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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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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她便大张旗鼓吩咐下去,抓老鼠。
谁送来一只,一两银子。
下人们一听,全都精神抖搂。
尤其是小厮们,一两银子,相当于十天工钱,谁不眼馋?
大小姐想要的东西,大人都是屁颠颠捧来,即便不给银子,在大小姐那露了脸,也是一桩功德。
若是这回不行,还有下回,下下回,说不定就得了大小姐青眼,在她手下做事,还怕没好处?
李娇花大喇喇坐在院子里,锦书外出买的铁笼子,放在院子门外。
墨画把一个银元宝开始用剪刀搅成一块块,每搅一块,心里便会痛一分。
那张圆脸,随着每一次下剪刀,都会抽搐一下。
李娇花摇着团扇,噗嗤笑出声。
“瞧你这小样儿,银子不就是拿来用的么?改明儿,你做事做得好,我让我爹赏你一锭便是。”
听到这话,墨画赶紧跪下叩谢,再次起来搅银子时,麻利许多。
平安带人进来,是马厩的养马小厮。
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的,发髻上还沾着几根干草,边做边笑中,得意摆了摆两手的老鼠尾巴。
老鼠进笼子,锦书颤抖手,赶紧关上。
这边,墨画给两个碎银子,这桩交易便算完成。
有一就有二,那些还在观望的小厮们,听说有人已经确实拿到大小姐给的银子,立刻,争先恐后在宅子各处找老鼠。
府里尽管规矩森严,可今日是替大小姐做事,小厮们行事,稍稍动静大了些。
不仅两位姨娘那,就连林氏,此刻也正在听刘妈妈,禀告一府的小厮们都在到处抓老鼠。
“一两银子一个,大家都抓的起劲呢,也不知大小姐要这些老鼠做什么?难不成,乡野长大的,馋这口老鼠肉?”
林氏轻呷一口茶,漫不经心用夹钳剥了个核桃,“你嘲笑的,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人,下去吧,找项伯,掌掴二十下。”
声音不大也不急,却好似晴天霹雳,让伺候在侧的下人们心惊肉跳。
夫人嫌弃乡野回来的大小姐,即便回来一月余,两人也只是就见过两面,就连用膳,都是分开的。
这两日在大人的撮合下,稍稍缓解,吃过几次饭。
也仅此而已,据说饭桌上,母女俩,就没说过一句话。
倒是大人和小姐,亲近又温情,和其他庶子庶女,完全不能比。
于是众人便以为,在夫人面前,刺上几句不讨喜的女儿,等于和夫人站在同一条线上,就能更得夫人的青眼。
刘妈妈,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到底还是母女,她错了,错的彻底。
刘妈妈吓得面色立刻惨白,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夫人,我错了,我说错了!求您原谅,原谅我!”
林氏皱眉,朝另一侧伺候的丫鬟大声喊道,“绿篱,带她去找项伯,少一个巴掌,我用竹片扇你十个。
我家亲女儿,纵然我不待见,也不是你们这些下人能欺负的。把这事,传到宅子每处。”
绿篱胆颤心惊应喏,拉起刘妈妈,赶紧去找项伯。
而此时,李娇花,在一处硕大的铁笼子里,给腿上绑上各色细线的老鼠,正在轮流测试那些七颜八色的瓶瓶罐罐。
美其名曰:试验药物。
如果死状特惨,就称药物无效,总之不会承认,自己这些,都是毒药。
红色的瓶子能让老鼠兴奋地转圈找自己尾巴,然后,把尾巴吃掉,直到吃不着。
白色的瓶子能让老鼠仰天大睡,直到睡死过去。
蓝色的瓶子能让老鼠亢奋,找同伴打架,直到把同伴咬死。
至于那一滴能把老鼠化成血水的,还有一滴能让它抓皮挠肉的,她不赶试,怕把下人吓坏。
果真都是好东西,她一一在瓶身做记号,打算好好交往这位假名叫江河的怪人。
下午歇晌时,平安来给墨画、锦书汇报府里的最新八卦。
李娇花瞬间便醒来,她靸着软底鞋,双手支在窗棂上,拿起果盘里的大苹果扔去,平安一把抱进怀里,笑的牙不见眼。
“进来说,本小姐也想听听。”
平安在窗下坐定,看了眼撑起下巴等消息的人,咕哝,“大小姐,您可要先答应,不能罚小的不是,小的才敢说。”
啃了口苹果,吃的咯嘣脆。
“夫人罚了刘妈妈,是项总管亲自打的,二十响啊,嘴角流血,肿的像鱼嘴,绿篱姐姐吓得,午饭都没吃。
项总管打完,还去夫人那回话。至于什么原因,都不知道。小的有个发小,在总管手下打杂,都没打听出什么来。”
这八卦,好玩的地方,遮遮掩掩的。
吃瓜都吃的不爽,李娇花让平安下去,自己则在畅想:脸皮子弄到后,坟堆里但愿有好宝贝还在等着她。
等卖了大价钱,下回,一定把江河手里的好东西,全都收罗回来。
至于给谁用,别人不惹她,谁也用不上。
惹了,睚眦必报,还要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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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申时,大理寺署寮。
紫红木的高案桌上,放着一个被钩刺划过的人皮面具,而在耳窝处,还有一串新鲜的狗牙印记。
“属下按照殿下吩咐,派人在周围都问询过,没有一家有老中少三代都有病患的人家,其中有两家倒也符合,只是,没有未嫁姑娘,有一家女儿出嫁多年,现今守寡。
而另一家,只有半大小子,在酒楼当堂倌,养活一家人。
属下特意给两家,各给十两银子。”
景胤瑄低眉不语,看着面具,好像看到那假小子,在梗起她细细的脖子,歪嘴斜眼,嘲讽他识人不清。
编造的身世是假的,人脸也是假的。
兴许,只有在墓里淘宝贝的样子,是真的。
“面具便是在臭水塘边的树林里发现的,狗把它刨出来时,属下立刻便回来。下面,殿下要如何做?”
景胤瑄把面具,狠狠扔下,冷厉无比横扫下面的人,“如何做?守株待兔,她既能下一次墓,肯定会有第二次。放出消息,就说城南郊外那处坟茔的地龙翻转,找出很多宝贝,许多掘墓者,趋之若鹜。
朝廷也还没来得及管,现在正是发财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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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娇花在家抓心挠肝地呆了两天后,夜深直接去鬼市。
顺利找到江潮,只是,今日他那把假胡子沾歪了些,李娇花也不戳穿,交完尾款后,又预定一滴还魂两瓶,直接背着布袋离开。
她,雄心勃勃,誓要把坟茔堆里的棺材,摸个遍。
坊间传言,应该不是捕风捉影,因为她知道,那些棺材里确实有宝贝。
五张完全不同面容的人皮面具,被她躲在幔帐里看的爱不释手。
点兵点将,她决定,今晚用一张满脸皱纹耷拉,眉毛几乎没有的老者模样。
为了配合这张脸,她选了身灰不溜秋,还打了补丁的衣裳。
而这身衣裳,是她回来路过城南一处乞丐窝,花二两银子买的三套中的其中一套。
乞丐喜不自禁,她也得偿所愿。
至于卫生,不适合什么的,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丧尸都当了,还在乎衣裳上的几个虱子不成?
还不到太阳落山,李娇花已经扮成老者出城,手里,还像模像样的弄了个老树杈作为拐杖。
一来是身为老者的道具,二来是下墓淘宝的工具。
一张面具十两银子,还有衣裳,还有时间、精力什么的,
想到她上次手气不错,今晚,说什么也要摸七八九十个棺材才够本。
路人多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脊背佝偻些,脖颈朝下弯,还有老者该有的呆滞眼神,粗重的呼吸,甚至抿嘴下垂的角度。
周遭无人的时候,自然拿出丧尸女奔跑的本领,撒开丫子走的快且急。
就这样,在太阳下山之时,她已经站到坟茔之中,到处打量。
地龙翻转的痕迹犹在,只是,有些得了消息的人家,已经把亡者的坟茔重新填埋夯实。
还露着的坟茔,李娇花看到的不是腐肉或骷髅,而是那一个个的好宝贝。
坟茔累累,她自然从这片最大的墓地找起,在天黑之前,瞅准几个目标后,她躲在一处大树后打盹,只等天完全暗下来之后,就动手。
当天边最后一抹红云成为一条线,在不情不愿中被黑夜拽拉出地平线时,李娇花醒了。
直接朝定好的目标,直接跳下。
这是一具年轻的尸身,衣料已经腐朽,只能从侧面,看出是一件宝蓝的锦缎。
尸身将散不散,脑袋还在尸身上,被几根骨筋挂着,要落不落。
她按照经验,先摸头顶和胸前。
这两处,通常放的是墓主最昂贵的随藏品。
树杈扒拉开已经腐朽的衣料,借助火折子的微光,她看到个绿油油的方形。
应该是死者生前最喜欢的印章或者把玩件。
她喜不自禁,觉得今天的运气不错,第一把就摸到块好玉。
树杈再一扒拉,死者右手腋下又发现一个金灿灿的青蛙,圆鼓鼓的眼睛上,还有两点红宝石。
陆陆续续,仅仅在死者的上半身,她便找到五件好东西。
她把连带着骨碎和尸土的宝贝,全都放在墓穴边上,打算等扒拉完整个棺材后,再一起去清洗收归布袋。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丝毫没发觉,危险已经来临。
抬起酸胀的脖颈,捶打有些酸胀的腰肢时,一群官兵,正在坑口,面无表情看着她。
而他们的大刀,全都指向坑底的她。
那些宝贝,正在一个人手上,用帕子包住,用匕首扒拉。
“又遇见了,上来吧,让我猜猜,这次面具,应该比上次贵。”
李娇花这次没被吓得屁股蹲,因为,是熟人。
信息太多,反而让她坦然。
“太子殿下,也忒小气了些,专盯着这些死人墓发财么?
我刚来,东西都在那,可以放我走了吗?”
"是不是要回去照顾你瘫子爷爷,瞎眼爹,还有残疾的弟弟?"景胤瑄把帕子塞到侍卫劲竹的手里,饶有兴趣蹲下,看她脸上的面具,“这次的老头,不逼真,你这小身板,撑不起这沟壑纵横的脸。。。”
一把亲自上手,想要从耳际扯下她的面具,哪知手指带上她几根凌乱的头发。
李娇花发出滋。。。有些痛。
她没反抗,扬起脖颈,“看吧,我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景胤瑄微翕凤眼,拿起旁边侍卫的一束火把,在李娇花脸上晃了两下。
火光灼烫,李娇花身体稍稍后仰,脚下也跟着朝后退一步。
而眼睛,始终都平视,眨都不眨。
“小丫头片子,还装老头。”倏尔站起,脚尖转向,“拉她上来,回去。”
李娇花千嘘万悔,眼神恋恋不舍,掠过这处坟茔。
声音从一跃上马的人那传来,“别想有下次,下次就不是孤来,到时当场杀了你,轻而易举。”
李娇花没反驳,默默被人捆缚住,再次扔上大马。
面色平静中,脑海却在天人交战。
面相暴露无所谓,都不过是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可真实身份,绝对是不能暴露的,她爹知道,一定会对她大失所望。
她不能,也绝不许。
那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