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一半耳机》旧亭

5、橡皮屑＆一年级

　　家欢眼睁睁的看着目标摊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就是早上她和向娟谈到的卖泡泡胶的地方。
　　这是一家中年夫妇在自己家一楼开出来的小店，学校流行起来的小玩具基本上都能从这里找到。除了小玩具，还卖一些零食、本子和各种各样好看的文具。
　　放学路上有很多围在那里挑东西的学生，摊主看着很是慈祥可爱。
　　她只有两角，可以买两根棒棒糖，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吃一根然后留一根，可是邓小超跟着，买两根的话就得把另一个也给他——但是她和邓小超不算好朋友，而且也不想给他。
　　周围很热闹，郑秀一手牵着家欢，一手牵着邓小超，两个孩子谁也没说话。
　　“老师今天在学校教了你们些什么啊？”郑秀开口问。
　　“覃老师教了我们写字！”家欢快速回答。
　　“不是的”邓小超否认，“不是写字，是教的笔画，横撇、竖折之类的。”
　　“那不就是写字嘛”家欢不以为意。
　　“不一样的”
　　郑秀笑了，晃了晃家欢的手:“小超哥哥可没错喔，字和笔画是不一样的。”
　　邓小超凑头冲家欢笑了下，家欢撇过头不理，下一秒又抬头跟郑秀说老师给他们每个人的小本子都排了笔画，让大家回家写。
　　“那等会你和这个哥哥一起在客厅写作业啊。”话一说完，低头看向邓小超牵着她的那只手，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三人一路和谐。
　　到了家，郑秀让两个孩子去客厅里面靠近厨房的梨花木四方桌上写作业，然后进厨房给孩子接水。
　　“家欢，写字头不要埋得太狠。”郑秀提醒。
　　“哦”
　　郑秀坐在红布海绵沙发上，前面支了一方打了样的十字绣绣布，孩子们在她的右边。墙面的时钟滴滴答答的不停转动，一圈又一圈。
　　家欢端正旳坐在长凳上，手指用力地捏住铅笔杆，一个笔画写错了，就顺手拿起旁边的橡皮擦卖力地抹，然后“呼”的一气，擦出的小东西被吹得七零八落，最后再和之前擦出来的一样，被家欢拢在一处。
　　她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邓小超。
　　邓小超的前面几乎没有擦错的橡皮屑，家欢转了转眼珠子，然后把自己面前的橡皮屑匀了一部分出来，接着往邓小超前面推了过去。和家欢面前规规矩矩的“小山丘”不同，被推出去的橡皮屑在桌子上拖出了一条线。
　　家欢把落在后面的橡皮屑一步步地挥过去，她就是在欺负邓小超！
　　邓小超也没恼，他只是像家欢一样把被恶搞的橡皮屑拢在一起，也照模照样地搭在自己前面。
　　家欢见状，像是得到了某种信息，得寸进尺的把剩下的橡皮屑也全都赶到了邓小超的前面，连善后工作干脆都省了。
　　家欢面前干干净净。
　　她埋下头继续写作业，但她下一个笔画就写错了，顺手拿起旁边的橡皮擦擦掉、吹走、垒在一起。
　　很久之后，客厅的灯亮了，小镇上的灯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工作了。邓小超的父母直到他在家欢家里吃完饭才匆匆赶上门。
　　邓小超的妈妈是一个十分高挑十分有气质的语文老师。
　　她接过邓小超的书包然后顺手递给了邓小超的爸爸，不停的向郑秀表示感谢和麻烦。两个小孩儿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互相做鬼脸，他们做作业的时候建立起了相对和平的人际关系。
　　在那之后有好几次都是郑秀领着家欢和邓小超一起放学。
　　邓老师和文老师俩夫妇都是带的初中班，上课时间和小学这边的不一致，只能经常拜托他人，大部分是郑秀——两家离得近，好说话。
　　有时候也会让小芳老师送邓小超去学校琴房跟着老师学钢琴。也不是没有文阿姨或者邓叔叔来接邓小超的时候，但次数总是占少的。
　　邓小超的父母有点儿惨，正好赶上马上要升初三的班级，他们都是刚被调过来的，还有很多地方和东西都要熟悉。
　　郑秀最近也有一点忙，前段时间她接家欢回去的途中，看见了路上有一家门市出租的消息。
　　她打听了一下，户主是一对老人，年中儿子过年的时候喊俩老人把家里的门面给租出去，然后去县上养老。老人合计了一下，觉得儿子说的有理，于是就贴了一张出租的单子。
　　郑秀原来的店面在老街里面，主要赶在镇子赶集的时候开一下，也就从上午忙到下午三点那会儿，这样也不耽误接女儿。
　　那个店好就好在是家里老人给让用的，不用交房租。
　　看到这个消息后，郑秀就在犹豫，要不要把店给挪下去，丰玉镇就那么大，搬也方便。他给李国荣去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意见，夫妻俩有商有量。
　　李国荣:“搬下去生意肯定要比之前的要好，毕竟早上学生数量在那儿摆着的，租金也算地道，但我怕你忙不过来。要早起，还要送欢欢去学校，虽说顺路，但小孩儿不可能跟你一起起来。”
　　郑秀:“我就是觉得换个地方，赚得比原来多，早上那些孩子经过，十个不说有九个买嘛，那总也有5个。”
　　李国荣:“那娃儿咋整？”
　　郑秀:“唉，你说……我把妈叫过来怎样？”
　　“你试试？”
　　“我试试！”

　　“叮咚——”放学铃声响起。
　　小芳老师已经把给每个小朋友都排好汉字的本子下发了下去。向娟凑到李家欢的身边小声询问她今天是不是还和邓小超一起回家，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撇了撇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家欢等她收拾好后，两人并排出门排队。
　　“郑姨！”向娟站着跑到郑秀面前，“家欢抢我东西吃！”
　　“哈，还有这事儿啊！”郑秀装作很震惊的样子，“她抢你什么？”
　　“馒头，她抢你让她带给我的小馒头！”
　　“哼，真过分！”
　　“对，真过分！”向娟附和。
　　一大一小，一来一往，场面相当热闹。
　　“才没有”家欢又羞又恼，跺了跺脚，“明明是她吃不下了，我就拿了两个。”
　　向娟左右耸肩，对家欢做了个鬼脸，然后跟郑秀撒娇:“郑姨，我明天还要——”
　　“好”郑秀被她逗得合不拢嘴，“我明天让家欢给你带，这次你看好了，可不能再让她抢了。”
　　李家欢受不了向娟的作怪，“啊”的一声叫嚷把她从郑秀那里扒拉出来推到一边去:“蒋姨来了，你快走，快走快走！”
　　向娟被推着离开，走之前朝着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邓小超做了一个鬼脸，嗯……心满意得。
　　回去的路上在郑秀的提议下家欢和邓小超一起手拉着手，按郑秀的观点就是——小时候不拉，长大后大家就不好意思了——拉手要趁早！
　　别说，两个眉清目秀、瓷白瓷白的小娃娃手拉手的画面看着就令人愉悦。那天到家后，邓小超照例在家欢家用了晚饭，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个老人，是家欢的奶奶。
　　郑秀以一个十分不错的价格租下了那个门市，原来店里的东西也都搬了下来。
　　考虑到孩子上学的事，郑秀最终还是说动了家里的老人在每天早上送一下，郑秀会把家欢的早饭装在袋子里面，让孩子带到学校。
　　其实和李国荣通完电话后，郑秀也考虑过要不要拜托一下邓小超的父母，但后来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她平时接邓小超是真的顺道，而且也不是天天都接，如果因为这就去麻烦别人……怪怪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放弃了，让家欢的奶奶送去学校是最合适的。
　　郑秀在找家欢明天要穿的衣服:“欢欢，今晚你自己一个人睡，明天奶奶喊你的时候不要赖床。”
　　李国荣不在家的时候，娘俩儿都是在一起睡的。
　　没等家欢回答，她又告诉家欢明天在店里吃饭。提到这里，家欢接到:“妈妈，别忘了娟娟的。”
　　“好好好，妈妈不忘”郑秀捏了捏家欢的鼻子，“欢欢你明天多带一点，让娟娟给班上的其他小朋友分一分，你们给妈妈打打广告好不好？”
　　“打广告！”
　　广告的效果也许是非常不错的，因为从那以后郑秀每天都会忙的不可开交。在李家欢可以自己独立上下学之前，郑秀送她上学的次数屈指可数。

　　头半年郑秀还能自己一个人熬一熬，等后来稳定下来考虑后，她还是在学校上学期间请了个人。到后来家欢念一年级，郑秀和李国荣两夫妻两人才算正式经营起来自己的“李家小铺”。
　　读一年级的李家欢自认为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不一样了：她会认字、会自己照着课本念课文和小诗、还会背诵小芳老师不会教给小孩儿的九九乘法表——用大人常说的话就是——她是一个真正的读书郎啦！
　　真正的读书郎是什么样子家欢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也许和歌曲里传唱的一样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刮风下雨，不怕苦不怕累都要去学校学知识。
　　也许是有这样的，但绝不是家欢现在这样的。
　　李家欢以及另外一群同学男女分类，站在教室窗户的外面，面朝教室的方向。
　　十几分钟前，教语文的胡永成胡老师想提前到教室放上课要用的教材，经过窗户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小男生拿着铅笔埋头在桌子上写什么，他好奇地探过窗，伸手把男生胳膊下遮住的东西抽了出来，结果发现是才发没有几周的语文课本。
　　原本非常可爱和憨厚的书本封面现在全都被或粗或细、十分尖锐的线条给破坏了，兔妈妈的眼睛被涂抹成两个黑乎乎的圆圈，封顶的两个“语文”大字也都被男生的水笔填成了分布不均的深蓝色。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人现在憋了一火的气。他拿着刚发现的课本，走进教室。这时的教室除了乱画课本的男生附近，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