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过境》顾染

23、第 23 章

　　新居所客房窗明几净，竟比主人的卧房还要宽敞，白墙壁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令卓越心中总是生出一种站在回音壁前的错觉。

　　窗子对面的衣柜门完全敞开着仿佛在等候来客，卓越打开行李箱把叠成细卷的衣服一一挂上衣架，衬衫口袋里的蓝色药盒啪嗒一声滚落在地面，卓越微微愣了一下拾起药盒，埋头在行李箱里翻找来之前在疾控中心领来足足有三个月分量的药片。

　　卓越清晰记得领回药那天自己把药盒的包装全部拆掉，用自封袋按种类分别封好塞入了行李箱内侧收纳袋，可卓越停留在行李箱内侧收纳袋的手里此刻空无一物，行李箱里价值不菲的摄影器材依旧安然躺在那里，可为什么那三袋药片却偏偏遗失了呢？卓越后背一片冰凉百思不得其解。

　　疾控中心的志愿者曾反复提醒私自停药会导致病毒载量升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卓越目光呆滞地掏出手机进入聊天软件群组求助，群组里的病友表示凑足三个月的用量简直是天方夜谭，倒是有一个病友表示因为耐药而停止了目前使用的药品，可以将手中剩余的药品有偿转让给卓越，不过这个病友剩余的药量还不足一个月，并且人在外地药品得一周之后才能安排邮寄，可卓越蓝色药盒里的用量只能坚持三天。

　　“你能想办法弄到药吗？我的药丢了。”卓越找到仍旧窝在藤椅中晒太阳的记家禾求助。

　　“免费药？自费药？哪种组合？”记家禾缓慢睁开双眼轻车熟路地问。

　　“免费药，丢了三个月的用量。”卓越略低着头强打起精神答道。

　　“不如索性直接换成自费药吧。”记家禾语气淡然地回复。

　　“如果换成自费药，现下我承担得起这个花费，但我不能保证以后的人生中我依旧能保有这个经济实力，所以但凡有一点方法我都不会轻易换成自费药。”卓越于慌乱之中依旧保持沉静。

　　“药钱我给你就是了。”似乎丢药这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在记家禾眼里并不值得一提。

　　“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卓越果断拒绝了记家禾的资助。

　　卓越回到客房躺在偌大的床上翻来覆去，不安感渐渐袭来，心里暗自琢磨，如果确实弄不到药的话，要不就真的换成自费药吧，至少这几年自己应该可以负担，或许未来某一天病毒载量降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那或许可以停药。

　　“卓先生，晚餐准备好了。”傍晚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过来敲卓越的门。

　　“嗯，我知道了。”卓越目光停留在少年身上一秒，仅仅一秒卓越便知道那是记家禾不会喜欢的人，那名年轻人皮肤黝黑，双手粗糙，眼里尽是沧桑，记家禾向来不喜欢少年身上显现出沉重之感。

　　记家禾的餐桌足有两米之长，那人有气无力地坐在主人的位置，卓越与之远远相隔坐在另一端。

　　晚餐是用当地新鲜食材加工的蔬菜和菌类还有清淡美味的汤，焦虑似乎激发了卓越的食欲，卓越在不知不觉间将面前的食物消灭得一干二净。

　　记家禾整顿饭只是简单喝了两口汤，之后便仰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卓越，目光如同主人打量一只正在贪婪吞咽食物的爱宠。

　　“卓越，我很好奇。”记家禾弓着脊背攥起拳头干咳了两声，那名眼里尽是沧桑的少年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恭顺地递给记家禾一杯温水。

　　“好奇哪里？”那名眼里尽是沧桑的少年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卓越视野。

　　“好奇你是出于何种心理拒绝我的资助，每个人都眷恋生、畏惧死，每个人都贪恋物质，这是并不可耻。”记家禾细长指头轻轻敲两下餐桌。

　　“我们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关系了，我找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去接受。”卓越坦坦荡荡讲出心中所想。

　　“道德、自尊是美德也是牢笼，你应当学会跳脱众人划下的边界审视生活，尝试做个生命的旁观者。

　　当然我不是要你真正去逾越边界，我是希望你可以换个角度去看待世界，看待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如果我是你，我会毫无心理负担欣然接受来自过去伴侣的资助，因为我无比清楚人的心理负担只是一种精神把戏，你即是承受者本身同时又是施压者本身，一切皆是心魔，本与外界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