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一半耳机》旧亭

4、回家

　　剩下的几天，该走的亲戚走了，该迎的客人也基本迎完了。家欢感觉家里一下子就空了，热闹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消失的又是如此理所应当。
　　等把大年过了，覃胜和姚世杰的父母买了最近的车票，和小镇上的大部分大人一样，像候鸟迁徙异乡，去到了小朋友们现在都找不到的地方。
　　或许那个地方和小镇一样大，也许比小镇大得多，但小朋友想不出比小镇大的城市应该是什么样的。
　　家欢无疑是幸运的，
　　虽然李国荣经常开着个货车到处跑货，但至少她不用翘首以盼一年才能在春节那短短的半个多月等来和家人的团聚。
　　可惜，幼儿园开学的时候，李国荣被叫去给别人送货，没能亲自送宝贝女儿上学。
　　“爸爸，你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喔！”
　　李国荣被自家女儿暖的心都要化了，一个熊抱把孩子圈进自己的怀里:“来，给爸爸亲个！”
　　家欢乖乖的在李国荣的脸上吧唧一口。
　　“真乖，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啊，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哟！”
　　“嗯嗯嗯！”
　　去学校的路上，家欢被郑秀牵着，路上碰到了其他被家长牵着的孩子，她问:
　　“妈妈，小孩儿是都要上学的吗？”
　　“是啊。”
　　“那为什么我都上了好几次还没有上完呢？真是的，要好久啊！”
　　“欢欢现在在开始念幼儿园呢，幼儿园之后还有小学、初中、高中，等把高中读完啊，还有大学哩！”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念完呀？”
　　“等欢欢有了爸爸妈妈这么高啊，应该就能念完了。”
　　家欢皱着脸想了想，突然抬起头扬着眉毛狡黠的说:“是长大了吗！”
　　郑秀一乐，随即附和:“对！就是要欢欢长大！”
　　“那我要什么时候长大哇？”
　　“等欢欢再过，嗯……”郑秀动了动手指，“再过十三个生日，就长大啦！”
　　“我只能过十三个生日吗？”
　　“哈哈哈”郑秀捏了捏家欢的鼻子，“当然不是，欢欢以后还有好多好多个生日要过，只是有些生日不是爸爸妈妈能跟你一起过的。”
　　“为什么呢？”
　　“你现在还小着呢，等长大就知道了。”
　　“再过十三个生日吗？”
　　“哈哈哈，对！”
　　校门口外有很多正在送或者刚送完孩子的家长，那些相熟的扎堆在一起的基本都是在讨论自家孩子是如何如何的淘气不听话，他家、你家的小孩是多么多么的优秀省心，对话大多是这样的：
　　“我跟你说，我屋头那个——数学格都没及，才29分儿！给他屋头的妈老汉儿气的哟！”
　　“你屋头那细娃儿才多大哦，莫急。”
　　“哎哟姐姐！这啷个不急嘛！你屋头那个嘞？”
　　“她啊，也还好，数学92，语文83，她们老师还给她发了个奖状，也没得啥子，听我屋头那个说她们班基本上每个都跟她差不多。”
　　“耶！那你那个是读的一个好班嘛，还读得书诶！”
　　“这还小，看她以后是啥子样子。”
　　……
　　郑秀牵着家欢的手，挤过沸腾的人群，穿过校门，向右边的幼儿园教学楼走过去，家欢己经上了半年的大班，郑秀这次直接走向二楼。
　　大班的小芳老师今年28岁，两边脸颊各有一个酒窝，笑起来的模样很是亲和可爱，家欢之前小班在楼下大坝玩的时候看见过她耐心哄人的样子。
　　小芳老师站在门口，笑着拉过家欢的手，半蹲着看了看家欢，顺便和后面刚到教室的小朋友也打了个招呼，“呐，家欢还是坐在中间那张贴了小兔子的座位好不好？”
　　“嗯”
　　不算大的教室，比小朋友矮不了多少的几张小桌子拼成了不算大的集体课准，一整圈儿下来了能做最多坐八个，而这样的集体课桌，一间教室能摆三到五个。
　　家欢坐到属于自己的座位，看见来的比自己早的邓小超坐在了自己的坐对面。
　　在外面观察了一会的郑秀挥手跟家欢到了个别后才走的。
　　零二年的小城镇，小孩儿大多是四、五岁开始启蒙，花一到两年读小班，再花个一年上大班，到了七岁开始上一年级，当然，若是有特别机敏的小孩子是完全可以例外的，不到七岁就可以读一年级。
　　家欢已经有两年的小班经验，之前的老师简单的教了声母韵母和数字的——书写。
　　等到人都齐了后，小芳老师开始挨个给小朋友们发课本、本子。趁着发东西的时候，家欢伸着脖子，数了数教室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家欢之前就认识的，这部分有十六个，还有五个不认识的应该是从其他学校或者附近的乡村小学转过来的，这部分是五个，还有一个邓小超。
　　“好了，小朋友们”小芳老师拍了拍手，“大家安静一点，听老师说。”
　　“每个小朋友都有两个拼音本和数学本，一个作业本和图画本，平时在课堂上大家就用拼音本或者是数学本，作业要用留着放学回家用，知道了吗？”
　　“知——道——啦——”
　　“很好，每用完一个本子就可以到小芳老师这里换一个对应的新本本哦。”
　　要给小朋友讲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等小芳老师说完一切自己目前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后，下课铃声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看着教室里快坐不住的躁动，她终于宣布了下课。
　　教室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有小孩子在的地方总不至于冷场，一旦他们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管你是多么冷静自持的人物，一进去保管会被叽叽喳喳的童声吵嚷得脑袋大。
　　“欢欢”向娟挤掉坐在家欢旁边的一个小胖墩儿，指使他去别处玩儿，转头献宝似的，“给你看个东西。”
　　接着她把藏在后面裤兜里的小胶管摊在手心，得意地说:“我今早上买的。”
　　“胶管？”
　　“对，不过主要是里面的泡泡胶！”
　　向娟戳了个小孔，拿出一根比小棒要小一半的吸管，挤了一点和她食指指节大小的内容物糊在吸管上面，用手潦草地塑了塑形，然后把另外一头放在嘴巴里面，鼓起腮帮子就是一顿猛吹。
　　看着软趴趴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鼓胀起来，家欢没忍住，修剪整齐的指头往上一戳——没有破，大泡泡没破，还在！
　　向娟瞟了一眼大小，感觉大小差不多后用舌头堵住嘴里的吸管口，把黏在外面吸管壁的胶体往前一推封住了出气口。
　　“你看”向娟把大泡放在手上掂来掂去，然后像拍气球一样把它轻拍到家欢年前，“是不是很好玩儿？我觉得比泡泡水好玩儿！”
　　“你在哪里买的啊？”家欢接住，用手戳了戳，好奇地问。
　　“就是来的路上，学校中间的大通道最外面的那家店。”
　　那个大通道其实就是小学和中学中间隔出来的一条恰好允许一辆小车通过的巷子，往巷子里走有一个居民区，外面是大马路。
　　“你想买吗？放学后带你去？”向娟无所谓道。
　　“贵吗？”
　　“一管一角”
　　家欢掂了掂手里的大泡，没说话。向娟在一旁费力地挤胶管里剩下的胶体。
　　“那就是说，我可以买一块太妃糖或者是泡泡糖，或者是唐僧肉？”家欢停了停，“也可以是一根仔仔棒？”
　　“好像是诶”
　　“那我还是不买了吧，我的零花钱要用来买贴纸和吃的！”
　　“不买就不买，我买了可以和你一起玩儿！”说完向娟就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家欢手里，“我下次多买几个，黏在一起吹个更大的！你要给我玩你的贴纸哦！”
　　“嗯嗯嗯！”
　　细数大班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只是当孩子遇到“你今年读什么”之类的问题的时候，能够说清自己的读书级别。有时邻里的小伙伴聚在一起的时候，也能够很好的解决谁是带头老大的问题。
　　如果让家欢形容自己目前一天的经历的话，她能说中午饭吃了什么，吃完午饭后要休息一会儿，他们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到时间后老师会教大家今天要写什么，然后给小朋友的作业本上排好回家要做的作业，再等一会儿铁梆子的声音就会响起。
　　这就是要放学了，小朋友会在老师的组织下按身高排好队。
　　情谊并不能使家欢和向娟在排队方面拥有特权——向娟要比家欢高得多，因此她俩没能连在一起。
　　家欢乖巧的站在队伍里，手心里攥着两角钱，心里想着等会要缠着母亲买棒棒糖，她知道自己很会撒娇。
　　终于，保安叔叔开放了校门，早已在外面等得急不可耐的家长立刻冲进校门，冲向早就在外面定位好的前方，场面注定不可能是斯文的，孩子们也不会乖乖地站在原地。
　　家长们冲进来那一刻，孩子也会跟着向前跑，老师们是拉不住的。
　　家欢开心地跑到郑秀的怀里，甜甜的喊了一声，郑秀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起身拉起家欢的小手，又冲着家欢后面温柔的喊了一声:“小超”。
　　“啊？？？”
　　家欢疑惑地转了转身，邓小超站在队伍原地，远离人群的喧闹，家欢没有看见他被人接到。
　　邓小超走近，家欢听见郑秀说:“你爸爸妈妈今天下午都有课，拜托阿姨接你去我家待一会。”
　　“原来，邓小超的父母都是老师啊——”家欢心想，不由自主的看向邓小超，认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