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月明夜 ...
-
第二天上班,林朝乐一瘸一拐地走进公司,同事宋惜禾看她腿脚不太利索,问她是怎么了。
林朝乐尴尬一笑:“昨天滑雪摔的。”
宋惜禾:“都这样了,你还来上班?”
“要是请假,这个月的全勤就泡汤了,还得扣我今天请病假的钱。”
“也是。”宋惜禾凑到林朝乐耳边,小声吐槽,“公司可抠了。”
林朝乐笑了下。
宋惜禾问她:“这样的话,晚上部门聚餐,你是不是去不了了?”
“嗯。”
宋惜禾有些羡慕地说:“真好,你算是逃过一劫了。跟领导聚餐什么的,最无聊了。”
她们正说着话,领导突然从她们背后冒出来,冷不丁说了句:“什么无聊?”
宋惜禾魂儿都吓得抖了一抖,满脸堆笑解释:“组长早,我说等电梯等的无聊了。”
下了班,同事们聚餐,林朝乐因为腿伤没去。
去地铁站的路上,林朝乐碰巧遇到下班周彧。
“好巧,又遇上了。”
林朝乐弯了弯腰,和车里的周彧对视。
周彧问她:“脚怎么了?”
隔了大老远的距离,周彧就看到她走路不太利索的背影。
“昨天滑雪摔的。”
“上车,我送你。”
“好,谢谢你。”
这次林朝乐没拒绝。
主要是她腿脚确实不便。
周彧撇了眼她的腿,似是随意问起:“医生怎么说?”
林朝乐系上安全带:“医生说是扭伤,过几天就会好。”
周彧没急着送林朝乐回家,而是先把人带去吃饭。
林朝乐:“这里?”
周彧不疾不徐解释:“先吃饭,然后再送你回去。”
都已经到这儿了,林朝乐也不好意思说不去。
再者而言,就算她不饿,周彧应该也饿了。
“好。”
解开安全带,林朝乐也下了车。
周彧问她:“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我不挑食。”
周彧盯着她,忽地笑了下。
他这一笑,林朝乐莫名地没底气:“你笑什么?”
他挑了下眉,带着些痞气,语调上扬:“你确定你不挑食?”
林朝乐很认真地点头:“嗯。”
周彧:“也不知道以前我问某些人想吃什么,某些人次次都说随便,结果这不吃,那不吃的是谁。”
这个“某些人”,林朝乐当然心知肚明周彧指的是她。
高中那会儿,他们几乎每天都一起吃饭。
那时候每次周彧问她想吃什么,她都说随便,结果周彧提一样,她否决一样,最后周彧能想到的都被她否了。
周彧满腹无奈,但又觉得她的刁钻既可气,也可爱,于是只好耐着性子再问她一次:“你想吃什么?”
她想了老半天都不知道吃什么。
后来周彧说:“要不随机?”
周彧说的随机是他们随便指一个数,等出了校门无论左边右边,他们数到的那家店就是他们今天要吃的东西。
不过这办法也不是次次都管用。
有时他们走过好几家都不是林朝乐爱吃的,反而成了特别好用的排除法。
被周彧以某些人代称的林朝乐不争气地低下头:“现在不挑食了。”
周彧藏了坏心,他扯了扯唇角,笑的不明显:“泰国菜,吃不吃?”
她不喜欢吃泰国菜。
准确的说是不喜欢东南亚菜系。
他们第一次吃泰国菜是在高二,那次还是林朝乐主动提的要吃泰国菜。
理由是她发现了一家新开的店,想去试试。
不知道是那家店做的不正宗,还是他们点的菜不好吃。
总而言之那次之后林朝乐就宣布把东南亚菜拉黑了。
她说她再也不尝东南亚菜系了。
林朝乐没一秒犹豫:“可以。”
周彧浑不吝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泰国菜了?”
林朝乐摇了摇头说:“不喜欢,你想吃的话,我也能吃。”
说的确切些,整个东南亚菜系她都不太喜欢。
饮食上,她更偏爱清淡些的菜系。
周彧表情一僵,脸上的似有若无的笑彻底淡了:“我不想吃。”
听上去,情绪不太高的一句话。
林朝乐皱了皱眉,神色一滞。
印象中,他们两个之间,比较挑食的是她啊。
以前都是周彧迁就她的口味,他什么都不挑,那些她不爱吃的东西最后也都是丢给周彧扫尾。
林朝乐:“那你想吃什么?吃你想吃的吧。”
周彧:“西班牙菜,新开的一家店,怎样?”
上次江星临跟相亲对象去吃过一次,他说味道不错,所以周彧就记下了。
林朝乐点头,欣然同意:“可以。”
她喜欢尝试新口味,也喜欢去新店。
走过一家火锅店,林朝乐突然被人叫住。
是宋惜禾。
隔着玻璃,宋惜禾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然后拨通林朝乐的电话:“你也来吃饭?”
林朝乐心想这也太巧了,她笑了下:“嗯。”
“那正好,一起吧。”
林朝乐觉得为难,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总不能扔下周彧,一个人去跟同事聚餐:“可……我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抬头,对上身侧周彧探不清情绪的深眸。
心跳无意识地加快了。
听筒对面,林朝乐听到组长的声音,他说:“让朝乐把朋友一起带过来,没关系。”
宋惜禾:“朝乐,老大说你朋友要是不介意,可以一起。”
林朝乐犹豫了一瞬。
彼此视线交汇的一秒,林朝乐听到周彧声音很淡地说了句:“可以。”
她甚至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猜到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林朝乐小声问他:“可你不是想吃西班牙菜吗?”
周彧视线落在林朝乐身后的某一处,像是在想别的事:“吃这个也行。”
“可你不认识他们,你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在林朝乐没注意到的地方,周彧目光的尽头是那个时不时盯着她看的男同事。
那人看林朝乐的目光让人不舒服。
周彧满不在乎道:“不会,吃个饭又不是要我命。”
两人刚入座,几道目光就齐刷刷看了过来。
宋惜禾第一个发声:“朝乐,这谁啊,他好帅啊。”
宋惜禾盯着周彧,眼睛都看直了。
她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高,这么帅的男生。
他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额发随意散着,整个人懒懒散散的,眼神也冷冷的,看谁都一样。
只除了……看林朝乐的时候。
林朝乐刚要解释,组长抢着问她:“男朋友吧?”
“不,不是,我高中同学。”
组长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高中同学感情这么好?过几天怕是要升级了吧?”
周彧忽地抬起头,也看着林朝乐,像是在好奇这一次她要怎么解释。
无人在意的角落,男同事何贤厚也在这时看向林朝乐。
顶着各方注视的压力,林朝乐不自觉地低了低目光:“碰巧遇到了。”
组长继续八卦:“怎么不谈呢,你看你们郎才女貌的,多般配。”
周彧笑了下,继续盯林朝乐。
他的眼神好像在问她:“是啊,怎么不谈?”
可惜,林朝乐没看到。
暗暗的,林朝乐耳根热起来,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组长,不是聚餐吗,怎么要改我的相亲局了?”
何贤厚出来打圆场:“组长,朝乐都说是同学,别开玩笑了,你看他们都觉得尴尬了。”
“好,不说了。”组长问她,“怎么样,和你朋友也喝点?”
组长顺手就要给林朝乐倒酒。
周彧拦了下来:“她不会喝,我来喝。”
林朝乐神色一滞,有些错愕地看着周彧。
宋惜禾故意拿起一片西瓜,美滋滋地吃起来,语调怪怪的:“哇呜,朝乐,你同学很绅士嘛。”
显而易见的吃瓜脸。
突然间,酒桌上的众人似乎都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组长乐呵呵地给周彧倒酒,让林朝乐喝果汁,他问周彧:“怎么称呼?”
“周彧。”
“你在哪儿工作?”
“科创公司。”
“哪一家?”
一问一答,像极了盘问户口。
怕周彧觉得为难,林朝乐忐忑地举着果汁,岔开话题:“组长。我果汁代酒敬您一杯,实在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您随意。”
组长浅浅抿了一口,没再追问周彧的工作。
查户口这一段有惊无险,总算被林朝乐糊弄过去了。
散场的时候,周彧有些醉了。
林朝乐扶着他走。
说是扶,其实也不算。
因为林朝乐的脚伤,周彧没敢完全把重量压在林朝乐身上,只伸了手,虚搂着她的肩。
何贤厚走到林朝乐这一侧:“我来扶吧。你的脚不是还没好吗?”
林朝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周彧是她带来的人,这么麻烦何贤厚,她觉得不太妥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何贤厚笑了下:“不麻烦,这有什么的,搭把手而已。”
何贤厚刚要上手扶周彧,却被周彧一个闪身躲开。
周彧语气不善道:“别动我。”
他晕晕乎乎地靠着林朝乐,话却是对何贤厚说的。
林朝乐急忙打圆场,跟何贤厚道歉:“对不起,还是我来扶着他吧。”
何贤厚问她:“你要送他回去?”
“嗯。”
人是她带出来,她总不能把周彧扔路上。
“我开车了,要不我送你们吧。”
“不用,我们叫了代驾,开他的车回去。”
不知道周彧是不是晕的难受,他几乎是拖着林朝乐往前走,催促道:“林朝乐,我难受,快回家。”
林朝乐侧头看周彧一眼,他脸有些红,眼睛也不聚焦,应该是挺难受的。
“不好意思,贤厚,我们先走了。明天公司见。”
林朝乐匆匆忙忙跟何贤厚到了别就和周彧走了。
代驾拿了钥匙把车开过来,然后又帮忙把周彧弄上车。
林朝乐给代驾报了周彧的地址就要关车门。
周彧一把将她拽进车里,借着酒劲质问她:“你又要去哪儿?”
林朝乐愣了下:“回,回家啊。”
“我醉成这样,你好意思丢下我?”
“是你说没关系的。”
去之前,她明明白白跟周彧说过可以不用过去,所以他喝醉……不能全怪她。
“我提醒过你的。”
组长爱灌人喝酒,这也是为什么宋惜禾不喜欢部门团建。
周彧侧了侧身,眼睛眯成狭长的一条,散漫的目光映出冬夜寂寒,他冷笑了下,直勾勾盯她:“噢,那你组长灌我酒,是因为我能喝?”
被戳到心虚的地方,林朝乐抿了抿唇,好一会儿都说不上一句话。
哪怕一句苍白的辩解。
今晚周彧被灌成这样确实是为了帮她挡酒。
林朝乐决定退一步:“那你想怎样?”
“送喝醉的人回家,不是基本礼貌?”故作停顿,周彧一本正经道,“林朝乐,不讲礼貌吗?”
林朝乐妥协道:“行,我送你回去。”
等林朝乐上车,周彧却给代驾报了新地址——林朝乐住的小区。
林朝乐问他:“不是送你回家吗?”
报她家地址干什么?
“把我送回家,你再坐地铁回去?”周彧笑了下,提醒她,“那时候地铁应该已经停运了。”
“我就不能打车回去吗?”
周彧眉心一跳,反问她:“你会吗?”
以他现在对林朝乐的了解。
她不会。
虽然不想承认,但周彧说的对。
林朝乐不争气道:“谢,谢谢你送我回家。”
周彧双臂环抱,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林朝乐,你很缺钱?”
林朝乐大大方方承认:“缺啊,欠你那么多钱还没还。”
“你可以不用还,只要你愿意假装我女朋友。”
他闭着眼睛,半边脸隐匿于清寒的夜色下,情绪难明,像乌山云雨,天色将明,但遮天蔽日的云却迟迟不肯散。
林朝乐笑了下,自嘲般的:“我很贵的。”
闻言,周彧眼皮轻掀,锐利目光迅速锁定被同一片夜色藏起来的林朝乐。
“你也夸过我演技好,不是吗?”
说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一句话。
彼此沉默。
谁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