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9 ...
-
白云生跑到店里的时候客人还不算多，但张兰刚才的催促还响在耳边，她拧着眉头往里走。
“回来了？”
“嗯。”
白云生答得快，但听见熟悉的音色，不由得一愣，转而眉头舒展，挂上些许欢喜。
“小姨，你来啦！”
张蔷笑着点头，把桌上的礼盒往前推，一边介绍道:“这是叔叔给你们买的东西，记得带回去吃。”
闻言，白云生才注意到小姨身旁还坐着个男人，那是她的男朋友，白云生见过几次，但始终不太喜欢这个吊梢眼的男人。
想着张兰还坐在一旁，出于礼貌，白云生跟对方不咸不淡打了一声招呼。
男人指着东西，“这点吃的花了20，想来应该还是挺好吃的，毕竟楼下天天卖得挺好。”
这话一出口，本不算融洽的气氛更添得有些无言。
看见桌上堆着瓜子壳，白云生下意识想往袋子里抓一把瓜子，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张兰拍了回来。
“先去煮粉，有客人。”
白云生一撇嘴，小声嘟囔:“那你刚才不一起煮，非要等我。”
开了抽烟油机，轰隆响声布满整个后厨，白云生的半边身子已经要挪出去了，竖起耳朵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外面动静。
白色鱼汤在咕噜咕噜冒泡，破裂开散发出大量热气，黄白相间的粗粉漂浮在汤面，很快，一碗粉就煮好了。
白云生急忙往外面喊了一声号，才刚擦完手上的蒸汽，张兰就钻进了后厨里，两人差点没撞在一起。
黄色的礼品盒掉在灰色水泥地上，很是扎眼。
白云生连忙蹲下去捡，但里面的点心已经散落成好几块。
“什么人呐，我倒是没见过比我还抠门的人。”
张兰说得起劲，往外呸了一声，方才还黏腻的两人此刻已经离开了。
“你看看，你看看，来家里也就送一盒点心。”
白云生也不知道去别人家中拜访要买多少东西，“那怎么了，不是说礼轻情意重吗？”
张兰磕了个瓜子，两排牙磨来磨去，“重个屁，不算你同学，咱们家三口人。”她两指捻起饼干粉末，很是嫌弃地往盒中一洒。
“他就买了两块点心啊，两块啊！你说说看，这什么情意？就两块破大饼就想娶你小姨，这不纯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要是真嫁过去不得受罪。”
白云生一时语塞，转而抬头仰视张兰，“小姨非要结这个婚吗？”
张兰嘴唇嗫嚅，一撩布帘，冷哼着去收拾桌上残羹。
自从父母去世后，这两姐妹就一直相依为命，赚的钱勉强糊口四人，但随着白云生和白步川年龄渐长，花钱的地方也多了起来，白步川成绩不好，补习班开销更大，张蔷往家里拿不出太多钱，又不想继续在家里待着花钱，只好想着哪天早点嫁出去。
白云生理解又不太理解，人不有很多种活法吗，怎么非得挑一条绝路走。
“都按时送到了吧？”
蛮蛮点点头，冲着张兰挤出一个微笑，“对。”
张兰擦着围裙，越看眼前人越喜欢，起初是觉得人家长得俊，后面又觉得做事勤快又麻利，关键是，吃的少，额外花销几乎没有。
白云生还陷在以前的回忆里，不免有些心情低落，一见到来人，嘴角又咧上去了。
“最后一份你送哪了？”
“苏州路那边。”
“哦。”
白云生没事做，一双眼落到蛮蛮身上，总觉得对方散发着一些低气压，她觉得奇怪，“没事吧，这一路上。”
“没事，但现在应该有事。”
说完，她往角落一指，那里叠着一堆脏碗，后厨过道本就狭窄阴湿，这下更是挤得难以下脚。
“现在能洗碗吗，阿姨不会骂吧？”蛮蛮举起大瓶洗洁精，想起只有在关门打烊的时候才会被允许洗碗。
白云生偷着往外看了一眼，张兰正翘着二郎腿，手往外扔着瓜子壳，脸上堆着笑和外面几个阿姨说话，时不时拍着大腿。
白云生转过头来，向蛮蛮竖了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耶”的手势。
两人心领神会，这次只能挤两下洗洁精。
蛮蛮的双唇微圈起来，发出轻“喔”声。
水龙头被拧开，中空的管道里立马爆发出巨大的水流，很快就汇集满了半个水槽。蛮蛮的动作很迅速，正因如此，脸上偶尔会沾染上些纷飞的白色泡沫。
白云生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家，视线从对方的额头滑落到挺翘的鼻尖，再移到唇角边的一个小泡泡。
白云生看向自己的手，突然有点手痒。
“你洗碗怎么不挽衣袖啊，会湿的。”
蛮蛮擦碗壁的手一顿，意识到自己身上这件衣服还是白云生的，布料时不时还会透着一股皂角味，干净又清香。她抿唇随后说道：“弄脏的话，我会手洗干净还你的。”
白云生又语塞，她向来不喜欢别人误解自己的意思，误会一次，误会两次，情谊就会被慢慢消解掉。
“你拿去当拖把拖地都行，我只是觉得衣服湿了黏在身上很难受。”
白云生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里面包含了些别的东西，白云生只感到别扭，她一边眼神乱飘，一边说道：“不过还是不能当拖把的，毕竟也是钱买来的。”
蛮蛮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唇角向上一扬，那落单的泡沫也再次浮上去。
白云生指尖微动，眼神是盯着人家脸的，手是往对方衣袖那碰的，只不过还没碰到，蛮蛮忽地将手臂抬高，白云生落了个空。
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白云生有些不适，都睡过一张床了，显得却像第一天不认识一般。
蛮蛮率先开口：“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她也只是把衣袖往上扯了一点，几乎没露出什么皮肤，只有一节腕骨。
白云生的唇角先是向下一弯，活脱脱形成一个二次函数，随后又抿成一条直线，总而言之，表情很是怪异，还好对方专注于洗碗，压根没抬头看她一眼。
“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去接你妹妹来店里吃饭。”
张兰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白云生那些心思瓦解得一干二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她才后知后觉自从没读书之后，就没再戴过手表了。
“啊？哦，好。”白云生从喉管里刮出三个音节，又看了一眼蛮蛮，“那我先走了，没几分钟就能回来。”
蛮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低头继续洗。
白云生总觉得她情绪有些低沉，但又不是很明显，这种无知的感觉抓心挠肝。
她往前站了一步，手上正解着腰间的围裙带子，转过身挂在墙上挂钩时，余光中看见蛮蛮手臂上有一道红痕，很鲜艳，完全不像陈伤，更像是新添的。
白云生一愣，念头一转，就算问了对方也是不会开口的，否则也就不会不愿意挽高衣袖了。犹豫之间，白云生也只是再重复了一遍：“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店外的小电瓶放在远处，白云生想了一下，张兰还没做饭，时间应该还很充足，索性不骑电瓶车，否则总给人一种赶时间的忙碌感。
她从小巷子里抄近路，慢悠悠地又来到吴老板的音像店，前几天白步川总看一些特别没有营养的动画片，白云生便想着在店里搜罗一下自己儿时看过的动画片，买回去那给小妹看。
现在正是饭点，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做饭或者正吃着，路上行人少，音像店里的客人就更少了，除了几个摆弄姿势自拍的女生。
吴芊红拿着把大蒲扇扇风，看见白云生走进来，手上扇风的幅度加大。
除了来送粉之外，白云生几乎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对店里的布局摆放也很陌生，小店面积不大，更是没有设什么指示牌子，所以白云生只能一点点挪着步子，弯着腰去看那些让人眼花的碟片，整个人都塞到最角落处。
不知道挑选了多久，白云生正热得额头流汗，身旁便送来一阵凉风，裹挟着一股馥郁的香水味。
吴芊红站在她身边，手肘靠在木架子上，“挑这么久了还没挑到喜欢的？”
“种类太多，不知道买什么好。”白云生愣愣得回答。
“哦～可能是太普通了，没个最喜欢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白云生没想好自己到底要买些什么回去，毕竟小时候吃得太好，各种动画片都很好看。
在她出神之际，吴芊红的扇子最终停下来，靠在她的胸脯上。
“给你看些好看的，保证你没看过，虽然在店里放了好几年了，但是质量肯定是没得说。”
白云生被老板娘带着绕过后面一个木架子，地上摆放着几个破烂的塑料框子，里面却是挤满了碟片，吴芊红用扇子指着地上的东西，问她：“要不要给你推荐一下？不额外收钱哦。”
“都行。”白云生想着对方营业这么多年，推荐的片子应该都不差，就算不买动画片，看些什么文艺片陶冶情操也是不错的，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别的事干。
吴芊红正蹲着在那些碟片里翻找，张口准备问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抬头看了一眼白云生，白云生觉得那眼神很怪异，像是有探究，又像是有玩味，总之很奇怪。
“今天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啊？”
“对啊。”
“哪种朋友？”
白云生眼里都是清澈，傻里傻气来一句：“好朋友。”
说完，吴芊红从里面抽出一张碟片，外面的塑封图案很是稀疏平常，不过是两个女生互相依偎。吴芊红的扇子又开始扇，“喏，这部片子也是好朋友，和你朋友一起看也行，你自己偷着看也行。”
白云生笑出声，“偷着干嘛啊，好东西不应该一起分享吗？”
吴芊红用扇子轻扑了白云生的头顶，“笨死了，指望你看了这个开窍吧，你要是真想分享，那我也不拦你，记得给我个五星好评。”
见着那一张朴素的碟片悬在空中，上面似乎还浮着一层灰尘，白云生却没急着接过去，这能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看见那柄扇子又开始晃呀晃，白云生不由得咽下唾沫，鬼使神差地拿了过去。
她第一次买碟片，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卖，思索再三，还是问出口：“多少钱，能打折吗，有什么优惠活动之类的吗？”
吴芊红的扇子盖在鼻梁骨上，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除了一双含笑的眼。
“念你家不收跑腿费的份上，这片子免费借你看了，你看完再还我就行，七天为限，要是丢失了、损坏了可得原价赔偿哦。”
“真的？我肯定会好好保管的，下次来你家送粉额外给你加瓶饮料。”突然得到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白云生的眼睛都亮了。
吴芊红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那还有假吗，当然是真的，和你朋友慢慢看吧。至于饮料嘛，那就不用了，我最近忙着减肥，糖太多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