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过境》顾染

18、第 18 章

　　陆城到清迈是卓越人生中的第三次远途。

　　卓越人生里第一次远途是从隶属吉林边境的延边到位于纯正北方的恒远，那趟奔赴远方求学的列车中卓越认识了前男友记家禾。

　　再后来有一次远途是同记家禾、乔安、阿Cat自驾到洱海，而今曲终人散，洱海倒成了卓越在旅行计划手册上第一笔划掉的地点，那时卓越方才知道洱海虽然名为海，其实却是一片澄澈纯净的湖泊。

　　陆清远在工作周期内并没有给卓越什么实质安排，相反却吩咐阿德领卓越在清迈四下游玩。

　　阿德在这方面似乎颇有经验，悉心屏蔽了所有人声鼎沸的烂俗景点，虽然语言上沟通得磕磕绊绊，可那人似乎十分擅长揣摩他人心思，一路玲珑周到，无法令人讨厌。

　　“卓越，对于以后的人生你有什么打算？”四季酒店的开放式餐厅里，路清远一边望着薄雾缭绕的青山一边张口问卓越。

　　“没有具体的打算，方向是没有的，走一步算一步，不过未来希望可以通过自身努力积累一些钱财，到可以负担起父母吃穿病痛的程度。”卓越坦然说出平庸的人生目的。

　　“这个对男人来说并不难，早早晚晚，时间长短的问题。”陆清远对卓越的茫然并未感到意外。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尽早。”卓越毫不掩藏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学习摄影，只要你用心，三年之内我保证你的知名度不亚于记家禾。”陆清远闻声扭过头极其认真的问卓越。

　　“您确定？”卓越不敢相信。

　　“当然，明人不说暗话。”陆清远端起杯子饮酒。

　　“我需要付出些什么？”卓越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然。”陆清远倒是直白。

　　“如果和情.欲有关的话，那么抱歉。”卓越斩钉截铁。

　　“无关风月，只怕是要花些耐心和时间。”陆清远低头晃动玻璃杯子中的透明液体，深陷于独属于自己的情绪空间里。

　　那之后卓越摇身一变成为脖子上日日挎着相机的少年，陆清远将其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卓越一步步努力从一名白痴菜鸟向专业摄影师晋级。

　　阿Cat平素最喜爱拍照，卓越恰好也缺个人练手，两人趣味互补一拍即合。

　　卓越发出的每一道指令阿Cat都能完美诠释，偶尔阿Cat感到无趣便会做些令人咋舌的轻佻动作逗弄卓越，每到这种情形卓越难免面红，乔安倒是对此不以为然。

　　记家禾善拍各地山川自然及各色俊逸少年，陆清远善拍形形色色的天下苍生，无论美丑、无分性别、无关年龄，卓越师从陆清远自然善拍人物更多一点，相同中的不同是卓越最擅长拍摄或成熟或青涩的女性人物形象，痴迷于用镜头捕捉每一瞬跟随时间脚步流逝的点滴。

　　虽是同性取向从未倾慕过任何女性，卓越依旧惊叹于镜头下女子一颦一笑一回眸一踱步一挥手一转身一擦肩间流露出的微妙情愫，甚至那些女人动也不动的悠然倚在那里，随手抓拍来便是一副画，岁月早已将清灵明媚、淡泊沧桑一点点写入她们的眉眼、嘴角、皱纹、骨骼、形影。

　　卓越自觉是站在藩篱之外光明正大欣赏女性这个物种的好奇看客，因为怀着欣赏之心又从不携带一丝龌龊的占有之意，故而每次出行合作都能落下别样丰盛感受。

　　三年时间转眼而过，卓越顶着陆清远唯一爱徒的名号已在摄影圈顺利混得一席位置，彼时飞来飞去出差工作已成常态。

　　二月中旬卓越用仅有的积蓄买了一处带阁楼的二手居民楼，那辆破旧212漏风滴雨，夏日里闷热不堪，冬日里寒冷难耐，时常不吭不响地坏在半路，可卓越依旧乐此不疲地开着，汽车后备箱里备着工具箱，日渐练得一身修车手艺。

　　乔安和阿Cat最近倒是忙得有如陀螺一般，原因是每年到这个时间段都会有相关人士递交同性婚姻合法化提案，乔安和阿Cat明知希望现下希望渺茫、同性群体屡战屡败，依旧贡献全部精力宣传此事，信念坚韧得犹如妄图推动巨石的单薄蚂蚁。

　　值得庆幸的是虽反对者仍旧占大多数，可支持者越来越多，尤其是日渐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婚姻、取向早已不是束缚。

　　窗外月色冷清，卓越打开一听冰镇啤酒窝在沙发里，半眯起眼睛。

　　微风悄悄潜入房间，柔和抚弄着发梢衣角，客厅正中电视机里播放着男男女女身披彩虹旗涌入热闹街区的场景。

　　未来究竟会怎样呢？卓越低头抿了一口啤酒，脑海里不停幻化出一幅幅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能亲见的和谐画面。

　　或许有那么一天，郁郁葱葱的年轻一代已成长为一颗颗参天大树。

　　彼时男性已不甘于事事听从父母，为所谓孝道丧失人生主权，不再独自担起家庭重负，享有流泪的权利，拥有喘息的时间。

　　彼时女性已不甘心被物化，不甘于被当做宠物豢养、被用做泄.欲工具、生育机器、免费保姆，更执着于追寻人生梦想与造就自身价值。

　　或许有那么一天，两性角色划分不再如此鲜明，男性着装举止偏女性化不会被唾弃，优质独立女性不会被冠以灭绝怪物之名，男人与女人同样飒爽驰骋于职场，同担负家庭责任同照顾父母儿女，再无性别歧视。

　　或许终有一天人们会终像摒弃畸形审美的缠足束腰、摒弃三妻四妾的封建婚姻一样摒弃对同性取向的偏见。

　　或许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