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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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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微末蹲坐在石桌上,看向跟在女人身后的小楚江篱。
自那次小楚江篱和女人见面后,她见那女人的次数越多,就越像变了一个人。
准确地来说是越来越像她认识的那个楚江篱了。
哪怕是秦微末费尽心思去逗她,她也不见得会露出多少笑容。
秦微末跳下石桌,尝试靠近小楚江篱,却在她五米开外不得不止住脚步。
果不其然,她又被空气墙给拦在外面。
她退后几步,随后猛向前冲,一阵尘埃暴起,脑袋与空气墙相撞竟发出一声闷响。
秦微末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被撞得眼冒金星也不见得这空气墙有丝毫松动。
她揉了揉脑门,隐隐觉得肿起一个大包。
楚江篱的防备心也太重了!
秦微末能很明显地察觉到小楚江篱的脑海中属于楚江篱的意识在慢慢觉醒。
虽然小楚江篱总对她频频侧目,可楚江篱又不让她靠得太近。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楚江篱每日随女人离去,回来时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她听不见小楚江篱和女人聊了些什么,便只能在她晚上回来时打听消息。
最开始时她还会同她提起一两句。
说她想念和她相处不久的春熙,还说她感觉娘亲和过去不同了。
秦微末本以为是小楚江篱看出那女人的马脚,结果有一天小楚江篱回来却是兴高采烈。
她同她说,之前是她误会了娘亲,娘亲原来一直在为她着想。
自那之后秦微末就再也没听她说过旁物。
小楚江篱不再对别的感兴趣,只在提到她所谓的娘亲时眸中会露出一点亮色。
这是被忽悠瘸了啊。
秦微末一时间找不到破局方向。
入夜,小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不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钻进门缝,随后立刻将门关实。
桌面燃着烛灯,火焰明灭不断,时而摇曳得厉害,好似下一秒就要熄灭。
小楚江篱在给自己伤口上膏药,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
她来到这府中后,身上的伤口并未减少,反而每天都在增多。
有跌伤的,有割伤的,露在外的皮肤不见几块好。
尽管知道这对于楚江篱来说都是已发生的事情,但秦微末依然心底满不是滋味。
“明日娘亲要送我上山。”小楚江篱冷不丁提了句。
上山?
秦微末登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有两月余了,可我连引气入体都没做到,”小楚江篱似有些懊恼,“娘亲说是我心性不够坚定,得回到村中做个了结。”
原来已经过两个多月了吗?
秦微末一愣。
她忆起与楚江篱的初见。
彼时火星纷飞,炙焰似燃过半边天,黑夜也如白昼般喧嚣。
这是她口中的了结?
可她当初探过楚江篱的魂魄,那时她手上还没染上过杀孽。
当秦微末思索时,一只小手又顺着毛轻轻揉着,她抬头,见小孩难得又对她露出些笑意。
“得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否则我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
她现在最多只能做到陪着她。
秦微末垂眸,像往常那样蹭了蹭小孩掌心。
小楚江篱上完药后便将其置在桌面,深吸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片刻后,月辉似透过窗纱飘了进来,昏暗的小屋里也不再那般压抑。
小孩和她面对面躺着,眸子水汪汪的,宛若红宝石般璀璨。
“我记得你是山上的精怪对吧?”
秦微末点头。
“山林那么大,你一只精怪现在天天待在这宅府里岂不是憋屈极了?”
秦微末楞住。
这话,好像当初楚江篱也在信中问过她。
‘天下那么大,师尊身为大乘期修士却连宗门都没法出,岂不是憋屈极了?’
她那时心中的答案与现在一样。
秦微末轻轻摇头,银灰眸子似与月光一色,在沉浮间荡开一圈细纹。
小楚江篱问出口后自知得不到回应,便向小兽靠去些许。
她体寒,被袄许久暖不了多少,小兽却是像手炉一样暖和,在冬日里颇为适合抱着睡。
绒毛扎在颈窝有些发痒,这个距离恰好能听见小兽呼吸时浅浅的动静。
小楚江篱埋进毛间隐约嗅见了一股像是太阳的味道。
被诸事扰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一夜无梦。
次日一大早,马车便沿着来时的路出了城。
小楚江篱这次安静不少,身上的伤口也被女人请医修治了七八成。
她穿着红裙,恰是秦微末记忆中的那一身。
马车走了许久,久到小孩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怎么也停不下来。
最终也不知走到哪了,只听见车外一声吆喝,拉车的马儿急停,待一人一虎调整好身形时布帘已被人拉开。
那张历经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的脸探了出来。
小楚江篱倒是一眼就认清了来者:“春姐姐?”
春熙连点几个头,急忙招呼孩子下车。
“这是哪?”小楚江篱环视一圈,见此地并非她生活多年的村子便心生警惕。
春熙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一根草叼在嘴里是晃了又晃,半刻后似破罐子破摔,从头开始说道:
"你还记得我先前与你提过‘修真’一词?"
小楚江篱不知春熙突然提这个是何意,但也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脑袋。
“你可知那宅府中所谓的楚夫人也是修士?”
小楚江篱又点头。
春熙发觉她不用从头开始解释,但也头疼起来:“她没对你做些什么吧?”
小楚江篱却是不语。
春熙见状便伸手想去探,却被小楚江篱偏头躲去。
她这会不知春熙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一时间也不敢像过去那般随意了。
“娘亲想教我法术,可我现在连引气入体都没做到。”小楚江篱答。
春熙闻言反收了手,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旋即,她将一直含在嘴中的草叶丢去,认真道:“你听好了,不论你是否想求仙访道,万不可修魔。”
小楚江篱却没像她期待的那样立马答应,反倒蹩起眉:“为什么?”
春熙露出难色,捏着下巴急急转了两圈,最终暗说一句怎就让她这不善交流的人来做这事罢,又转头对小孩道:
“因为你娘三年前被魔道暗杀,现在这个楚夫人并非你真正的娘。”
“我是受命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的。”
“什么?”
小楚江篱楞在原地,宛如遭受天大的打击那般,往日那双神采奕奕的双眸也失了神。
她见春熙也分外为难,转身欲逃的样子不像作假,只得仰头,那片湛蓝依旧悬在头顶。
半晌,春熙才又开口道:“你娘是个很了不起的正道修士,她一生救过许多人,就连我也是得了山长的帮助才有今天。”
“山长肯定是爱你的,可你的眼睛太过特殊,若是留在宗内怕会招来是非,她才不得不送你到远离宗门的小村子里寄养给农户。”
“她只与我们这些学生提过,至于走后去了哪,后来又遇到了什么,我们也……”
春熙越说越发为难,话还未尽就见小楚江篱面色比骤雨前还要阴沉。
“够了!”
小楚江篱的脑子太乱,就连抱着小兽的双臂也紧了几分。
在秦微末担忧的目光下,她那遇事总是会溢出泪水的双眸却是干涩。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小楚江篱声音不大,字句皆在颤抖:“你之前与我提过,修仙之人无论长成怎样都是正常的。”
春熙的话被堵在喉间,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能讲那些轱辘话反复说,希望有一句能说动小楚江篱。
“我知你这几年过得很苦,但这非山长本意。她作为你的亲娘,肯定是想你健康长大的。”
亲娘。
好似所有人都在和她提这二字。
可她到头来连自己的亲娘一眼都没见过。
“山长当初也很为难,她将你送走前每日都郁郁寡欢。”
春熙的话就像把利刃刺在她心间,这比她当初在村中受尽打骂,在府中每日被术法击伤还要痛。
她顿时没了力气,轻道:“我不懂。”
她抬眸,看向春熙:“娘的意思究竟是爱我,还是厌我?”
“山长她怎么会厌你,”春熙急忙回,“她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割爱。”
“割爱?”
小楚江篱不能理解。
既然是爱,那又怎么能忍心割了去。
能割下的,难道不是在对比之中不被偏爱的一方吗?
在这点上,她还是更认同府中的娘亲所说。
爱应当是不择手段将人捏在手中。
小楚江篱知春熙不能给她更具体的答复,连若要帮她为何是在入了府后才提起这事也懒得问了。
见小楚江篱止了话头,春熙才松了口气。
“事不宜迟,这村中我们预先设好了传送阵,你随我来。”
她想去拉小楚江篱的手,却被她避过,只得讪讪收了回去。
小楚江篱一路随春熙而去,村子里应大多都是和春熙同行的修士,但望向她的目光也多带不喜。
目睹全程,秦微末叹气。
看来不论时代如何,人总会被心中偏见所左右。
忽然,小楚江篱又开口问:“修士只分正魔两道吗?”
“至少我遇到的是这样,”春熙见她终于说些轻松的话题,急忙接上,“正道用的是灵力,而魔道用的是魔气。”
“既然这样,我就不只有修魔一条路了吗?”小楚江篱回。
春熙急忙捂住她的嘴巴,悄声道:“小祖宗,这话你可别让别人听去!”
“为什么?”小楚江篱扒开她手,眨眼。
“他们会觉得你是个祸患,提前将你灭口的。”
她听此沉思片刻:“就像你所说的,魔道将我娘灭口那样?”
“既然如此,正道和魔道的区别又在哪?”
春熙被她绕得脑袋快短路了。
她哪想过这么多!
“魔道大多都是在不择手段害人,正道不会,这就是区别。”
春熙应付道:“等你哪天拜入师门了,别人自然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瞧你。”
旋即她反应过来——
小楚江篱就算拜入山长那个级别的修士门下还是会受非议。
要真正让人心服口服的师父怕是只有……斩魔君。
可但从斩魔君的名号来看就知道了。
她怎么可能会收一个红眸之子当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