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寄月明夜》可昕

23、月明夜

　　郑璐熙婚礼当天，林朝乐一早就出门了。
　　周彧醒来时家里空荡荡的，他给林朝乐发消息问她去哪儿了。

　　林朝乐：[ 参加婚礼。]
　　[ 今天一天都不在家。]

　　周彧刚打算回林朝乐消息，他电话就响了。
　　电话是他奶奶打过来的。

　　章秀娥：“晚上奶奶朋友的孙子结婚，你没忘记要跟奶奶吃喜酒去吧？”
　　周彧愣了神，片刻后才回过神：“记得。”

　　章秀娥笑话他：“你记得什么，行了，晚上来接奶奶。”
　　从刚才周彧的反应，章秀娥基本可以推断周彧一定把答应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章秀娥：“奶奶知道你忙，但晚上一定得记得。”
　　周彧应下：“好，晚点我接您去。”

　　下午六点半，周彧和章秀娥准时到达会场。
　　婚礼定在星河厅，入口处铺了红地毯，旁边是签到台和新人的婚纱照立牌。
　　厅前迎宾的是新郎一家人和新娘娘家人。
　　新郎奶奶一见到章秀娥就热情打起招呼。

　　双方打过照面，章秀娥问起新娘：“新娘子呢？怎么没见到？”
　　新郎解释：“在化妆室，一会儿过来。”

　　章秀娥：“新郎这么帅，新娘也是大美人，恭喜恭喜。”
　　新郎奶奶：“哪有小周帅呢，小周呢？什么结婚？我这个老家伙下一个可想喝你的喜酒了。”

　　章秀娥看周彧一眼：“这孩子连女朋友都没有，改天你要看着合适的姑娘，帮忙介绍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

　　坐了会儿，司仪上台走流程。
　　最先入场的是新郎，之后是三对伴郎伴娘手牵手入场。

　　当最后一对伴郎伴娘走入大家视野，场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一袭浅紫色抹胸礼服的伴娘身上。

　　她微微笑着，场馆内柔白的光打在她身上，像浸了水的汉白玉，莹润细腻，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随意扫过场馆的某个角落。
　　别人都已经看呆了，她却还浑然不觉。

　　这时，周彧听到章秀娥在他耳边说：“最后那小姑娘，水灵灵的，可太漂亮了。”

　　除了章秀娥，周围其他人也在谈论林朝乐。

　　而他。
　　沉默中，视线落在了林朝乐的右手。
　　准确说，是那个伴郎牵她的手。

　　林朝乐出现后，周彧再没了观礼的闲心。
　　章秀娥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问他：“不看新娘，你看哪儿呢？”
　　周彧视线不转：“奶奶你不也没看新娘。”

　　不然章秀娥又怎么会知道他没在看新娘。顺着周彧的视线看过去，目光的尽头是那个漂亮得像个洋娃娃的小姑娘。

　　章秀娥笑了下：“小姑娘真漂亮。”

　　不置可否，周彧仍然没回头。
　　她是很漂亮。
　　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非常，非常漂亮。

　　章秀娥用手肘推了推周彧：“喜欢？”
　　周彧没否认。

　　章秀娥：“喜欢就去认识一下，男孩子应该主动一些。”
　　仪式结束，林朝乐和另外两个伴娘入席吃东西。
　　坐下没多久，三个伴郎过来挨个加林朝乐联系方式。

　　三个伴郎走后，男方姑姑来找林朝乐：“姑娘，方不方便拍张照？”
　　会场有些吵闹，所以一开始林朝乐没听清楚对方说的什么：“什么？”
　　“我说我能不能和你合影？”
　　林朝乐觉得堂皇，但还是答应了。

　　“可以。”
　　对方先和林朝乐拍了张合影，然后又单独给林朝乐拍了一张照片。

　　隔着台子，周彧眼睁睁看着林朝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要加她微信。
　　心绪没由来地烦躁起来，郁色爬满眼底。
　　在他没注意到的细碎时间里，章秀娥悄无声息也去了林朝乐那一桌。

　　周彧再次看向林朝乐那一桌，彼时，章秀娥刚好指了指他的方向，而林朝乐的目光也随之倾斜而来。
　　视线凭空撞上，彼此似乎都在这一秒双双跌入时空夹层。

　　周遭喧嚣化为虚无。
　　世界静悄悄的。

　　愣了愣，林朝乐听到章秀娥说：“那就是我孙子，叫周彧。”
　　林朝乐长时间的愣住，直到周彧走来，她才终于收回神游的思绪。

　　章秀娥让周彧加林朝乐的联系方式：“你们年轻人加个联系方式，好好聊聊。”
　　林朝乐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只好求助地望向周彧。

　　周彧站姿散漫，他在章秀娥背后事不关己地盯着她，语调带着顽劣痞气：“奶奶，人姑娘好像不乐意啊。”
　　林朝乐大为震惊：“……”

　　周彧现在这是……在和她装不认识？！
　　他完全无视了她的求助。

　　章秀娥极力推销起来：“小林，我孙子条件不错的，他也单身，你们可以尝试接触一下，不成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周彧站在一旁，完全是看乐子的心态。
　　林朝乐意识到指望不上周彧，只好说：“我，其实我们有联系方式，我们认识的。”

　　章秀娥诧异回头，看到周彧顽劣的笑，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小子逗她呢。
　　顺便还把人小姑娘给逗害羞了。

　　章秀娥没好气地拍了周彧一下，力道不重，但周彧假装很疼地皱了皱眉，躲了一下。

　　章秀娥：“坏小子，看奶奶笑话是吧？”
　　“奶奶，你怎么还打人。”
　　“打你就打你，又不疼，你演什么。”

　　林朝乐抿着嘴偷笑。
　　周彧看到了，撇了撇嘴，眼底噙着笑，但没说什么。
　　后来郑璐熙喊林朝乐陪着敬酒收红包，林朝乐跟着去了。
　　满场跑了一圈，林朝乐才坐下，周彧突然出现。

　　他走到她侧后方，确认她已经看到他才出声：“等会儿坐我的车回去。”
　　林朝乐点头：“嗯，好。”

　　看周彧走了，林朝乐注意到隔壁桌的男生本来要到她这桌来，但和周彧对了一眼之后又灰溜溜坐下了。
　　林朝乐不大在意，低头吃东西。
　　这一晚上，她都没机会安安稳稳吃一口。

　　这时，隔壁两个伴娘凑过来问她：“朝乐，那个帅哥谁啊？一直来找你？男朋友？”
　　林朝乐摇头：“不是。”
　　伴娘继续问：“他单身吗？”
　　林朝乐想了想说：“不太清楚。”

　　她撒谎了。
　　周彧单身。
　　她比谁都清楚。

　　可这一秒，当那个女生这么问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说实话。
　　或许说了实话，女孩会去认识周彧，就像当初她主动靠近周彧那样，也或许女孩仅仅只是出于好奇才这么问她。
　　但她下意识地还是选择了假话。

　　婚礼结束，林朝乐坐周彧的车回去。
　　周彧开车，章秀娥坐副驾。

　　章秀娥安排周彧：“先送小林回去。”
　　周彧抬眼看了下后视镜，他笑了下，没说话。
　　章秀娥稍侧了侧身问林朝乐：“小林，你住哪里？”

　　林朝乐犹豫了几秒，后视镜里看不到周彧的目光，她咬咬牙报了小区地址。

　　章秀娥看着周彧，惊讶道：“你也住那个小区是不是？”
　　周彧憋着笑：“恩。”

　　章秀娥：“这么巧，那你们之前就没在小区遇到过？”

　　一抬眼，林朝乐有一次在后视镜里对上周彧似笑非笑的眼，她本意是让周彧解释一下，结果周彧视而不见，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开着车。

　　章秀娥看周彧完全不惊讶的样子，心里初步有了些猜测：“我看你一点也不惊讶，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小林，在小区见过小林？”
　　周彧似是而非地笑着：“奶奶，这个问题你问小林比较合适。”

　　说话留三分。
　　这是最容易让人误会的。

　　章秀娥果然捕捉到了周彧用心：“怎么个意思，你以前真认识小林？怎么认识的？”
　　周彧指了指后座的周彧：“奶奶，问她。”

　　“你这孩子。”稍作停顿，章秀娥侧头看林朝乐，“小林，能说吗？”
　　“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

　　“一个学校？”章秀娥埋怨周彧，“你怎么不早点跟奶奶讲？”
　　周彧脱口而出：“您也没问我啊。”

　　章秀娥盯周彧一眼，现在不是和他理论的时候，她继续问林朝乐：“这么说起来，小林你以前在学校见过我家周彧没有？你们同届还是？”

　　一连串的问题丢过来，林朝乐犹豫了几秒才说：“对，同届，不过同班。以前——”

　　说着，她突然停下来。
　　她在想她该怎么跟章秀娥说他们高中的事才算妥帖的说法。
　　最重要的是当事人之一的周彧也在听着。

　　章秀娥问她：“以前就见过了？”
　　林朝乐想不出来合适的说辞，只好含混道：“见过的。”
　　周彧眼皮轻掀，从后视镜里看林朝乐：“林朝乐，你不老实，你就只是见过我？”

　　章秀娥怔松。
　　周彧明显话里有话。

　　没等章秀娥问，周彧便接着说：“你高中疯狂追求我那段，怎么不讲？”
　　毫不夸张的说，就在周彧话音落地的同时，林朝乐的脸迅速从耳根红到两颊。

　　面前周彧的后脑勺仿佛不是脑袋，而是一颗烧红的火球，正面烤得她脸上热辣辣的，连带体温也跟着直线飙升，大冷的天热的她热汗直往外冒。

　　林朝乐坐立难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儿放才合适。

　　章秀娥惊了一下，随即说：“你这孩子，别胡说八道，哪能跟女孩子开这种玩笑，太没礼貌了。”
　　周彧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章秀娥问林朝乐：“小林，你大学在哪儿念的？”
　　“商大。”

　　“怎么跑那么远念书？毕业之后就回洛城了？”
　　“回来不到一年。”
　　“怎么毕业之后不回来？”
　　“实习工作在那边，所以就顺理成章留在那儿了。”

　　“现在回来是因为父母？”稍作停顿，章秀娥又问她，“你是洛城本地人，是吧？”
　　林朝乐迟疑片刻，刚要说话却被周彧打断。
　　周彧：“奶奶，你查户口呢？”

　　章秀娥讪笑一下：“不好意思，小林。人老了，话就多了。”
　　他们把章秀娥送到家门口。

　　章秀娥不忘叮嘱林朝乐：“有时间欢迎来家里玩。”
　　林朝乐应了声好。

　　章秀娥转头跟周彧说：“路上小心，到家了给奶奶打个电话，知道了吗？”
　　周彧：“恩。”

　　章秀娥从别墅大门进去的同时，林朝乐看到门后一闪而过的老人。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轮廓跟周彧却有三分相似。
　　林朝乐猜那应该就是周彧亲爷爷。
　　他明明看见周彧了，却只当作没看见，和章秀娥说了一句话便把门关上了。

　　周彧像是习惯了，没什么情绪地跟后座的林朝乐说：“坐前面来。”
　　“噢，好。”

　　林朝换到副驾。
　　等林朝乐坐稳，他才踩油门。

　　她心里憋着话，几次三番偷看他，想说点什么，但细一琢磨，想问的东西太多，又不知道该从哪一句问开始。
　　“想问什么就问，憋着不难受？”

　　被周彧轻易看穿心思的林朝乐，面上闪过一丝赧然，她嘴硬道：“我没有。”

　　周彧笑了下，游刃有余地拿捏她情绪：“没有就没有，你紧张什么。”
　　林朝乐低下脑袋，小声咕哝道：“没紧张。”

　　章秀娥像掐着他们到家的时间点似的，周彧刚到家，章秀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林这姑娘不错，奶奶挺喜欢的。”
　　“奶奶你什么意思，想再找？”

　　“你知道奶奶什么意思，要真喜欢人家姑娘，抓紧点追人，迟了，可成别人女朋友了。”章秀娥好心提醒，“你没看今晚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小林？”

　　“好姑娘你不追，别人就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