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鹿词话》宋樊姑娘

37、第 37 章

　　老管家继续敲门，“还请发发慈悲，家里好几口重病的人，还请师父让我们进寺，好好修养！”

　　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爷上前喊说，“我愿捐二十两银子给西山寺，麻烦大师开恩，看门替我看下濒死的老母亲吧？”

　　依然无动于衷。

　　众人全堵在山门口，两辆马车中时而传来急促的咳嗽声。玉舟说，“总不能在这里等到明天天亮吧？”

　　老管家看向我们说，“我看你们是要去西山寺找人的？”

　　我说，“正是。”

　　老管家说，“从山下我就看出来了，只是这人肯定就在西山寺中。”

　　我问，“为什么？”

　　老管家说，“因为这西山寺，最会干谋财害命的勾当，你们要找的正是那位南唐的皇子。这些和尚肯定早就将人藏起来，只为到时候与盗贼勾结，勒索漫天的银子。”

　　我觉得荒诞，“怎么可能？听说这西山寺最救济穷人，寺中的住持方丈及几百僧侣，都乐善好施，行普渡众生的善事。”

　　“行善事，那也要有银子救济，不然寺中那点微薄的香火钱，怎能孝敬天上诸佛，又能体恤贫苦苍生？劫富济贫算不算佛法的要义？如果是的话，那么强盗就成了佛祖。”

　　隐莲问道，“你这是何意？”

　　老管家说，“你们可知道，这西山寺立有上百尊佛像，这就是上百张吃人间烟火的口，还能够用金砖塑佛，让佛光能够普照此地，可是就没人问一问，哪来那么多香火钱？南楚常年动乱，别说百姓们没钱，就连官宦人家，也被税赋克扣个遍，都叫苦连天，谁还能给钱他们来修佛像？但是不知你们是否进过西山寺的大雄宝殿，就至少立了二十座金佛。气势恢弘地连皇宫都比不过，听说还有地宫，享尽奢靡。”

　　玉舟问，“可是这西山寺已有两百载，期间也有年份好的光景，长年累月下来，总归有礼佛之人愿意散尽金银，为佛像立身。”

　　隐莲有些不耐烦，在门口走来走去，“是不是道貌岸然的坏和尚，我们闯进去就知道了。”

　　老管家看向隐莲问，“哦？难道姑娘还有什么奇异的本事？”

　　隐莲说着就一脚往门上踹去，可是那门如同铁板一块，竟一动不动。老管家说，“这寺庙有神仙的庇护，不是轻易能够闯进去的。”

　　隐莲轻蔑一笑，“这有何难？”

　　说着就在手心握出一道雷电，冲着门一下劈了下去，电闪雷鸣，地动山摇地我差点摔了一道。

　　山门一下劈开两半，隐莲提着裙子走进去说，“走吧。”

　　老管家见门开了，先是扶着马车上两位侍女下车，然后再陆续扶下几位女眷，我扫了一眼，都披着深色的长袍，头发乱糟糟，果然是重病之人。一行人跟在我们后头，那位老爷倒是走到隐莲身边，问道，“不知姑娘在何处修行，拜了哪位师傅，竟然有如此功夫？”

　　隐莲轻轻一笑，“我看你们这些妖怪，道行也不浅，不知和这西山寺有何恩怨，偏偏这个时候来讨教。”

　　那位老爷说，“可我看不出姑娘的真实身份？”

　　隐莲抬着下巴，像是青楼里最得意的姑娘，“你们这几只鸟，再修炼几百年，也看不透我。要我能轻易被认出来，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原来他们是鸟妖，一下被隐莲识破。这位老爷说，“既然你们是来找人，而我们是来讨债的，不如联手，要知道这西山寺的和尚们可不好对付，背后不知是妖怪还是神仙在暗暗相助。”

　　隐莲轻轻笑道，“这倒合适，但若是我发现我们要找的人，是被你们藏起来的，这会儿还诓我来帮你们。那我就把你们这几只鸟，拔了翅膀烤了吃了！”

　　那位老爷谄媚地说，“那可不能。”

　　又走了一行路，绕过天王殿，两边几间僧舍都熄了灯。却看到一群和尚挡在前面，一个个面红耳赤，有的手持金刚杵，有的举着拂尘，“你们这些臭妖怪，别自讨没趣了！上次饶了你们一命，这会儿还敢来放肆！一个个还装出这副可怜模样！”

　　身后那一家人，一下变成各种鸟，有大雁有鹰还有黄鹂，虽然夜色降临，但在月光下还是五彩缤纷，它们一个个盯着尖嘴，扑向和尚们就啄去，翅膀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斧，不一会儿，这些和尚就落荒而逃。

　　我嘀咕，“如果这些妖怪是鸟，为什么一开始不从山门上飞进来？”

　　隐莲说，“他们早看出我不凡的身份，因此想试试我。”

　　我说，“它们也挺厉害，一下就将这些和尚打散了。”

　　隐莲不屑一顾，“这才哪里？才过了刚过天王殿，不过是守山门的，不指望能打到大雄宝殿，等过了观音殿再见分晓吧！”

　　果然一路打杀，玉舟也帮忙击退那些面目可憎的和尚，让我渐渐相信了妖怪嘴里关于这座山和西山寺隐藏的故事。和尚并非是普通的僧侣，各个身怀绝技，将佛珠等法器幻做利刃，像群鸟攻去。

　　如隐莲所说，越往上走，这些鸟妖能抵抗地就越是艰难，时而一只鸟被暗伤落下，被其他鸟又扶起来。

　　终于冲到大雄宝殿前，早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住持站着，怒斥道，“你们这些卑微的蝼蚁，就不要来西山寺自讨没趣！”

　　一只红毛鸟妖说道，“笑话！你们早被世俗迷惑了心窍，背地里竟干些鸡鸣狗盗、为虎作伥的事，不过是为了寺中长久的香火，和那些用金泥塑造的佛像。真以为天上的佛祖能看得见？”

　　另有一位灰色胡子的老和尚说，“你们这些妖怪，看我今日不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说着住持就用拳头抡去，一只鸟冲着我和隐莲喊道，“大殿中有个入口，走进去就能发现这西山寺的秘密，若是这些秘密被揭发，被天上的神明看见，也不用我们收拾他们，自有人将这里夷为平地！”

　　玉舟先跑进殿中，隐莲和我跟上，找了一圈，玉舟喊道，“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入口！”

　　我环视殿中一圈，却注意到如来佛像面前的香案面前砖石光滑，像是常年有人走过的痕迹，府上入门的台阶前，也是这样的透亮。我嘀咕道，“这儿像是有个门？”

　　隐莲顺着我指去的方向，轻松一笑，“你果然有些灵窍。我去试试！”

　　说着她上前摆弄佛像前的物件，香炉、长明灯，木鱼和花果，可是却摸不到机关。殿中的小和尚们纷纷要冲上前阻拦，却被玉舟以排山倒海之势，悉数甩出了大殿。

　　我也上前挪动那香案，可是却纹丝不动。隐莲伸手幻出一把利剑，抓起来朝着佛像就劈过去。可是那佛像竟是金刚不坏之身，她手中的剑都被震碎了，那佛头依然一动不动，含笑的表情此刻像在讽刺隐莲的鲁莽。

　　玉舟与那些和尚们打斗，鸟妖们将主持围个齐整，却是势均力敌，难舍难分。那位老和尚拿出了一盏灯，火光像飞虫一般，散漫地在空中流窜，将鸟妖的翅膀都灼伤透了，一只碧色的大鸟挡在前面，一股烧焦的气味在空中弥漫。只见它护着其他鸟妖，好让他们将主持包围制服。

　　其中一只鸟妖大喊，“到底找得到入口没有，我们快扛不住了！”

　　连我也急忙地凑到隐莲身边，“还没找到关窍吗？我看它们快抵挡不住了。那些鸟几乎要被杀光了！”

　　我听见身后轰隆一声，一只碧色的大鸟翅膀烧去一半，已经坠落地上，奄奄一息。

　　我急得满头大汗，在佛像周围四处摸索，也没办法。挪走了一切物件，也没个动静。

　　隐莲看我着急，不耐烦地对我说，“你着急什么？那些妖怪也是该死。用肉身来对抗这些坏和尚，能有什么好下场！”

　　毫无头绪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香案上那一动不动的木鱼，认真摩挲上去，木鱼上有长年累月搁放佛珠的痕迹。我嘀咕道，“这木鱼怎么被钉在了香案上？”

　　隐莲并不耐烦，看了眼说，“那我就用剑把这香案劈断，看能否找到线索。”

　　我推开她说，“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我从旁边的蒲垫旁捡来一串遗落的佛珠，轻轻放上去，轰隆一阵，果然那尊一动不动的佛像竟然挪开了位置，露出了一个洞和往下的阶梯。

　　隐莲拉着我赶紧跳进去，往下走。

　　身后的佛像竟然又挪回去，外面的打杀之声也悄然安静。

　　往下走，竟然来到一处书房，和外面的杂闹相比，这里独处一份安静。

　　我在这里环视一周，也没找到从嘉的痕迹，只有一个小和尚在整理着书架上的书。我跑上前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小和尚吓得往后一塌，坐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施主姐姐，你要找什么吗？”

　　隐莲这会儿来劲了，上前扶着我的肩说道，“你看你把人家吓坏了。”

　　我问小和尚，“你是否见过一位小哥哥？大概和我差不多高，斯文老实的模样，眼睛比较特别，其中一只眼球有双瞳。”

　　小和尚脑瓜子转了转，说道，“前几日是有一个，只是师傅有天晚上前来和他谈天，说起了开宗明义的佛理，结果两人起了争执，闹得不欢而散。第二日就有另外两位师兄过来，将他带离了这里。”

　　我问道，“那你可知，他们带去了哪里？”

　　“不知道。”小和尚说，“我只记得师兄给他喝了一碗汤，没多久他就靠在旁边的书桌上睡着了。走的时候还是被搀扶着离开。”

　　我在房间找了一圈，除了天井有一条漏光的地方，不过是普通书房。我转了一圈问小和尚，“这里从哪里出去？”

　　小和尚指去最远的书架说，“你们推开那个书架，就有一扇门，一路往下，有一间通透厨房，左右两端立有两扇门，从右边的门出去，再一路往下，就能从麒麟山中的一个山洞中走出去。”

　　顺着他的指示，我和隐莲前去推开了书架，果然有条小道，延伸往下的楼梯，往下走了半柱香，终于走到了小和尚说的厨房，这会儿正空空如也，这通透硕大的厨房竟然有七八个灶台，不像是个寺庙，倒像是金陵最繁华的酒楼。

　　我正准备向右走，隐莲说道，“万一这小和尚是骗我们的，往右走是个陷阱呢？”

　　我说，“他说了此处有个厨房，这是真话。”

　　“一半的真话最可怕，就等着陷阱拉着你往里跳。”说完就拉着我往左走，尽头黑漆漆的有一间房，推开门，里面堆满了柴火，还有各种鱼肉瓜果，再往里面一个房间，堆满了佳酿，浓郁的酒香让人神魂颠倒。

　　隐莲说，“什么出家人？除了色戒，再没什么清规戒律了。”

　　我拉着她说，“咱们还是从另一个门出去吧，再看那些和尚们就该找来了。”

　　隐莲说，“怕什么，大不了我一下带你从这里消失。”

　　我有些着急，“我来是找人的，不是来看这西山寺有多少秘密的！”

　　正说着隐莲推开最后一扇门，结果里面波光粼粼，几开间的金银珠宝堆得齐整。我从未见识过南唐皇宫中的宝物，但我想一定没有眼前的壮观。

　　隐莲说，“看来那些鸟妖说的都是真的。”

　　我急促地催她，“快走吧。”

　　黑暗中传来一厉声，“想走？从来只有人来，没人能从我眼前逃走。毕竟知道了这西山寺的秘密，谁也跑不掉！”

　　我心想完蛋，转头要跑，却看到一群和尚，如僵尸般堵在后面，面如死灰，千篇一律般死勾勾盯着我们。有的手中拿着棒椎，有的拿着把锅铲，在灰暗的光下都成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