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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婉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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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中遭逢劫难,李家一夕之间陨落,独留下我与哥哥二人相依为命,皇帝下令逐我二人出京,此后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离京已有月余。
这是我第一次出京,从京城到天麓山,所见趣事颇多,哥哥总说我自小被宠惯了,出来走走,见见世间百态也许是好事。
他总念叨我不经事,可遇着事却又紧张万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春景怡人,又是一年会考,此行途中所见上京赶考学子无数。
每年会试结束,京城大大小小的诗会不断,紫虹与哥哥常约在一块,我知道哥哥带着我无非是因着紫虹,原先爹娘还说,若今年宫里的这批药材供给完,便替哥哥说一门亲事。
哥哥心里一直念着紫虹,而李家经此一事,一切都乱了。
哥哥说过了天麓山就快到燕州了,我们在天麓山脚下的客栈歇脚,此处不少学子住店打尖,倒是有个有趣的。
“哥哥,你瞧那人,在这些书生中,气质倒是独众。”小道外一书生身着质朴,麻衣粗布,却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与京城的公子们倒是有些不同。
“小妹,世间之人千奇百样,并非都是你京城所见。如今咱们李家败落,从前小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一旦没了李家的庇护,这些都会成为利刃反噬回来,是以哥哥这一路才诸多警惕。”哥哥又开始语重心长了。
“哥,这话你已经说了许多遍了。”我语气透着撒娇,瞧见了哥哥眉眼闪过的无奈,哥哥仿若藏着心事。
我知道,爹娘临走前交代哥哥照顾好我,这一路上无微不至,我也想哥哥不要沉浸在逝去亲人的痛苦中,总想着说些什么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唉。”哥哥又叹气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清茶,“哥哥喝口茶润润。”
远处那位书生朝客栈走来,我多瞧了几眼,哥哥却说:“婉儿,你总盯着旁人看做什么?”
我只是轻飘飘的回答,移开了视线,“就是少见有气质如此独特之人,哥,你说今年京城会试中,会有什么样的人能够脱颖而出呢?”
哥哥眨了眨眼,喝了口茶,“京城之事,与你我已无关,婉儿,往后莫要再提,尤其是到了燕州。”
“哦。”我低头略有失落。
哥哥随即说有要事要办,嘱咐了我几句,让我在客栈等着他,不知为何,心里却泛起莫名的不安。
当我还在沉思时,小二领着一人过来拼坐,我抬眼看见适才那位书生,他似乎若无其事地瞟了我一眼。
出于礼数,我朝他颔首行礼,眼前的不速之客,把我的忧思扯走。
倒是生得清秀,我暗想着,移开了目光,想着哥哥教导之言,我倒了一盏茶请他。
他却一副生冷淡漠的神情,倒是少见。
既然此人不喜交涉,我知道分寸,没再继续与他多言,只是静坐等着哥哥回来。
可是一阵马蹄声闯入,打破了我此后的命运。
山匪在人群里虐杀,马蹄踏着尘土疾驰,撞倒了不少行客。
我隐约察觉,那些山匪不只是打家劫舍那么简单,似乎在人群里寻着什么,加上哥哥这些日子所说之言,我便确定了,这杀身之祸是奔着我来的。
我顾不得那么多,转身藏匿回客栈,躲藏时擦过那位书生,他比所有人都处变不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若置身事外,可山匪若是恼起来,也会伤及无辜。
那高马之上的领头人,拿着画轴询问我的踪迹,我与哥哥得了赦免,官府不可能再为难于我二人,可若是冲着我与哥哥来的,为何画像只有我一人。
思及此,这些山匪是有目的而来,又或是受人之托,只为我来的。可我不清楚其目的到底是什么,而哥哥的话,在这一刻点醒了我。
无非是昔日京城从前哪家公子或者……
哥哥口中的反噬,我领教了。眼下要做的是先躲过他们的追击,若哥哥回来,也只是拉着哥哥趟浑水罢了。
山匪蛮横,很快便擒住了我,我无力抵抗,那冰冷的刀刃抵着我时,我虽害怕,却未向他们低头。
山匪寻不到哥哥踪迹,欲带我离去,如我预测,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我。
那些山匪擒了我之后,应该是要回寨子交差。浑噩中,我只见他们拦下路人索要财物,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若能以钱财换得性命,他们无奈却没有别的选择。
唯独一人,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静,山匪的鬼头刀拦下他,却未见他丝毫惧怕,而是绕过山匪自顾赶路。
他如此沉得住气,想必定有能对抗匪徒之力,我打量了片刻,就在他与山匪对峙的几息之间,我下定了决心。
“公子,救我。”这是我向他呼出的求救,虽早在先前已经领略过他的冷漠。
“他可救不了你。”山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把视线投向这位书生,试图激怒书生与山匪的矛盾。
当山匪再次胁迫他交出值钱物品时,他向前递进的步子,险些打破了我的幻想。
却在瞬息间,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山匪已经被他击落在地,而那马背屹立之人已是这位书生。
他身手不凡,反应敏捷,出手果断,我快速捕捉信息,试图最后一次求救。
“公子。”
我们视线在空中交汇,他俯身结实的手臂绕过我身后,我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带上马,书生竟然有如此武艺,他必然不是普通人。
在山匪追击中,我若一人定然无法摆脱,若想活命,只能跟着他了。
只是,他如此谨慎之人,想必也不会因着我而去得罪了天麓山匪徒,马纵得快,我脑子迅速转动。
“公子,这些山匪残忍暴虐,你伤了他们的人,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等了须臾,他未作声,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他在专注驭马和观察身后的山匪追击。
身后的呼吸声愈发沉重,我有所不适,可这生死存亡的逃生之际,我无暇多想。
旋即,他带着我上山,准确的说,自始至终他未曾开口要带我离开,也未承诺要保我安全,只是我跟着他,他也未曾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做何打算,但此时跟着他,便是我最好的选择。
直到走进深山的界限,他鬼使神差地递过来一把鬼头刀。
“拿着。”
我有些为难,我的手还绑着呢。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替我解开了腕绳,我们在山里转了一日,确保山匪不再跟来,寻了洞府住下,山洞的夜里总有狼嚎与鸟兽厮叫。
我睡得并不安稳,每每夜里醒来时,我向洞口望去,总能见着一抹深色背影。
我不知道他睡着没有,我想与他说话,可他却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这与我所见的人都不一样,我承认对他有惧意,还有防备。
他虽对我有救命之恩,可到底是个男子。
或许是我想多了,我们在山洞藏身这几日,白日他在山林探路,我在山洞等着他回来,又怕他一去不回,将我一人撇在这,独自离去。
当我浮起这种想法时,山洞外又出现了他的身影,我欣喜若狂地出去迎接他,看见他眉眼中的疲惫。
“公子日日出去探路,可有新的发现?”
他未理会,也从不与我说他的计划,只是从怀里拿出几颗新鲜的野果递给我。
朝洞里扔了只野兔,洞里黯淡无光,我未看清本能地后退几步,他似乎略显疑惑地望了我须臾。
“这,这是什么?”
“野兔。”他冷冰冰的,又自顾拾掇了些枯柴。
这几日打回的野味他都是这么处理的,起初的我并不敢尝试,可山里实在是没有吃的了。
我用帕子擦干净了果子,递了一个给他,他双手腾不出空,果子快凑到他唇瓣了他眸子带了几分惊讶,我猜不透那是何种意思,他视线在我手上停留了片刻。
“你吃。”他只是吐出两字,便又专注生火烤肉。
野果子酸甜,生津止渴,还剩三颗,果子在我手里捂得暖,他拨动着手里的木枝,火光照亮洞口,我看清了他额心的汗珠。
鼓起勇气朝他位置挪动,他似乎注意到身侧的动静,余光关注着我的意图。
“这果子止咳,酸甜可口,公子也吃一个吧。”
静了须臾,他未抬眼,只是伸手接了一个。
我寻了一处离他较近的山石坐下,心里的紧张松弛一些。
几日过去了,我不知道哥哥若没寻到我会做何打算,不过以哥哥的智谋,定然会向客栈打听,客栈的人瞧见了我被山匪掳走,山匪被诛杀后,官府定然会来。
他看不见我的尸首,会知晓我无事,思虑此处后,我多日悬着的心得以放下。
“明日天亮下山。”他的声音很干净,却给我一种无形的震慑,或许是对书生有何误解,总以为书生都是温文尔雅的。
我不禁泛起笑,烟雾里弥漫着肉香。
“好香。”
“再等等。”这还是他少有会接我的话茬。
几日下来,他都未曾问过我为何山匪要置我于死地,他不想知道,必然是不打算下山后一道走。
可我与哥哥失了联系,无处可去,他若是去京城,我必然不能跟着去。
下山后我只能试探问着他,“恩公,是要去哪?”
“回家。”他淡淡应下,并未看我一眼。
我只能表明要与他同行到客栈。
道路同行,他没有理由拒绝,我自然知晓的。
可入住客栈后,思来想去,要找到哥哥唯有找个定所先安顿下来,我人生地不熟,没有去处,又无法探清山匪是否会再次寻我麻烦,京城那些人若是得知我没死,会不会再寻他法。
眼下能求助之人唯有他了。
他既然不是前往京城,倘若愿意收留我,我大可安心住下,再寻机联系哥哥。
只是他这样冰冷的人,若我不拿出诚意,恐是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为此我拿了身份鱼符敲响他的房门,果然,我刚开口表明,他那张冷漠的脸变透出寒意,我知道他不好应付。
是以只能把事先备好的身份文书和鱼符交给他,上面有我的名字。
沉默的间隙,他在衡量利弊,我等着他开口。
得到他的允诺之后,悬着一晚的心安静下来,可却彻夜难眠,他虽答应收留我,可我不知他家中还有何许人。
路途中问过几次,他才勉强开口,每每我唤他恩公时,他似乎总是皱着眉头,他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叫王林。”这是他第一次与我道了姓名。
王林?我心中暗念,只是他于我有恩,我若直呼其名似有不妥,若往后要借宿他家,以兄长身份唤他更为合适。
“义兄,我叫李慕婉。”见他未答话,我只能解释说:“义兄对我有恩,这段时日,少不了麻烦义兄,婉儿这么称呼,可以吗?”
他仍未应我,而这次我未瞧见他紧蹙的眉,他应该是愿意这么称呼的吧?
一路上相处下来,我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若是留在他家,怎么都得住上些时日,倘若家中人不好相与,都与他这般冷漠,倒是有些难。
不过哥哥常说,人不可貌相,他虽冷漠,却非坏人,不若也不会在歹人手中救下我。
若是个狂徒,那么在山洞躲藏那几日,该乘人之危有的是机会,可他没有,可见此人心中正直,是君子也。
接连赶了月余的路才回到他家中,在京城十六年,我从未到乡下走过,原来乡下景致如此别致。
从村口小道一路开满了油菜花,只是我们回来时,似有村民远远便打量着我二人,我有些不习惯,因为这儿的环境让我陌生。
入了小院后,我看见了王林的爹娘,那是很朴实纯善的长辈。
第一眼我便有亲切之感,只是王叔面容带了些许沧桑,想必是为着整个家的活计忙碌奔波。而王婶温柔慈爱,眉眼带着愁色,他们不知我的来历,看见我第一眼,却表现得很是和善。
我在院子等着王家人商议,我不知道王林与父母说了什么,但是他答应我,会让爹娘收留我。
我在院里耐心等着,这小院虽破旧了些,身后是望不尽的竹林,院里晒了些菜干,还有木头与碎屑堆砌,如此看来王家应是以木为生,那王叔便是木匠了。
一个木匠家庭出身,这与我映像中的王林不同,他的气质,实在让我难以与木匠联系在一块。
王家人最终决议收留我,答应我在王家安顿下来。
王婶和王叔热情,替我收拾了新的房间,特意抱了干净的被褥,我很高兴能有落脚之地,只是初来乍到拘谨是难免的。
我听见王林在堂屋与二老的谈笑,原来他是会笑的。
并不像我所见时那么冷漠无情,或许他的冷漠只是因我的到来,扰乱了他的计划,给他徒增了麻烦,又或是他在防备我,故而特意表现如此的?
我猜不准,但我觉得他身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不像在京城时面对世家公子的淡漠无畏,而是一种想要探知的兴致。
另外,有趣的是,王婶喊他“铁柱”,这是什么名字?
我带着疑惑,好端端一表人才的少年,如何会叫这么个名字。
王婶说,是因着小时候他体弱多病,故而才取了这么一个糙名,老话说这样好养活。
这倒是听闻祖父说过。
铁柱,这个名字与他……
还挺奇怪的,可是后来听习惯后,我便把这种想法丢掉了。夜晚的竹林被风刮着,发出难以入眠的声音,我无法安睡,心里念着哥哥。
***
闲来无事,我瞧见竹林小道上都是春日新开的花卉,正好用来装点小院,这小院布局不错,若是收拾一番,必然焕然一新。
我与王叔提议,把那些杂乱的木枝堆到后院,把前院腾出来,王叔答应了。
若想在王家久留,我寻思着应该找点生计谋生,不能只是倚仗王家的接济,若是能赚些银两,还能补贴王叔王婶。
王林带我到镇子上寄了信,我不知道哥哥在哪,但是我们说好去燕州的,他寻不到我,想必会先去燕州安定下来。
如此我把信寄去燕州,或许能联系上哥哥,以防万一,我还多寄了一封去京城。
王林特意询问了掌柜我寄出去的信,我知道他提防我,至于我的身世,出于私心,我无法与他明说。
第一封信我没有把握哥哥能收到,是以信里并未提及太多,即便他拦下我的信也无妨。
天麓山山匪冲我来的,倘若他们受人之托,却未终人之事,以京城办事的规矩,不会留着天麓山山匪,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若山匪聪明,我与哥哥逃生的事情必然不会告知京城。
那么我与哥哥此刻在京城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威胁,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与王林坦言,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相信我,接受我继续留下王家村。
是以,我隐瞒了身世,即便他话语几次三番有意无意试探,我只能状若不明其意。
***
王林总是待在自己屋里温书,沉默寡言,我猜想他此次上京赶考不成,必然心有愧疚,倘若他未伸手相救,也不会滞留山上。或许眼下已经完成会试考核。
我接受他对我的防备和堤防,是以那些冷漠与淡然,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是希望借宿王家时日,能为王家出些绵薄之力,以报王林救命之恩,报王家收留之情。
我跟着王婶打理家务,收拾小院,忙活女工,只是希望能偿还王家人的恩情。
王家村村民大部分以采药为生,我想或许能借此谋生。
清平镇物产丰饶,又临港口,诸多外商途径码头,药材销路自是不必担忧,或许我还能借此机遇炼制丹药,丹药所卖价格高,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而王家村外的山头遍地药材,为我炼制丹药也提供了便利。
我用药材炼制的第一批丹药,便是简易的安神香和提神香,王林备考温书伤神,提神香有助于清神醒脑。
可我不知他没有焚香的习惯,他并未领我的情。
不过习惯是可以培养的,我自作主张在他房里点上香,若他不信我,觉得我有旁的心思,大可把提神香拿去药房,一问便知。
白日与花影上山采药,日子过得充实,只是从前习惯夜里与哥哥一同看书辩论,望着漫长寂夜,我又思念哥哥了。
窗台下的山茶传出芳香,我望着院子布置的景致,视线被西厢房一抹光亮吸引,从东厢房窗台看去,能看见王林在烛光下温书的身影。
哥哥从前也是勤勉,可会劳逸结合,与三五好友同窗喝酒听戏对弈诗文,而我住进王家,从未见过王林外出与好友玩乐。
原以为哥哥已是自律勤勉,不想更有甚者。
就是不知他这人才学如何。
清明临近,王家村雨水连下几日,周婶患有腿疾,发作时并不好受,祖父原先的行医手札有记载,我看过一些,可以凭借记忆为周婶治疗缓解疼痛。
为此我让王林陪我到王浩家借医书,田间被雨水浇透了,田埂泥泞难行,我走不习惯,王林放慢脚步,我原以为他不会等我,可过后我才知道,雨水淋湿了他的肩头,而我却未沾半滴雨水。
他虽冷漠,除了性子孤僻一些,不爱说话,却有风度,倒也没有别的短处了。
周婶最近要给王林议亲,还要我给意见,我看了画像,都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子,各有各的好。
我自知成亲要两情相悦,可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知他心里如何想的,但是周婶既然开口,我便愿意替她解困。
从三幅画像里挑了个我自认与他最合适的女子,叶清儿。
王叔和周婶都很高兴,家成业立,这是周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他们希望王林考取功名,早日成家,可他错失了机遇,只能再等两年,自是先着手考虑成家一事了。
若王林成家,定然需要银子,王家过得朴素,可王叔以木雕为生,家境不应如此拮据才对,必然是因着王林上京赶考,银子都攒着给他了。
若我能替王家解困,也算报答他的相救之恩。
王叔的木雕手艺精湛,我在京城也瞧过木雕,只是没有见过雕刻的过程,我想王叔能雕一个小像给我,摆在窗台下,王叔说王林也能刻。
我正诧异时,他却冷漠应着,“没空。”
还是这副样子,我早已习惯了。
他要温书,确实也没空给我雕。
往后我白日上山采药,夜里便在他屋里看书,仿若又回到从前在京城与哥哥一块挑灯夜读的时日,我喜欢这种感觉,替他点灯添茶,我能感觉到他也习惯了我的存在。
允我自由出入他的房间,可我除了更换插花,添茶点灯,看书,也没有出入他房间的必要。
无意间我看见他纸张写了吴师道的策问,与他谈论几句,只言片语中,我便知晓他眼界宽阔,对策论的见解读到。
我不能表现太多,为了避免引起他的疑心,我只能隐藏自己的论述,佯装不懂地问了他几个深奥的问题,可他答得严丝合缝。
那一刻我心情变得尤为复杂,以他才学,若是此次入京必定能取得功名,是我连累的他。
之后我上山采药,遇见了花溪村的两个小混混,他们在村口堵住我回家的路。我害怕,与他二人周旋,却发觉二人是听不懂利弊的无赖。
这是除了山匪外,我第一次遇见难缠的混混,以往在京城受了纠缠,只要我说一两句话,他们便能知进退,又或是有哥哥替我解围,此刻我希望哥哥的出现。
我对哥哥的思念达到了极致。
就在我两难之下,昏暗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声音出现,是王林。
我毫无顾忌的跑向他,那是我认为最为安全的位置,至少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王林教训了两个登徒子,我才得知这二人是花溪村有名的混混。
只是没过几日,他二人又来村口堵我,本想着绕开他们的,却见有些不对劲,原是葛阳中了蛇毒,恰逢我背篓里采了些清热解毒的药草。
替他解毒不是难事,他二人虽混,可还算仗义,至少葛阳中蛇毒后,许浩愿意替他吸出蛇毒。
不过这是笨蛋才会想出的办法,许浩吸了蛇毒,自身也中了蛇毒,我替二人解毒,与他们商谈了条件,往后不许再在王家村欺负弱小,不许寻我的麻烦。
我以为此事就此作罢,可翌日昏暮,我在村口又遇见了葛阳,第一反应便是他要出尔反尔,他解释来报恩的。
见他没有恶意,又如此热情。
这一幕被王林瞧见,他误认为我与葛阳有牵扯,不听他嘱咐,故而生了我的气。
吃饭时一字未言,脸更臭了,我有些害怕,不敢直视他。
入夜我端了茶水和灯油,在西厢房外唤了几声,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还气着吗?
吃饭时周婶要他与叶清儿相看是否合意,他似乎兴致也不高,我不知他怎么了。
我在厨房帮忙收拾碗筷,王林的身影走近来。
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我害怕躲着视线,为着昨日之事,心有委屈,“义兄是还在责备婉儿吗?”
“李慕婉,”王林语气很不好。
他脾气怎的这般大?
“义兄.......”
“按你的意思,我不该责备,还得感谢你可对?”
他是还因着昨日葛阳的事在与我置气吗?
他还气着。
“婉儿没有这个意思,借住家中已是叨扰,若再给义兄和王叔周婶添麻烦,婉儿心中有愧。”我自知在王家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也在尽可能弥补,把卖出去的药草赚的钱都给周婶补贴了家用。
“若你当真这么想,你不是该搬出去住么?”王林冷漠说。
“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你那么贴心替我娘给我选了个好姑娘,我既是要成亲了,你一个外人住在我们家,合适吗?”王林敛眸凛声道,将我那点最后的自尊心击溃。
若非无处可去,若非不能与哥哥取得联系,我也不愿意叨扰王家。
周婶操持一生患有腿疾,王叔辛苦大半辈子落下腰伤,本这一切苦累在王林取得功名后都会迎刃而解,是我造成了王家如今的局面。
他怨我怪我也是应当的。
“那你搬出去啊。”王林咄咄逼人之势,让我楞在原地许久。
思虑过后我寻花影问了租房一事,这事必须得赶在王家和叶家定亲前办成,不若即便二人相看成了,难免叶家不会因着王家住进一个外人而嫌弃王家。
我整理好思绪,筹划租房之事,只是进展不大,不过我能处理好,王林知道我在外边寻房子,此事我瞒着王叔周婶,是不想他们责怪王林。
谁知王叔周婶早已商议要认我做女儿,如此名义上我与王林是兄妹,即便叶家也不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王叔周婶为了我愿意做到这般,他们让我叫王林“阿兄”,我只能坦言外出寻找房子一事。
王叔说镇子上有打铁花的节目,王叔让阿兄带我去镇上看,得知清平镇还有这种节目,来王家村许久未感受繁闹的我无比雀跃,我望着阿兄,期待他应下带我一块去。
“没有时间。”阿兄拒绝了。
“铁柱,一个晚上不耽误事的。”周婶劝解他。
我不知他是当真不想去,还是只是不想与我同去。
为了不让他为难,我只能收起失落,宽慰周婶,“阿兄有压力,婉儿也不是很想看的,不要为难他了。”
他并未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