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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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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金丝框眼镜的赵助理面无表情的站在最前面,背脊挺得直直的,微微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不该出现在活人身上的气息。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时此景,闫驰想给自己脑袋上盖上一块白布。
“下次你自己来就行。”闫驰趴在床上,边看文件边说:“这一大帮人,跟送殡似的。”
“好的闫总,我这就跟他们说,让后边的媒体记者不用上来了。”
“什么玩意媒体记者?”闫驰从电脑屏幕上艰难抬头,翻着白眼瞅他。
“您路边偶遇自燃车辆,不顾生死奋勇救人最后光荣负伤的事迹,可以对集团的形象起到非常正向的影响,政府说可以多宣传宣传,我已经安排好了挂上一个星期的热搜。”赵助理说。
“政府怎么知道的?”闫驰问。
“您路边偶遇自燃车辆,不顾生死奋勇救人最后光荣负伤的事迹,可以对集团的形象起到非常正向的影响,我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
“政府?”
“您的保镖,保镖队长出门前通知了法务,法务告诉了宣传,宣传联系的政府。”
“保镖队长不是你吗?”闫驰问。
“我现在是助理,上个星期您遇袭后刚换上来的,从昨天开始,司机也是我了。”赵助理说。
闫驰不想跟他掰扯,扭着头看门外:“所以政府的人也来了?”
“没有,要等热搜挂上去才可以,于秘书说这样事出有因。”
“挂你妈吧。”闫驰说。
“我妈已经挂过了,上次捐助老弱病残基金会的时候,代表发言的就是她,稿子是脱口秀演员写的,热搜挂了一个月,我妈现在已经出道了,刚报名参加了一档脱口秀比赛,保底可以进前三。”
“为什么?”闫驰疑惑。
“脱口秀比赛也是咱们赞助的。”
角落里传出张士霄压抑不住的笑声,这他妈是个什么正经公司?
…………
“下次你别来了,让于秘书来。”
“好的闫总。”
“把你那破眼镜也摘下来,初中都没毕业装什么知识分子。”闫驰签完字,一扬手,文件刚好摁在赵一助的小腹上,西装下的腹肌硬得硌手。
赵助理把眼镜摘下来放进口袋里,他买的于秘书同款,花了不少钱。
“你还有事儿吗?”闫驰问。
“我没有了,”赵助理说:“但于秘书让我跟您说,下次海总那边再有什么事能不能不要借调他了,他不想跟莽夫打交道。”
闫驰疲惫的垂下头,有气无力的对赵助理勾了勾手指,赵助理弯下腰,把耳朵凑了上去。
闫驰说:“我很理解他,让他早点回来。”
赵助理小声问:“您也不想跟海总打交道?”
闫驰说:“我他妈不想跟你打交道,带上你的莽夫们,给我滚!”
赵助理滚了,病房恢复平静,张士霄终于不用再忍着,笑得直咳。
闫驰平静的看着他:“好笑吗?”
“好笑,你从哪找的这么一帮大宝贝儿?”
闫驰活动了活动躺得发僵的老腰:“当初一起打拼出来的兄弟,过来扶我一把。”
张士霄撑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上厕所吗?麻药过了?”
“去看一眼陈誉。”闫驰说,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得惦记陈誉。
张士霄懂,所以他找了个轮椅推着闫驰上了楼,他怕他亲爱的表哥再让人用担架给抬下来。
已近深夜,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轮椅轧在地板上轻微的轱辘声,闹鬼似的。
闫驰并不知道陈誉在哪间病房,他们只能一间一间的找,闫驰坐在轮椅上,海拔比较低,找人这样需要一点高度的事情全权落在张士霄身上。
张士霄一间一间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窥视,小声问闫驰:“七年不见,我都忘了小金豆长什么样了,万一没认出来怎么办?”
闫驰说:“没有万一,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张士霄说:“提供几个线索吧,万一错过了,还得返回来重新找。”
“很白。”闫驰说。
张士霄嗯了一声,小金豆从小就白。
“腿很长。
小金豆是跳舞的,腿确实长,而且直。
“长得好看。”闫驰说。
能不好看吗,你看人家一眼,魂儿丢了这么多年。
“鼻梁很高,睫毛很浓,眼珠很黑。”
“不要重复没用的信息,这个可以列入长得好看那一栏里。”张士霄说。
闫驰想了想,说:“锁骨中间有颗痣,比蚂蚁还小,褐色的。”
张士霄没说话。
“屁股上面俩腰窝,贼性感,贼可爱。”
张士霄:“……”
“脚指头像珍珠一样,爽的时候会蜷起来……”
“闭嘴吧。”张士霄打断他:“接下去该打马赛克了,你他妈……我找到了。”
张士霄拖着轮椅倒了回去,停在一个病房门口,他非常直观的感受到闫驰说的那句: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哪是个人,这是一樽玉。
玉一样的陈誉静静的躺在单人病房里,整个房间只有门口亮着一盏暖白的灯,月光通过大落地窗铺在他身上,他看起来马上就要飞天了。
“飞你妈,你能不能说的好听的?”闫驰不乐意了,艰难的从轮椅上起身。
“我的意思是说,他像个仙女儿……仙子一样,难怪给你丫迷的神魂颠倒的,我一个大直男都差点儿弯了。”张士霄说。
“你可以滚了直男。”闫驰面无表情的说。
张士霄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我又没真弯。”
没遇到陈誉之前,闫驰也直。
直男张士霄推着轮椅滚了,闫驰轻轻压下门锁,他的心跳的厉害,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勇抬脚走进去。
陈誉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踏入了自己的领地,这样闫驰想到第一次翻他们家窗户时的场景,那是少年时代的陈誉,他偷偷亲了他的额头。
然后被赏了一个耳光。
当时路灯都亮了。
他慢慢走了过去,在叫醒与不叫醒之间犹豫徘徊,不叫,可以多看两眼,叫了……八成又是让他滚。
闫驰跟狗一样听话,让滚就滚了,一滚就是七年。
闫驰美滋滋的想,这七年他只是没让陈誉看见自己而已,其实他的演出一场没落的去了,门票一张没少的存了一整盒,和他第一次代言时穿的那套高奢珠宝,一起锁在保险柜里。
要不就这样瞅他一会儿吧,闫驰慢慢的挪了过去,认认真真看着陈誉的睡颜,比镜头里的还好看,他们根本拍不出他的美。
要不……亲一口吧?
大不了再被打个耳光,反正也没人看见,他的手那么软,打一下也不疼。
闫驰俯身看着他,着魔了一样,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叮咚……四、十、二、床呼叫……叮咚……四、十、二、床呼叫……”
护理站响起呼叫铃的同时,陈誉睁开眼睛,同一时间病房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闫驰捂着左脸……还没亲呢!
天杀的四十二床。
陈誉一把把闫驰推了出去,闫驰后腰剧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好悬没腿一软坐到地上,陈誉打开床头的开关,房间登时大亮。
闫驰扶腰站稳,抬手挡了一下刺目的灯光,手掌移开时看到陈誉惨白的脸。
他靠在床头大口喘气,额角沁出冷汗。
“是我是我,你别怕。”闫驰说。
陈誉喘着气看他,没说出什么话。
是你才可怕吧,强|奸|犯。
闫驰自嘲的想着,嘴角挤出一个微笑,脸色比陈誉还要惨白,一半是因为疼的,一半也是因为疼的。
一个在身,一个在心。
“……你还好吗?”闫驰没话找话:“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倒。”他挪了过去,伸手去拿床头桌上的水杯。
“不用了。”陈誉冷冷的开口,声音沙哑,张小花说他吸入了太多的浓烟,声带受损,万幸没伤到其他内脏器官,不然现在只能去ICU见他了。
闫驰还是拿了杯子,接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给他:“喝点水吧,你嗓子不好。”
陈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谢谢。”
你看,他多有修养,即便面对着想千刀万剐的仇人。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闫驰咬住舌尖,好烂俗的桥段,一定要整得这么尴尬吗?
静了一会儿,看陈誉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闫驰说:
“我来看看你……”
“你是哪位?”
……陈誉也是这样想的。
闫驰苦笑一声,扶着腰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陈誉床边,他有点站不住了,脑袋一阵一阵发昏,麻药劲又上来了?
“你有伤吗?”陈誉见他动作僵硬脸色苍白,不由的皱眉道:“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闫驰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全身放松,只有眼神是认真的。
“我就是特意来看你的,陈誉。”闫驰说。
陈誉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是谁?”
有人说人在很无语的时候会笑一下。
闫驰笑了一下,他说:“这样会让你痛快吗?”
陈誉没有回答他,把闫驰从上到下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他没来得及处理的焦毛上:“是你救了我?”
闫驰吊儿郎当的顶了顶那颗藏的很深的虎牙,其实心里烦得要死:“失望了?”
陈誉看着他。
“我发誓,只是路过,我没有跟踪尾随监视你。”闫驰说,想了想又补充道:“车也不是我点的。”
陈誉低头撑住额角,半晌才低低的吐出一句:“你这人好像有病。”
闫驰平静的看着他。
“很感谢你能救我,”陈誉抬起头,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医药费我又不是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