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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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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挺幽默的?”闫驰说。
陈誉不撑着头了,改捏眉心,闫驰可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烦,又实在不好翻脸。
陈誉不说话,闫驰就只能自己找话题。
“……家里都还挺好的哈?”
哈哈,前任为什么要重逢。
陈誉掀起眼皮看他,闫驰的眼珠子开始向房顶的四个角画圈,大爷的,真尴尬呀。
闫驰余光看到陈誉收回视线,抬手去拿桌上的水杯,他稍稍松了口气,没让他滚。
下一秒闫驰忽然大狗一样的扑到陈誉的床上,水杯叮叮咣咣砸到地上,床单湿了一大片。
头也不晕了,腰也不疼了,气氛也不尴尬了。
闫驰抓过陈誉的手,手指紧紧压在他的手背上:“别动!”
陈誉被吓得差点跌下病床,死命的往回抽手。
“别动,出血了,你摁一下呼叫铃。”
陈誉低头一看,手背上的留置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针头在外边甩着,血流了一手背,他一阵头晕目眩,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下去,忍着恶心摁了呼叫铃,身体左摇右晃,被闫驰手忙脚乱的撑住了。
“你怎么了?”
闫驰看出不对劲,焦急的喊医生,值班护士一路小跑着进来,了解情况后麻利的拔掉针头,在他的手背上压了一支止血棉:“摁上十分钟。”
陈誉的手软绵绵的,实际上他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全靠闫驰撑着才没滑下去。
护士弯着腰等了一会儿,转头瞪向旁边的闫驰:“愣着干嘛?压着呀!你也晕血?”
闫驰反应过来,让陈誉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托起他的手掌,一只手压住他手背上的止血棉。
陈誉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喷洒在闫驰颈窝,一阵电流从尾椎骨直升到头发丝,闫驰整个人都僵硬了,眼珠子也没再乱转,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虚空。
病房又只剩下两个人,两人都没顾得上说话,陈誉晕血,闫驰晕陈誉。
过了几分钟,陈誉缓过去那阵晕眩,他把手从闫驰手心里挪开,自己摁住手背:“我来吧。”
闫驰松手,直挺挺的坐在床沿。
“谢谢你。”陈誉说。
谢什么谢,要不是刚才推我那一下,也不能崩针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晕血了?”闫驰干巴巴的问。
他知道以前的陈誉不晕血,陈誉冷血,有人在他面前头破血流,他也不会斜一斜眼睛。
“没多久。”陈誉低着头,额前头发有一缕被冷汗打湿了,弯弯曲曲的贴在脸上,那是刚才在闫驰怀里揉出来的。
闫驰喉结滚动,觉得嘴巴有点干。
“可以帮我接杯水吗?”陈誉问。
闫驰起身,从地上捡起掉落的保温杯,这杯子看起来像是李老师家的东西,大红色的,上面印着某某家具店的名字。
闫驰用暖瓶里的沸水把水杯略微冲洗了一下,从饮水机接了杯水送到他嘴边:“三十七度,不烫。”
陈誉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翻腾的恶心感稍稍压下去了一些,他抬手把额前的碎发拨开,刚想靠着床头休息一下,杯子又叮叮咣咣的摔在地上——闫驰又一次“噌”地一下窜上他的床,整个床都在颤,陈誉差点吐出来。
闫驰跪在他面前,膝盖底下是刚才洒上去的那滩水渍,他一把抓过陈誉的手,眼睛一瞬间爬满了血丝:“你这怎么回事儿?!”
手攥得太紧,疼得陈誉缩起肩膀。
闫驰急忙松手,眼睁睁的看着陈誉把那只手藏在被子底下。
“我问你怎么回事儿!”闫驰的音调不自觉拔高了一些,尾音带着颤抖。
陈誉左手的手腕上,横陈着一条新愈合的伤疤,连皮肉还都是粉色的。
“你越界了。”陈誉冷淡的说。
“我越个屁的界!你不知道那里连着肌腱吗?你他妈要死啊?”
陈誉抬头看他,这问题问的真可爱,可不就是要死才剌的那里么。
闫驰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什么也不说,瞪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你,要多倔强有多倔强,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勾人有多他妈的勾人!!
“给我看看。”闫驰语气软了下来,磨蹭着从床上下来,膝盖湿了一大片。
陈誉不动,闫驰就自己伸手去掀他的被子,陈誉在里头使劲拽着,闫驰嗤笑:“你能反抗得过我吗?”
陈誉冷冷的看着他:“你在侵犯我的隐私!”
“我他妈连你都侵犯过了,还在意这点破隐私?”闫驰一把拽开被子,把他的胳膊拎了出来,陈誉挥手就扇,被他一把攥住了:“打人没够是吧?”
闫驰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把那条白生生的手腕翻过来:“会不会影响到跳舞?手指头动一动我看看。”
陈誉不说话,手指头也不动。
“不能动?”闫驰凑近了些,挨个扒拉他那几根手指头:“伤得狠了?”
“看完了吗?”陈誉抽手,又被闫驰死死的攥住。
“没事儿,我给你找专家,一定不会影响到你跳舞的。”
“能有什么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陈誉声音冷淡:“况且我已经不跳舞了,没什么影响不影响。”
“能治好,就算伤了肌腱也没事儿,我有一朋友脖子给人剌了一刀都没事儿,你这点小伤算什么,还能跳昂……”
“我说我不跳了。”陈誉打断他,语调波澜不惊:“你听不懂吗?”
闫驰听不懂,不跳了是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国外演出吗?
他为了挪出那场演出的时间差点猝死在公司,一个人横跨太平洋飞了十二个小时,演出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时差都没倒就去了新项目签约现场,后来差点醉死在庆功宴上,那套主演出服上个星期刚送到他手上,现在还在衣帽间好好的挂着,怎么就不跳了?
你不跳你干什么?
陈誉不就是应该跳舞吗?
闫驰楞神的功夫,陈誉已经抽回了手,他拉下病号服过长的袖子,遮住那个让人难堪的疤痕。
“两个月前,在悉尼,我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场演出,我的舞蹈生涯结束了。”
闫驰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笑了一下:“你在开玩笑吧陈誉?”
“没有,”陈誉也跟着笑了一下,眼睛水润润的,看起来像装了一汪湖水,温润而夺目:“不跳了。”
闫驰恍惚了一下,心脏连着半边身体开始一阵阵发痛。
怎么这么疼呢。
当初被陈誉一次一次推开时都没有这么疼过,被关在地下室拳打脚踢生生掰断胳膊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疼过,怎么听到他说“不跳了”会这么疼呢?
闫驰躬着身,心想那是可能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舞蹈是陈誉的命。
陈誉看着他的反应,知道他是真的难过,心里也没有那么抵触了,他缓和了下口气,说:“你……”
闫驰抬头看他,眼中一片赤红。
“……是我的粉丝吗?”陈誉说。
我是你大爷。
“我也很遗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这件事情,但还是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我想跟大家体面的告别。”
告你大爷别。
闫驰眼睛更红了,眼尾像是被薄薄的刀割出的了一条细细的伤口,血水全都逆着流进心里了,一点也没漏出来。
怪不得呢,心那么疼。
“等会儿,我缓一下。”
闫驰坐回那把硬邦邦的椅子,胳膊肘撑着膝盖喘气,等着右边胳膊上那阵麻痹过去。
“给我倒杯水。”闫驰说。
陈誉没听清,愣怔的看着他。
“起来,给我倒杯水,我手麻,拿不住杯子。”
陈誉慢慢起身,从床上挪了下来,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命运多舛的水杯,他学着闫驰的样子用暖瓶里的沸水先把杯子烫了一遍,然后去饮水机里接水。
“我也不知道多少度,大概也是三十七。”陈誉说,他把水杯送到闫驰嘴边,闫驰一低头热气就顶上了他的天灵盖。
“七十三度都有了,想烫我就直接说,别把我当傻子。”
陈誉走进卫生间,把水倒出去,重新接了一杯过来。
闫驰一直偏着头看着他动作,手指可以捏得住杯子,手腕可以提得起暖瓶,他的心放下去一点。
陈誉端了新的水过来,这次直接接的凉水。
闫驰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干了,用袖子擦了擦嘴,说:“你这手得治,尤其不能留疤,以后上台表演影响不好。”
“我不上台了。”陈誉说。
“上不上台都得治,留疤好看吗?我有药,我一朋友脑袋让人开了瓢儿,抹了那种药一点疤都没留,你别管了。”
“做你朋友必须要满足什么条件吗?”陈誉问。
闫驰看着他,没太听懂。
“又是割喉又是开瓢的。”
“这是巧合,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晚上你怎么过。”闫驰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是故意摆谱,腰实在疼:“先让人给你换床被子。”
陈誉站在床边也是一脸惆怅,睡觉睡得好好的,怎么就折腾了半宿。
过了一会儿,护士小姐抱了新的被子过来了,看着满地的水和一床的狼藉,眼珠子好悬没给翻出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你哪科儿的?
闫驰说:“楼下502。”
“来我们内科干什么?赶紧回去。”护士说。
“诶,我马上下去。”闫驰说。
护士铺完了床,一回头,闫驰还岔着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你不是走吗?”护士问。
“……我倒是想走,您受累,找人把我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