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过境》顾染

19、第 19 章

　　空易拉罐不知何时滚落到沙发下的地毯边沿，电视机屏幕里俊朗男主播正在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早间新闻，眼下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每天都有新事件层出不穷地发生，于是旧事件便理所当然地被新事件掩盖，民众们强盛的猎奇心一向都在，关注、同情、激情、深思向来短暂。

　　难得没有工作安排的一天，卓越肆意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清闲，近三年时间卓越日日忙于追逐当一名出色摄影师的梦想，几乎放弃了生活当中所有常人应有的娱乐，渐渐将自我提炼到一种较为纯粹的理想状态。

　　傍晚阿Cat同乔安带了许多食材来家中做客，三个人一同在顶楼简陋的露台上支起烧烤架。

　　卓越熟练地生起炭火，摆放桌椅餐具，乔安忙着扬洒调料及翻转散发着浓郁食物香气的各种食材，阿Cat纤细的指头握着一大玻璃瓶哈尔滨啤酒，另一只手举着串着满当当食物的竹签像个贪婪孩童般大快朵颐。

　　传言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被冷落，不知为何卓越在同乔安与阿Cat相处时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冰镇啤酒入口，卓越不禁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冰得受不了啦？”阿Cat见状放下啤酒瓶推搡卓越一把。

　　“牙齿痛得厉害。”卓越下意识地伸手揉了下脸颊。

　　“疼多久了？”乔安放下手中的食物问卓越。

　　“两个月。”卓越仔细计算着牙痛症状最初产生的时间。

　　两个月前一向口腔极其健康的卓越牙齿开始时常隐隐作痛，大概是因为到了长智齿的年龄吧，卓越沉溺于繁忙工作之中无暇顾及其他。

　　大概半月之前卓越的牙痛愈演愈烈，甚至时而会影响到进食和睡眠，于药店中买来止痛药和消炎药一同服用，效果都不算明显。

　　“还是得去医院看一下，牙痛这种事拖不得。”乔安又给阿Cat递过一瓶刚开盖的啤酒。

　　“你不会是怕去牙科吧。”阿Cat一手接过啤酒一边抖着肩笑卓越胆怯。

　　“那有什么可怕？最多不过拔牙。”卓越第一时间扯着脖子反驳。

　　周一上午卓越简单用过早餐之后到浴室冲了个澡，打开衣柜挑选一身宽松休闲的衣服换上动身去医院。

　　“不碍事，智齿水平横向阻生，尽快拔掉即可。”医生指头咔擦咔擦地拨动着金属钢笔帽，双目凝视着CT片风轻云淡地向卓越阐述病情。

　　“那麻烦帮我安排一下手术。”卓越闻言立即回答。

　　“周三上午过来。”医生向上推了推金丝眼睛边框敲定手术时间，随后为卓越细致讲解了手术风险及相关注意事项。

　　周二下午卓越在拍摄工作进行到收尾阶段时候裤袋里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本地座机号码，卓越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您是卓越先生吗？”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在话筒那边语气温和地询问。

　　“是的，我是卓越。”卓越疑心对方是保险公司的推销人员。

　　“卓越先生您好，这里是恒市第二中医院，您在术前感染四项检查中HIV初筛结果成阳性，原定于周三上午的手术已被临时取消，麻烦您尽快来这边一趟，院里需要重新抽取血样送到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做复检。”恒市第二中医院的工作人员按部就班地通知卓越。

　　卓越挂掉电话之后头脑瞬间一片空白，脚下同踩了棉花般绵软无力，逃也似的一个人离开拍摄现场。

　　破旧的212陡然熄火在湍急车流当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

　　聒噪的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因等待不及而绕行的车主经过车窗时愤恨地盯着卓越，耳边不时传来粗鄙的咒骂声。

　　交警帮助卓越一同将二零二零安置到马路右侧，卓越顶着蒙蒙细雨蹲在路边等候救援拖车抵达。

　　201路公交车于雨雾中远远驶来，嚓一声深深叹息之后方方正正地停在凯旋路公交站牌前，白绿相间的车门随着司机手上灵巧操作向两侧旋开。

　　那些匆忙奔往车门的人们一转眼湮没卓越，肩膀上挎着电脑包的壮硕中年子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唯恐被这一趟公交落下。

　　不知哪个在急促奔走中重重撞了卓越一下，卓越身子一倾栽倒在满是烟尘的灰粉色花砖路面，耳边各种人世间的嘈杂声响渐渐微弱，只剩下一种类似信号声的持久鸣叫，时高时低，时近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