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笔信》苏乌

4、第 4 章

　　18.

　　“1937年3月15日阴

　　今天和楚熠岸一起去见了怀特医生。

　　他说我的腿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只不过需要做手术，并且手术过后需要进行长时间的康复练习。

　　也就是说，我们要再国外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了……”

　　怀特医生皱着眉：“你的腿，应该在同一段时间内不止断了一次。而且在断掉之后，没有立即得到治疗。否则不会像现在这样严重。”

　　闻言，楚熠岸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若不是为了救他，郁安也不至于受这些折磨。

　　手背上传来的温热打断了他内心的自责。

　　“是的，当时的条件特殊，我是在一周之后才到医院进行的治疗。”

　　郁安一边和怀特医生交流，一边轻柔地掰开楚熠岸紧握成拳的手，霸道地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到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握。

　　“你的腿伤太严重了,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它恢复如初, 但是有八成的信心可以让你走路与常人无疑，并且能够很大程度上缓解下雨天所带来的痛苦。”

　　怀特医生看着眼前的二人说道：“我需要对你的腿进行手术，并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需要来医院进行康复训练，同时还要矫正你之前有些长歪的骨头。这个过程也会非常艰难。”

　　怀特医生顿了顿：“不过我认为这个过程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很痛苦。”

　　毕竟相比于多次断腿，康复矫正的过程是非常容易的。

　　但是怀特医生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毕竟，对面站着得那位高大的男士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虽然不是针对他，但是怀特真的很怕下一秒这位男士会暴打医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可打不过面前这位凶神恶煞的男士。

　　郁安明白怀特医生的意思，面上笑着请怀特医生帮忙安排手术的时间。

　　手指却在不停地摩擦楚熠岸的手背，安抚着男人的情绪。

　　“……我断腿时的遭遇，并没有与楚熠岸细讲。他知道时，我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

　　彼时，他才刚从监狱中出来，眼下一圈青黑，胡子拉碴的，那是我见到过的楚熠岸最狼狈的一次。但好在，衣服完整，他没有受伤，监狱里的那些人不敢动他。

　　时至今日，我仍记得那段时间的提心吊胆，在看到他没事后，我才松了口气。

　　接着便是无比的庆幸。

　　老天还是可怜我的，幸好他没事，至少我还活着。

　　相熟的几位戏楼老板辈分多是在我之上，在得知我以后都不能登台后，不仅有惋惜，还夹带着长辈看晚辈的恨铁不成钢。

　　他们说我还是太年轻，遇到些事情就失了方寸，自乱了阵脚。

　　我无法和他们解释这件事情对我的重要性，就像是我无法向外人吐露自己对楚熠岸的感情那样。

　　在外人眼里，我与楚熠岸，是楚熠岸挟恩图报，再不就是他强取豪夺，总归吃亏的那个人是我。

　　可只有我心里清楚，最先动心动情的那个人，是我。”

　　19.

　　“1937年5月12日晴

　　今天去医院见了怀特医生，他说我恢复的情况很好，手术后的骨头与伤口长势不错，接下来就可以开始正式的康复训练。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开心。

　　因为这表示我可以正式开始我的旁听课程了。

　　来国外的这段时间我和楚熠岸都没有闲着。

　　楚家的商业根基在国外，来到这边后，楚熠岸反而比在国内时还要忙碌。

　　但闲暇时，他会带我去见一些他的校友与生意伙伴，也会带我去接触一些楚家的产业。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萌生了想要跟着楚熠岸经商的想法。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楚熠岸时，他很开心。

　　他很高兴我有了真心想要做的事情。

　　甚至说要送我一份礼物。

　　起初，我并未将他话中的礼物一事放在心上。

　　自我们在一起后，我收到过许多楚熠岸送的礼物，每一件我都很喜欢。

　　所以这一次的礼物，我并没有很大的期待，因为我知道，无论楚熠岸送了我什么，我都会开心，因为那是楚熠岸的用心准备。

　　只是我没想到，这次楚熠岸竟然在他曾经的大学里，帮我安排了旁听的课程……”

　　“你说什么？”郁安瞪圆了双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要么，就是楚熠岸在胡言乱语！

　　楚熠岸笑看着郁安的震惊反应。他发现，自从来到国外，没有戏班的责任压郁安的身上，他的爱人是越来越活泼了。

　　不过如果当初郁安的父母没有出事的话，他也会是个活泼跳脱的小少爷，甚至也会出国留学，在国外的大学里，结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拉回思绪，楚熠岸的心中溢满了心疼。

　　但面上却是不显半分：“我说，我在大学里，给你安排了旁听的课程。我和怀特医生说过了，每天你去上完课之后，再去进行康复训练。”

　　“而且是我曾经上过的大学，读过的专业，所以……”

　　“以后你算是我名义上的师弟了！郁师弟！”

　　“……”

　　直到楚熠岸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郁安都是开心的。

　　沉默一会儿后，郁安盯着等待夸奖的楚熠岸，幽幽的说道：“楚熠岸，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吃李师兄的醋？”

　　20.

　　郁安口中的李师兄，也是一位戏楼老板。

　　虽叫一声师兄，但这人并不是郁安师傅的弟子，也不是郁安所在这一派中的师兄弟。

　　仅是郁安的师傅年轻时，曾与这位李师兄的师傅有过一次同台合作，且自那之后再没有任何的联系与交集。

　　可即使是这样淡的关系，在得知郁安师傅去世的消息后，李师兄的师傅也是连夜赶来吊唁，甚至在得知郁安的处境后，将李师兄留下帮衬着郁安。

　　京都竞争激烈，在郁安的师傅去世后，同行都在看他们戏楼的笑话。其中，巴不得戏楼早点开不下去 ，好上去分一杯羹的，更是大有人在。

　　那段时间，郁安和戏班子的众人都不好过，但为了保住戏楼，大家都在咬牙硬撑。

　　郁安的师傅去世的太过突然，此前也并没有教郁安多少经营戏楼的门道，郁安也只能学着师傅的样子，一点点摸索。

　　李师兄年长郁安几岁，接管戏楼的时间也要比郁安长很多，虽已不再登台演出，但经营戏楼的能力不俗。在他到来后，郁安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他跟着李师兄学了很多经营戏楼的方法，戏楼也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经营的一天比一天好，不久后便又重新步入正轨之中。

　　郁安感念李师兄的帮助，便尊称他一声师兄。

　　虽在戏楼步入正轨后，李师兄便离开了京都，但二人之间的联系并未断，逢年过节也会有些书信往来。

　　在他腿断后，李师兄不止一次的前来探望。在别人得知他不能再登台唱戏后，都或多或少地表示惋惜时，只有李师兄会说：“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21.

　　郁安对李师兄的感激也让他与李师兄的关系更加亲近，只是楚熠岸却很是吃味。

　　每次听到李师兄与郁安师兄师弟的互相称呼时，楚熠岸就忍不住地发酸，他从没有听到郁安如此亲切地喊过他。

　　郁安迟钝，最先发现楚熠岸异样的人，竟然是李师兄。

　　在隐晦地向楚熠岸表示自己已有妻儿后，楚熠岸的醋味儿才消。但为了避嫌，李师兄还是尽量减少与郁安的接触。

　　这下郁安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异样。

　　于是在得知事情缘由后，楚熠岸睡了一个月的客房。

　　最后还是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郁安消了气，他才得以再睡回主卧。

　　本以为经此一翻折腾，楚熠岸已明白他与李师兄仅是君子之交，关系清白，但如今看来……

　　22.

　　看着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爱人，楚熠岸敢肯定，若是他敢点头承认，今天甚至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就只能睡在书房！

　　但是从那次牢狱之灾后，他便向郁安许诺不再骗他……

　　沉默良久，楚熠岸摸了摸鼻子，说出来心中的真实想法：“不是吃李师兄的醋，我就是，就是想听你喊我师兄。”

　　郁安：“……”

　　最后，诚实的楚熠岸今晚睡得是主卧。

　　但最后的最后，过分的楚熠岸再次被拒之门外，又睡了一个星期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