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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王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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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积攒的那些杂绪,在夏日晚夜的虫鸣声里疯狂涌出,我自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却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可从她眼神里看,她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我清楚地告诉她,我不喜欢叶清儿,她也只以为我只是不喜欢叶清儿。
而她在这一晚星河滚烫的夜里,因为我的缘故,丢了发簪,那是她娘亲留下的遗物。
得帮她寻回来。
后来我让爹娘推了与叶家相看一事,李慕婉继续留在王家,此事告一段落,她又像往常一样来我屋里看书,她懂得策论,能与我辩论,倒是与我印象中的她不一样。
我在揣测她的身份与想要接受她的善意中模棱两可,那是我心底深处的百般纠缠。
我不愿意全然接受她,是因为清楚,她身份不明,即便这些时日,她对我们家还算真心,尤其是对爹娘。
但她隐瞒也是真。
李慕婉又去镇子等信,那夜她丢的簪子,我寻回来了,可是簪子坏了,她说这簪子于她很重要,我只能到镇子寻工匠师傅修复。
就当是对前些日子的事,补偿她了。
回村路上恰巧遇见了她,她哭得厉害。
那是我第一次见李慕婉哭,从前的她在我和爹娘眼里都是坚强的,原来也会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哭得这般委屈。
她这样的富贵人家小姐,应是没怎么受过苦,我不会哄人,尤其是女孩子。
可路人怪异的眼光更让我难受,不是我欺负的她。
我只能一遍遍叫她“不要哭”,似乎那是我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安慰了。
显然并不怎么管用。
许久后她自己收了情绪,今日和风舒适,我们坐在马车上,田野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似乎也把她的不快吹走了。
我的心情才放松些许,可是车上同乘的大哥话语不断,她没听见的吧?
“阿兄,青粉楼是什么地方?”
不,她听见了。
青粉楼自然是喝花酒的地方,她堂而皇之问,我一时哑语竟然不知如何回她。
“喝酒的。”我这么回也没问题。
当她得知青粉楼是花楼,她又逮着我问。
“阿兄,你去过青粉楼吗?”
“阿兄?”
早已习惯她唤的“阿兄”,可我并不想回她。
我为何会去青粉楼?旁人三言两语她便信了?
先前给她刻的木雕小像,是还那支狼毫的心意,一直没有机会给她,正好这次给她了。
我手艺虽不及爹精湛,可这小像花了心思的,但愿她不嫌弃。
***
后来爹娘要去县城,只留下我二人于家中,为着她名声,孤男寡女同住屋檐是有不妥。
我只能拖人临时在镇子找了份工,借机出去住。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做了打算,入夜后却总是想起她白日那句“害怕”。
她的胆子让人捉摸不透,连鸡都怕,怕黑也正常,而她白日那个眼神,无助又失望,搅乱了我心绪。
睡不下!
连夜回吧。
当我敲了院门时,她踏着轻快的小步来开门,笑靥如花,我知道她盼着家里人回来,我如释重负,好在赶回来了。
为此,我决定日日回来住,如此她夜里就不会再害怕了。
此后,她但凡有空,都会来村口等我下工,我也习惯了。
偶尔我回得早,做好饭等她从山上回来,她回的晚,我只能去村口接,却见叶清儿姐妹拦下她,与她争论。
是因着我先前的婚事,那是我第二次见她据理力争地维护我,第一次是在葛阳许浩那。
她偏执地让我软了心,即便被叶敏儿推倒,也不愿意承认他人口中一句我的不好。
她……真心觉得我好。
也是真心维护我的。
我该感激她。
她撒谎隐瞒身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爹娘为了我上京赶考,欠下那么多债,若非张屠来家里滋事,我也不知此事。
她为护我爹娘,不惜以身抵挡,我对李慕婉的所有防备就此息数卸下。
爹娘受了惊吓,她身上也受了伤……
“你救我性命,我护你爹娘。”她的眼睛,很真挚,先前是我小人之心,防心过甚。
手上的擦伤,看着心疼,她没喊疼,只是自己忍着。
张屠把她心爱的花草踩坏了,我只能去竹林为她寻一些应季的花草,重新种在院子里,她房里的插花也要换,希望这些能抚平她昨日的委屈。
***
王家村外的桃林每年春季时盛开,温书久了,我喜欢躺在树枝上赏日落,云霞很快滚上来。
我被一阵脚步声扯破思绪,李慕婉踩着枯枝,瞧她模样走路都不稳,却总爱跟着来。
我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跟随,我总能在不经意间,看见她的身影。
而每次她的出现,我的心情都会随着喜悦。
这也让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她永远都会在。
她的话很多,会有无穷尽的问题,能答的我都会应她。
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渐渐习惯了她的声音,每次她唤我阿兄,我都会期待她下一句话是什么。
有时,她也只是唤一句阿兄,阿兄,什么都不说。
如此,我也喜欢听。
云霞要站在高的地方看,她或许还未在树上看过云霞吧,因着张屠大闹,家里沉闷了几日。
要不,逗逗她?
“抱紧。”李慕婉还未反应过来,我已经带她到了树上。
她焦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还有些可爱,逗逗她,谁让她总爱跟着。
她不知,她看云霞时,我也在看她。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底闪过一丝贪念,有个人陪着一起看日落,也挺好的。
而当我习惯她的存在后,李慕婉的兄长来了。
许是我这些日子沉浸与她的相处中,竟然一时间忘了,她是要走的人。
也罢。
李慕婉迟早要走的。
离开前夕,她问的那两句话,我无法回答。
“阿兄,往后我还能回来吗?”
“若阿兄去镇子,能否来看看婉儿?”
我期待她回来,可这似乎偏离了一开始的初衷,收留她只是因为她无处可去。
她兄长来了,一切就到此为止。
我自始自终并未想要与她有斩不断的牵挂。
至此,两家各不相欠。
我们路不同,只是因缘际会的短暂相交,我身负父母期许,终是要去京城闯荡,而她要与兄长回燕州。
我悄无声息地藏起自己的心意,却看见了她眸底的失落,她藏不住。
我该狠狠心,便能斩断一切与她的联系。
可我不忍心!
“若我得空去镇子,看看你也无妨。”这是我能给的最无负担的许诺。
李慕婉笑得很好看,她希望我去看她。
她与兄长留在清平镇,我和爹娘都很高兴。
因为,我还能见着她。
我还想,能见她。
她离开竹林小院那日,我听见了门外她的声音,我选择不见,是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念想。
就是这样的可笑,复杂的情绪,让我模棱两可,打乱我,让我失了理智的判断和决策。
值得开心的是,她与兄长在清平镇开了药铺落脚,李慕婉隔三差五寻着机会回来竹林小院,我们又好似回到了同住竹林小院的日子。
原来,我还是喜欢她在竹林小院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时光,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
王家村入冬,便意味着我赴京的时日快到了。
而这一次,我一定要考上功名,这是我对爹娘的承诺。
新年伊始,爹娘邀请李家兄妹一同在家中吃年夜饭,那是她离开竹林小院后,我和爹娘最开心的一日。
李奇庆送了副棋盘,我二人对弈,李慕婉便在屋里收拾,我居然觉得并无不妥,理所当然的享受她的贴心。
她回镇子时,我送了一支白梅,白梅与今夜的她,格外相称。
而过了新年,我要离开王家村,王浩几人为我践行设宴。
李慕婉也会来,屋外风雪大,而我似乎没有什么心思,直到门开了,风雪连同那抹红色斗篷落入眼底,一直沉闷的心情得到了松快,可她却没了往日的热情,只是浅浅唤了我一句阿兄。
她这是怎么了?
平日她不是嗜酒之人,今夜酒倒是喝得勤。
出戏楼时,醉态的她说着一些莫名的话,我不知道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她在试探?说的是醉话,还是什么?
她倒在我怀里,眼神涣散,抵着我胸膛,抚我眉眼时,我确定,她一定是醉了。
我心甘情愿让她端详,她的触碰,似无形的烈酒,引着我,期待她做点什么,又害怕她做出的举动,是我无法给以回应的。
她的气息离得很近,我努力维持着理智,她口中的话含混不清,但是我却听得无比清楚,“哥哥说,你去了京城便不会再回来。”
“阿兄,我就冲动这么一回。”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冲动是什么,也不知为何她要说这样的话,她以为我也醉了。
转瞬后,她便垫起脚尖凑上来,我能躲开的。
可我没有,心里居然似在希望她做点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的我。
可我也无法抗拒她。
直至李慕婉闭上眼,柔软温热的唇瓣贴过时,戏楼的曲音仿若静止了,情乱中,我什么都看不清,唯独在她眼角,瞧见两行泪。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很快,这个吻没有了。
李慕婉彻彻底底不清醒,当我搂着她时,感受着身上的气息,原来抱着她,是这样的美好。
我贪婪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我尚存理智。
原本想要等她清醒后问清楚,问明白,可是她仿佛真的都不记得了,对我仍是一份疏远,或许昨夜当真只是她酒后的冲动。
什么都不是。
是我想复杂了吗?罢了,总归要入京,多想无益。
我无法承诺她未来,便不要承诺。
***
入京那日,我与爹娘辞行,我以为她至少会来小院送我,我拖了一刻钟不见她身影,爹娘催促我早些赶路,我只能收起无人察觉的失落。
最后留了一眼曾经她住过的东厢房。
她不会来了。
而离村未到一里地,远处一抹身影渐近。
我看清了。
是她!
“阿兄,阿兄等一下。”
“阿兄,此次京城路途遥远,务必保重。”
她从那涌重的包袱里一件件,念念不断。
“阿兄,这是大氅……”
“这是靴子……”
“这是锦囊……”
……
而我只在意她面颊流淌的细汗,她面颊红了,许是跑热的。
我看见了她目光中的不舍,可却从未提及只言片语。
“阿兄全力备考就是,王叔和周婶,婉儿来照顾,你无需有后顾之忧。”
她眼里的赤诚那么明亮,她总是带着笑,细心地想要给我最好的,却全然不顾自己跑的累不累。
除了爹娘,如此待我好之人,也不过李慕婉。
她的承诺,她的心细,她的诚意,足以让我沦陷。
我彻底接受了她,即便她身份有所隐瞒,可她从未对我藏私心。
我鼓着勇气,替她擦去了额汗,这一刻,我想她便是娘亲口中常念的好儿媳吧。
她是好女子,我当以功名相报。
“等我回来。”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离别清平镇没几日,赶路虽苦,可念着爹娘和她,时间过得也很快。
在京城落脚后,每日专神温书,闲暇放空之时,脑子里总是浮现她的身影。
而我在她一封一封的家书里,在她每一行字眼中,仿若看到了她的影子,思念如潮涌排山倒海,我既然对她的思念到了这般浓厚的地步。
只是在京城一年中,我无意中得知了她的身份。
李家兄妹是被皇帝下令逐出京城的,难怪她一直遮掩,恐是害怕我知晓她的身世后,怕给家中带来灾祸而不愿收留。
可我早已不在乎她的身世了,只等我考取功名回乡,我便会与她袒露心意。
经过一年温习,我如愿以偿考上功名,却不料在京城受了牵制,礼部尚书李元朗向我逼婚。
“王某家中有妻待我。”这是我的回应。
虽我与她未表明心意,可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意,我王林此生认定的人,至死不会变。
我拒绝了李元朗的逼婚,可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李元朗联合朝臣将我留在了翰林院,不得回乡。
我见不了爹娘,见不了婉儿。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我再没有收到她的书信,而爹娘的家书里,我读到一条肝肠寸断的信息。
婉儿要成婚了!
那一夜我无眠。
我在空荡的屋子里想了无数遍,痛恨我没有早些说出口,也痛恨天意弄人,可我不愿听天由命。
是以,我寻了她的闺中好友周紫虹,只因那日诗会上,若非是她,我也无法知晓婉儿的身世。
婉儿赠予的锦囊里,是一张免死金牌,我在周紫虹那得知此金牌的作用,在御前辞官后,再请了一道圣旨。
她的婚事必有蹊跷。
我夜以继日从京城往清平镇赶,回到王家村后,竹林小院里的花卉无人打理,早已没了她存在的痕迹。
一年多时间,物是人非。
我坐在房内,空荡荡的屋子,淡淡一股提神香,我幻想门外有她的身影,就如同从前她住在小院时,总会在亥时前出现在我房里,可是直到深夜也没有。
她走了,早在永正八年冬就已经走了,而今更是要嫁做他人妇。
可我不甘心啊。
经过几日探查,黄昏时分,我在街角处遇见了久违的她。
她的声音,仍是那么熟悉。
“阿兄,何时回来的。”我能在她言语中听得出惊喜和失落,又或许是遗憾。
别后一年,她仿若出落得更温婉端庄了。
我想告知她我此行目的,可孙家的眼线就在不远处,我知道她是被软禁监视了。
是以,我只能忍痛与她说了狠心的话。
我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为了她,为了爹娘。
我没想到的是,翌日孙镇伟带着婉儿来了竹林小院,我看到她的神色并不开心。
我也不开心。
可我只能表现得毫不在意,才能让她好过一些,打消孙镇伟的防备,可是那股恨意与酸涩不断渗入我的心脉。
我坐在屋子里,她与孙镇伟的身影疯狂闯入我的脑海,我不愿去想,而我无法自控。
我不是正人君子,不是!
我把那些恨意和不甘发泄在了屋内的置物上,屋里砸乱了,我不喜欢这般疯癫无状的自己。
可这又何尝不是我王林?
疯魔,只因我心中恨意难平,不只是对孙家,也是自己,气愤从前为何没能早日表明心意。
我撕碎了暗夜,把心中不堪隐没,潜入软禁她的别苑。
我在婉儿那了解了来龙去脉,只需要再筹划一番,在大婚前,扳倒孙家,带她离开。
原本让杨云山揭露孙家罪恶也能让婉儿顺理成章的回来,可孙镇伟不死,我愤恨难平。
我承认自己的阴暗,也曾想过婉儿会因此惧怕于我,很快,我打消了这种念头。
她不会,她只会毫无保留的信我,护着我。在她一次次毫无条件地维护我时,我便该清楚了。
而我为了她,屠尽孙家又何妨。
大婚当夜,我抢在杨云山前,大闹孙府宴席,我看见了她穿上火红的嫁衣,凤冠霞帔,那样好看的一身婚服,却不是为我穿的。
孙镇伟他该死。
我站在屋檐上,拉满的弦带了我的满腔怒火,可我没有一箭取下他性命,并非是我箭术不精,箭羽穿过他的发冠。
我要他丢掉正人君子的衣冠,他这种衣冠禽兽,也胆敢肖想我的婉儿。
他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们的利箭穿破了我的血肉,仇恨浸湿了我的衣裳,几个回合的对战,我进入疲态,婉儿绣的发带落了。
我仍记得她送我发带时,为我束过的发。
我吸着血腥味,躺在血水中,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抓紧了发带。
秉着这股信念,想要见到她的信念,与她长相厮守,耳鬓厮磨的信念。
自我清楚,正视自己心底这份情意,这些念头都铺天盖地压着我,成为一个疯子。
我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将挡住我的魑魅魍魉屠戮,只为带她走。
我看见了阁楼上的她,她在抵抗孙镇伟的屈辱。
那一刻,我仿若一只爬阴暗泥泞里的蛆虫,想要千百倍地折磨他至死,我的箭再次射向他,可仍没有致命。
婉儿脱离了魔掌,我在火光与暗夜里,仿若看见阁楼上的一束光,俨如月光向我投过来。
我像是被她吸引着,又把自己当做她可靠永久的后路,伸出手。
“来。”
她纵身跃下时,我想的只是接住这束光。
“阿兄。”是她唤的。
我喜欢她喊我“阿兄”。
“婉儿,阿兄来了,阿兄来晚了。”我紧紧抱着她,仿若要将她融入骨血了。
我看清了她美眸中噙着的水雾,她定然吓着了。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么?不作数?”这话成了最后的一丝重量,把她辛苦垒起的坚强捣碎。
“阿兄。”
婉儿扑向我时,我感受到她这些时日的委屈和恐惧,我将她禁锢在怀中,一遍遍地唤着她,希望能抚平些许她的伤。
是我不好,是我晚了。
幸好,我来了,她还在。
不是我救了她,是婉儿救了一只脚堕入地狱的我。
我看见她手上伤痕时,恨不得撕碎孙镇伟,要入地狱的人是他!
“走。”
“去哪?”
“我带你去杀人。”
我手中利剑挑断孙镇伟筋脉,他伤我婉儿,我要他躺在血水里,看着自己血液流尽而死,要他在恐惧和无助中苟延残喘最终而亡。
我不在乎自己残忍暴虐,睚眦必报,我只要他千百倍地在痛苦中死去。
那一夜后,我与她守在屋子内,我们袒明心意,我守在床榻前,不敢熟睡,她梦魇了。
我只能一遍遍哄着她。
李奇庆要带她走,我没让,他说的都没有不妥,是我不想。
我对婉儿有私心!
婉儿在王家村养伤的几日,我们似乎又回到从前,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变了。
我总会在意她在做什么?想什么?
在意她有没有注意到我,在意她的一切。
那几日的自己,无比开心,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我食髓知味,想要与她朝朝暮暮。
在自我感觉不到的时候,总是无意盯着她看,还会含着笑意。
从前我只能在她看书睡着时,方能不顾一切地去端详她,只是那种窥视让我憎恨自己。
如今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她,每回她都会对我回以一笑。
我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便足够了。
可是她还得回镇子上。
我的贪婪像是无底洞,我不仅仅想要与她日日相见。
我知道,我想要的更多……
更多!!
不若,我不会请来那封圣旨。
***
久违的重阳日来了,清平镇上又举办了灯会。
为了成亲做准备,我到书铺写话本谋生,婉儿日日来看我,我喜欢她陪在身侧与我说话,她还是那样,每说一句话,便要唤一句“阿兄”。
我喜欢。
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唤我阿兄,喜欢她,喜欢她的一切。
我深爱她!
我知道婉儿想去灯会,只是想与我一块去,我亦是如此。
逛灯会时,她在人群里突如其来的一吻,很轻很浅,那触感就仿若与践行那晚,她醉时吻下的一样。
轻得像只猫抓了一般,无形地钓着我。
可当我回神后,她已经走远了,灯火笼罩在她身躯下,那么渺小,却神奇地占据我的整颗心脏。
我想,那便是我此生最想要守护的。
我陪婉儿放了河灯,柳叶在夜风中躁动,似我此刻的心情。
掌心传来她的温度,早秋了,我能感觉到她靠近的气息,于是,我顿了脚步。
我努力平息内心的悸动,我承认紧张了。可未曾透出来,我抓住婉儿双臂,试图慢慢凑近她,她没有躲避。
只是等待我,耐心等着我。
这是她的允许,我更想要靠近她,只是身后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阻碍了我的动作,是王浩,我只能若无其事地答了他的话。
王浩走后,我平静了须臾,想要触碰她的念头愈发强烈,我俯身凑近婉儿,王卓来了,他打断了我的举动,婉儿眸子里散出羞涩。
煞风景的东西。
王卓寻王浩去了,我尝试忘掉一切杂念,只是想回应她今夜那个吻,我想搂她入怀,倾诉我的情愫。
可当我第三次靠近婉儿时,王浩王卓再次出现身后,平息下的无奈汇聚成一股怨气。
今夜若不教训这两个小子,我就不叫王林!
“婉儿,等我。”
我转身跟上去,他二人嬉笑,也就只能再笑这么片刻了。
他二人落水后,我心中怨念平息些许,得叫他二人长长记性。
落水,算是便宜他俩了。
***
天灯在子时点亮,犹记得上一回同她一块看打铁花的场景,时间飞逝,当天灯点亮夜空时,我再无法控制心中悸动,那是我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我生涩的吻着她,婉儿的心跳得很快。
身上是软的,唇瓣也是软的,我想将她融入身体里,涨热驱散了我的理性,我在最后一刻终止了荒唐的想法,若非婉儿推开,我许是会忘情地沉醉其中。
伤了她。
失控过后是留恋的味道,我贪念这种感觉。
“婉儿,我们早些成婚吧。”我望着她意乱的深眸,恨不得把她含在口中,捧在手心。
“我听阿兄的。”婉儿避开些许视线,她倚在我肩头,我们一同赏着天灯,她在耳侧碎碎念着,我应着她每一句话,全身都在回味那个深长的吻。
我想我当真是疯了。
婚期定在秋后,大婚当夜,婉儿兄长又灌了我许多酒,是我该受的。
洞房夜险些闹了笑话,她似乎很疼,我只能忍下要捅穿的欲望,想放弃了。
可婉儿告诉我说。
“阿兄,谢三婶说,新婚夫妻洞房夜是要辛苦一些,倘若新娘子叫疼,夫君应当卖力一些。”
我明明看见她眉眼受不住的痛苦,可她却迎着我,我承认我并非正人君子,更没有书生该有的清流矜持。
我只想放纵,与婉儿一块耽溺于热浪中。
一整夜,把她闹累了,她枕在我臂弯里睡得熟,长长的睫羽时而颤动。
从前我从未想过我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如今看着睡熟的婉儿,就是她。
我的妻子从来不是什么样的,就只是她,李慕婉。
往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我们在这小院里陪着孩子们长大,陪着爹娘老去,厮守一生。
我王林的余生,不是万古孤寂与长恨,是有人问我粥可温,灯长明;有人与我立黄昏,赏云霞;有人伴我看风花,观雪月,品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