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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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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夹杂着冰凉的晶粒拂面而过,青鸾峰上终是落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在此之前,我的小屋也终于落成。
烧得红彤彤的火盆,暖和的被褥,墙的四壁及地板都被钉上厚厚的兽皮,和以往天墉的冬天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也不知道紫英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新的木屋在云天河夹杂着无数血泪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建成,他却依旧天天御剑往返于天墉和青鸾之间。可是随着第一场雪的落下,他也回到了青鸾,除去偶尔几天,几乎是住在了这里。
要我说天墉城那地方山势高不说,还没条件取暖。冬天晚上听着窗外寒风呼呼过耳都能把死人冻活,虽说是要苦寒清修,但是若人都冻死了,修不修仙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当然这话我只敢脑补一下,要是让我当着某人的面说出口,那张脸没准又得冻成冰山,外加上两道冻死人的视线……呃,大冬天的,我还不想折磨自己。
在某些方面,云天河绝对是我的难兄难弟,由于他的出现成功的转移了紫英的注意力,虽说现在看不见但是被某人那能冻结一切的目光盯上半天估计也是很不好受的,索性他也收敛了许多,不用“空明幻虚剑”劈柴,不用天河剑搭配上后羿射日神弓猎山猪,不用霄河剑烤肉……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那个某人不在为前提。
“梦璃,天河呢?怎么几日都听不见他吵了?”
华衣少女抿嘴一笑,半开玩笑道:“自然是被师叔罚去了思过。”
“石沉溪洞?”我闻言一凛,那里貌似是很冷的。
虽然天河那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继承的好体质,冷热不侵,但是……这天气,北风呼啸寒气逼人……
我下意识地吞吞口水,师尊发起火来果然很可怕……
“空明幻虚剑”是我教给他的,天河剑搭配后羿射日弓是我想出了点子,霄河剑更是我亲手借给他的……
他一个从犯都如此下场,我这个主谋……恐怕得死无全尸了……
………………………
紫英你留下来的真正原因其实不是嫌天墉苦寒而是为了监视云天河的吧!
不幸中的万幸,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让我免去了死罪,顺便赚到了几天卧床不起的米虫生活。
然而,世上有一句话说得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着门外突然想起的熟悉脚步声,我一个翻身将身上的被子卷起恢复之前的睡姿躺好。
“梦璃,一会紫英来了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拜托!”
“不用,我已经听见了。”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随着脚步声迈入房间。
“……!”
下意识地将被子拉起蒙住头,幻觉幻觉一切都是幻觉……默念,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料定他拿我这招没办法,心里只盼着他赶紧走才好……连带着端着那碗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汤,永永远远彻彻底底的消失。
也不知道紫英从哪里找来的这个药方,第一天勉强捏着鼻子灌下后胃里翻江倒海七荤八素,胆汁也不过是这个味道了吧……
第二天,苦不堪言的我略施小计便哄骗过送药的天河,汤汁通通浇了屋外的红梅。
第三天……
第四天……师尊大人亲自端着药汤敲开了房门。
第五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不喝药,撒泼打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结果还是收效甚微。
紫英似乎是铁了心要和我过不去,都是天墉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外头许久没有动静,安静得不太正常,一口气实在是憋不住,我探出头,梦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就剩下那个谁谁谁谁一脸气定神闲地坐在桌旁,见我看他,投过来一个了然的眼神。
“醒了?”
“……”
“喝药。”
“那东西我能不能不喝?”
“你说呢?”
呜呜呜呜……为什么只是几百年没见,我和眼前的这个人就有了这样巨大的气场差,不就是眉毛头发全白了么?不就是当了几百年剑仙么?不就是在天墉城兼差执剑长老么?为什么一个眼神甩过来,韩菱纱你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啊啊!还我别扭又害羞的小紫英来啊啊啊!!
“药很苦……”
那张清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无奈的神情。
“菱纱,我准备了蜜饯。”
“……”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细如发啊……
你够狠!
一个挺尸坐起,我面无表情地说“药拿来。”
拨开他递过来了汤匙,端起碗视死如归地深吸口气,拿出江湖大侠的豪情,一仰头——
“咳咳!”
灌得太急,呛进气管里,浓浓的苦味霎时席卷了整个口腔,我俯下身,苦得眼泪一大把,差点背过气去。
“菱纱!”
有气无力地摆手道:“……糖……”
一只手伸了过来,五指修长,宛如上好的白瓷,指尖是一颗乌梅。
估计是急傻了,就这么直接拿了过来。
张口,含住那颗乌梅,就势也咬住了那根指头。
忽然一滞,指尖开始剧烈地颤抖。
刻意忽略掉,继续不撒嘴,咬着那根纤纤玉指泄愤。
唔……让你给我灌苦药,让你整天板着一张冰块脸吓人,让你不理我……
……慕容紫英是大混蛋!
“……!!”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那个……脑子一热,不计后果的结果是……
冲动是魔鬼啊……
连忙松口,身旁的人猛地拂袖,迅速离开房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干净利索。
除了,红得透亮的耳朵。
我也不差,后知后觉过来,脸上烧得像是着了火。
呆呆看着他几乎是踉跄的退场,笑意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翻上脸颊。
真好,似乎以前的那个小紫英又回来了呢……
以前的他,以前的时光……
我并不想自欺欺人,无论是天河,梦璃,紫英还是我,都回不去了。
梦璃是妖界之主,除了我们,她还有她的子民要看顾,那是她的责任,深深透进骨血里的使命。
紫英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天墉那里也有让他挂心的人,陵越也好,百里屠苏也罢,三百年过去,他依旧是那样的爱替别人操心。
至于我,在捡回韩菱纱的记忆之前,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会是简单明了的,依靠着一身盗墓的本事,等到老的再也动不了的时候,就寻处僻静的院子住下来,儿孙绕膝。说不定还能等到张起灵看我时对着他那张时间停驻的不老面容占占口头便宜……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无风无浪,一生也就这样过去。
可是,却偏偏让我想起了一切,我是韩菱纱,韩菱纱打破了原本平静了三百年的生活,韩菱纱冒冒失失地扰乱了紫胤真人的心。
如果没有韩菱纱,如果我没有回来……
是不是日子就能依旧那样波澜不兴的过?
这样也是一世。
天河说,梦璃告诉他我的相貌变了许多,尽管音容改变,可他还是能一下子辨认出我来。
“因为你是菱纱呀,菱纱就是菱纱,有什么不同?”少年疑惑地反问。
一句话让我原本抬起的手轻轻地落在少年鸟窝似的发上。
呆子~~还是那么呆,真不知道梦璃怎么受得了你?
不能视物的天河都能认出我,而紫英……
那天,他说——
“孽徒。”
两个字,清清楚楚地划开了界限。
“什么时候和梦璃回去?”
不能下床的那几天,闲得实在无聊便找同样很闲的天河陪我聊天。
青鸾峰上,就我们两个大闲人。
因为某人在所以不能用弓剑猎山猪正郁卒着的云天河在听到我的话后,明显惊了一惊。
“诶?回,回什么?”
“少来!”我笑瞪他一眼,“真当我傻的啊~”
好歹也曾一起经历过那些个风风雨雨,彼此也算熟悉了解,这些天梦璃的忙忙碌碌,野人的心不在焉,我都看在眼里,再说,幻冥界又不是没去过,十九年一回能与人界最为接近,但也只此一次,梦璃当然也没有长住在青鸾的打算。
至于原因……
“天河,青鸾虽美,又怎及斯人归处?心安何处,即为吾乡。”
“菱纱……?”
挠头,迷茫,摆出属于云家野人的招牌傻笑,明显没听懂。
“……”
“呃呃呃呃,好不容易想到一些这么肉麻的话安慰你,你居然敢给我摆出这副表情!”
“去去去,简直对牛弹琴!”
“菱,菱纱……你,你推我做什么?”
“一边去,本姑娘现在看见你就烦,赶紧给我走,让我清静两天!”
“菱纱,菱纱!”
无视那个野人在屋外叫唤,我靠在门板上,嘴角轻扬。
傻瓜,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归期在即,却因为我的病耽搁了下来,梦璃不说,天河不说,紫英也不说,我知道,你们不愿我难过,但是韩菱纱何德何能承此情?
真是,又一次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朋友们的包袱呢……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