父亲和姑姑叔叔们说了一句“你们奶奶是个很厉害的男人。”

　　不过楚念的父亲和他的姑姑叔叔们没有人相信。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楚父告诉楚念这件事的原因也是想让他哄着老爷子去做一次体检。

　　因为老爷子的儿女们一致认为这是他得老年痴呆的前兆。

　　回想结束，楚念无奈摇头。

　　要是让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儿女不仅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怕是要生气了。

　　49.

　　楚念往后翻看着相册。

　　照片以及写在其背面的钢笔字，记录着他曾祖父母去过的地方。

　　在每一张照片中，都可以看到他曾祖母脸上带着笑容。

　　这让多年后看到照片的楚念，即使通过薄薄的相纸，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曾祖母拍摄照片时的开心。

　　当然透过相片，楚念感受到的不仅有他曾祖母的愉悦，还有……他曾祖父的霸道。

　　在每一张两人同框的画面中，他曾祖父的手，永远都在揽着他曾祖母。

　　仿佛自己揽在怀中的是世界上独有的珍宝一般。

　　霸道且满足。

　　50.

　　根据一张张记有时间地址的照片，楚念拼凑出了太爷爷和太奶奶的足迹。

　　通过这些旧照片上，他看到了曾祖父母后来的生活。

　　51.

　　“嗡嗡——”手机的震动将楚念从过去的时空拉回现实。

　　拿起手机，看清来电人后，楚念哑然失笑。

　　真不愧是爷孙俩，默契值拉满，楚念还没来得及给自家爷爷打电话，老爷子的电话倒先打了进来。

　　“喂，爷爷！你一定是知道我想你了才给我打电话的，对不对？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哈哈！是啊，爷爷也想幺仔啦！”

　　听着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楚念也扬起了唇角。

　　但下一秒，老爷子问出口的话，让楚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幺仔最近工作还那么忙吗？压力大不大？你爸总说你工作忙，我还特意挑了一个休息的时间给你打电话，怎么样，幺仔？爷爷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楚念低垂着眼眸，手指扣着相册的封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老爷子的问题，只能保持着沉默。

　　电话那头的楚老爷子，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小孙子的回答，像是早已知道答案。

　　沉默一会儿，楚念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带着些许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愧疚与委屈，“对不起，爷爷。我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辞职了。现在也没有再工作。”

　　“怎么离职了呢？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吗？还是在工作上受委屈了？”老爷子还是带着宠爱与耐心，询问着楚念。

　　“爷爷，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受委屈。就是感觉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嗯，爷爷理解，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压力都大。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爷爷之前去碧水湾那里，也没找到你。”

　　“我回老宅这边了。”

　　“幺仔啊，爷爷理解你们年轻人工作上的不容易，但也更了解自己的孙子。你的韧性很强，不是遇到事情就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伤到了我们幺仔。”

　　“工作上的事情呢，爷爷不懂，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什么。爷爷就问一句，是不是你爸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电话那头的楚念，扣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不语。

　　楚老爷子心下了然，当即提起身边的拐杖就往自己大儿子身上打去，“你个混账东西！孩子都委屈的回老宅了，你还在这儿骗我说没事。这叫没事吗？”

　　一旁的楚父闪躲不及，被自己老父亲的拐杖打了个正着。

　　惨叫声通过手机传到了另一边的楚念耳中，听到熟悉的声音，楚念才发现原来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自己父亲也在旁边。

　　电话那头儿的老爷子还在挥舞着拐杖怒喝：“我说为什么每次问你幺仔的情况，你都支支吾吾说他忙，原来是因为心虚！不就是一个工作吗？辞了就辞了，至于这么过分地吵孩子吗？”

　　楚父承受着老爷子的暴打与怒斥，心中也是委屈万分，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爸!我们不是因为辞职的事才吵的架！”

　　“行，你说。”老爷子放下拐杖，“我倒要听听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把我孙子欺负成这样！”

　　明明有了解释的机会，楚父却反而没了刚才的决绝，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在老爷子又准备扬起拐杖的前一刻，他开了口：“小念，他喜欢男人。”

　　一阵沉默。

　　楚念掐着手心，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审判结果。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降了倍速，流动地异常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里再次传来了对面的声音。

　　不是失望，也不是斥责。

　　而是熟悉的，他父亲的惨叫声。

　　紧接着，就响起了老爷子的暴喝：“所以你就因为一个不知道出没出现的外人，把我孙子欺负成这样？楚□□，你是想气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