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笔信》苏乌

3、第 3 章

　　15.

　　“1937年1月10日晴

　　今天楚熠岸说要带我去参加个聚会。

　　起初我并不太想去。

　　商人间的聚会少不了攀比，带着一个瘸子出席，能有多光彩？

　　搞不好到最后惹得自己也不快，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

　　往日我不想去楚熠岸也就不再说什么，可今天也不知道他脑子出了什么毛病，非要缠着我去。

　　最后被他烦的不行，我只能妥协。

　　在去聚会的路上，我就发现了端倪。

　　好歹也是在商界数一数二的存在，怎么参加个聚会神神秘秘还要中途换车的？

　　只是楚熠岸不说，我也就不问。

　　等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当到了地方，得知聚会目的后，我承认，它确实震撼到了我……”

　　楚熠岸带着郁安进入了一家店铺，店内的伙计将他们引到一间房门前便离开。

　　推门进去后，郁安看到房内已有两个人，那二人身材与他和楚熠岸相仿，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

　　看到房内二人的穿着打扮，郁安心中对这次的“聚会”有了大致的猜测。

　　楚熠岸并未和郁安解释什么，对那两人嘱咐几句后，便拉着郁安更换了外套，随后通过一处暗门来到了店铺的后巷。

　　沿着后巷走几步，便又到了另一处的马路，那里已经停了一辆车，待楚熠岸和郁安上来后，车子即刻发动，载着他们朝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驶去。

　　在这期间，楚熠岸没有一句解释，郁安也没有多问一句。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座教堂前。

　　看着眼前的建筑，郁安神色有些古怪，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楚熠岸的目的。

　　楚熠岸看出了郁安的疑惑，但仅是笑了笑，牵起郁安的手，说道：“走吧。”

　　郁安按耐住心中的各种疑问，与楚熠岸一起，走进了那栋白色建筑。

　　此时的教堂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郁安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好几位有过几面之缘的楚熠岸的朋友。

　　他跟着楚熠岸坐在了其中。

　　在他们落座后不久，一名长衫男子走上台子，在周围逐渐安静后，开始了讲话。

　　“同志们，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聚集大家过来主要为了两件事情，第一是为了悼念在任务中英勇牺牲的宋倩倩、王永、冯子然……等同志，第二是新成员的加入仪式……”

　　郁安看向楚熠岸，对方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新成员加入时，会有老人带着他们进行宣誓。

　　郁安看着台上即将加入的新成员们，耳边响起了他们坚定的宣誓。

　　“牺牲个人……”

　　那一刻，郁安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

　　所以，无论是宋倩倩还是楚熠岸，亦或是今天教堂中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他们在选择相信这个信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郁安是震撼的，也有些慌乱。

　　这和他父母之前的信仰很不一样，这是不是代表，或许它真的可以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那一刻，郁安承认，他动摇了。

　　手上的温热抚慰了郁安的慌乱。

　　楚熠岸握着他的手，在给予着他安抚。

　　直视楚熠岸的眼睛，郁安在其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

　　这种光彩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楚熠岸的眼中。

　　郁安在宋倩倩的眼中看到过，在今天宣誓的新成员眼中见到过，甚至他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眼中都有着这样的光彩。

　　这一刻，郁安终于明白，这是信仰的颜色。

　　重新将目光移回台上，郁安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他的眼中也染上了些许和楚熠岸相同的光彩。

　　他看着台上高喊着坚定信仰的人们，回握住楚熠岸的手，默默在心中重复着自己刚听到的誓词。

　　牺牲个人，为国为民。

　　16.

　　仪式结束后，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进行交谈，先前在台上讲话的长衫男子也走了过来。

　　经楚熠岸介绍，郁安了解到，眼前的长衫男人姓黄，是一家报社的主编。

　　也是将宋倩倩用命换来的信息，传递出去的人。

　　黄主编笑容温，在楚熠岸介绍过后，亲切地让郁安称呼他老黄。

　　随后他笑着问郁安：“小郁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活动吧？”

　　“是的。”

　　“有什么感觉？”

　　郁安老实回答∶“深受震憾。”

　　“哈哈哈”老黄爽朗大笑∶“还以为会吓到你。我之前和熠岸提过很多次，让他带你来参加我们的活动。这小子总推托说怕吓到你。现在看来，是熠岸多虑了。”

　　郁安颇感惊讶。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听楚熠岸提起过活动的事情，甚至就连这一次也是一样。

　　楚熠岸面色如常：“老黄，你好歹也是位新闻工作者，不要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郁安垂在身侧的指尖被捏了捏，仿佛在说，回去后给你解释。

　　郁安也有自己的脾气。反手掐了一下捏自己的手，并迅速收回，让想再次抓上自己的那只大手扑了个空。

　　老黄并未注意到两人藏在袖子下的举动，多亏了楚熠岸的那句“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吸引走了老黄的全部注意力，也激起了他揭人老底的兴致。

　　“嘿！什么叫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我说的可是事实。老吴你们说，我有夸大其词吗？我有添油加醋吗？”

　　周围几人笑着摇头说没有，都纷纷加入，证明黄主编说的是实话。

　　郁安挑眉，看了眼楚熠岸。

　　对方仍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没有被揭了老底的慌乱。

　　几人说笑间，又有不少人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在交谈间，郁安发现眼前的众人，有大学的教授，有学校的学生，有各个工厂中的工人，有首屈一指的商人，也有街边小贩，拉黄包车的车夫……大家身份不同，穿着各异，怎么看都像是不会产生交集的众人，却因为国家、因为信仰聚集到了一起。

　　此时，郁安也知道了，楚熠岸和宋倩倩并不是在孤身奋斗。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一群人，是千千万万个不愿受压迫奋起反抗的人们。

　　此刻，郁安终于明白楚熠岸的那句：信仰不死，国家就有希望。

　　信仰如何会死？

　　当人们心中不再相信它时，它便会死。

　　可是，有这么一群为了国家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有这么一群可以用自己的身躯性命去传播他们心中信仰的人，这个信仰又怎会死？

　　信仰不灭，便会有更多人为之奋斗，有这些人用身躯支撑着，国家又怎会倒塌？

　　“我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墙开始有了坍塌的迹象……

　　那一声声的坚定的誓言，让我为之震撼，直到现在，内心仍激动万分。

　　在这一天，我终于理解了楚熠岸所坚守的信仰。也终于理解了宋倩倩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信仰不灭，国家便不会破灭。

　　我想，这一次楚熠岸终于说服了我，他让我见到了不一样的信仰，让我见到了这个国家的希望。

　　我想，与他一起，为了这个信仰而努力，我是愿意的。”

　　17.

　　“1937年2月10日小雪

　　今天是除夕。

　　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间，一年就到了头。

　　这一年变化诸多。

　　小宁在香港的生意逐渐稳定，当初和他一起去到香港的云香，在那里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莲月能力不俗，经过这两年的打磨，足以挑得起戏楼。

　　而我，也在今年放下了自己的心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信仰。

　　楚熠岸是对的。这是一个不同于先前任何信仰的存在。

　　仅是短短一个月的深入了解，我便从其中看到了国家存活下去的希望。

　　而我，与他之间也多了一层不一样的身份：战友。

　　我会与他一起，为我们共同的理想而奋斗。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的腿，也有了恢复的可能。

　　今天楚熠岸回来时，带回了一封海外邮寄过来的信件。

　　是楚熠岸远在他国的朋友寄来的。

　　信中说国外的一位医生，成功治愈了一名双腿骨折的患者，而且那名患者康复之后，行走与常人无异。

　　楚熠岸想带我去国外治疗。

　　我知道，自从我的腿瘸了之后，楚熠岸一直在多方打探，寻找让我重新登台的方法。

　　即使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让人失望，可他仍不放弃每次的机会，这次也是一样。

　　他想带我去国外。

　　若是我的腿刚断那会儿，就算是楚熠岸说破了天，我也是不会和他一起去往异国他乡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大家都安定了下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即使离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更何况我心里明白，我的腿已然成了楚熠岸的一个心结。

　　它一天不好，楚熠岸便受一天的煎熬。

　　如果能治好我的腿，解救的是我们两个人。

　　所以在楚熠岸劝说之后，我同意了与他一起去往国外。

　　另外，我也有着自己的小私心。

　　我想去他曾经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去看一下，我很好奇，年轻的楚熠岸会有着什么样的生活。

　　虽然早已看过他那些年的日记，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可是实地考察！

　　啊，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