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仙赴高台》昉夏

35、旧事

　　魔界在阴，仙界在阳，魔界气候自然与仙族相反，多为混沌状态。比如旧部，那儿一年四季都看不见天是什么颜色，处于混沌之中。

　　若用凡界的时间来算，如今已入暑月，天水一代倒是不受气候影响，是个好地方。气候接近凡界，四季祥和，此刻也是凉爽非常。

　　沈长清难得清闲，便想起了一桩事儿，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是方越城托他带的那封信，他垂眸沉思着。

　　那双清凌凌的眸中时而疑惑不解，时而灵光一现，如此反复。

　　若是不站什么立场的话，方越城确实是一代枭雄，立下过赫赫战功，是名震三界的猛将！

　　枭雄陨落，大多是皇室打击，然而，方越城却是挂冠而去，这其中不乏让人猜想。

　　早些年便听说方越城的妻室乃魔族人，因着旧部想继续让方越城为其效力，便差人“请”走了方越城的发妻。

　　后来不知怎么的，方越城大怒与旧部撕破脸皮，彻底退出了旧部势力，旧部失去了方越城这名猛将，嚣张的气焰顿时退了大半！

　　后来就有了方越城厌倦了血雨腥风，归隐山林一说。

　　但，沈长清却不这么觉得！

　　方越城的归隐不简单，他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与金玉阁的史长老间隙，分明就是刻意留下。

　　在这些蛛丝马迹中，独独留下方越城与之有过间隙，这案子这么好查么？

　　反而更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像是有意引人探查一般。

　　而此时又有蚀神蛊的介入，沈长清反而卡在了此处，思绪往反，便也是懒得多想了！

　　守在院门口的小厮往这边走来，见了沈长清，脚步也微快了些，低眉顺眼的上前禀道：“公子，庄婆婆来了！”

　　沈长清眸色一顿，将信封收好，声音清冽：“请她进来。”庄婆婆寻他鲜少来‘花下眠’，便是让人传个信儿，到正厅等着。

　　今日怎么直接到这儿来了？

　　不消一会儿，那小厮便带着庄婆婆往这方走来。

　　“沏茶。”沈长清吩咐了一声，似又想到什么补充道：“沏些新茶。”旁边的婢女心中疑惑，公子向来不喜别的茶，倒也不敢多问，低眉顺眼退了下去。

　　离珠一双杏眼微微一转，心中了然，有位门客前些日子送了些顶好的新茶，公子这是说给她听呢，便同婢女道：“随我来。”。

　　庄婆婆远远，便看见一身月影色银丝玉绸长袍的沈长清，上好的丝绸在日光下隐约能看见上头精细的云纹，看似一身简单的衣袍，却是被他穿的不似凡间物，一身气势清雅绝尘。

　　婢女倒是个机灵的，将庄婆婆迎进门来，连忙端上了茶。

　　“婆婆，若有急事，让下人传个信便可。”沈长清不紧不慢请她来坐。

　　“我有个心结，需要公子解开。”庄婆婆一双眼直直看着沈长清，墨黑的眸中，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沈长清眼中神色微动，掖了掖衣袖端起茶来：“都下去吧。”说着轻啜了口茶，茶叶清香便充斥在唇齿间。

　　这茶口感绵柔，滋味香醇，味道也是宜人，过口让人难忘。

　　庄婆婆端起茶盅，无心绿的釉面上头描了一幅水墨轻舟，很是精细。

　　她在心中寻思着如何开口时，轻品了口茶，唇齿间的味道竟让她觉得熟悉，低头轻嗅在小口啜饮，竟是想了起来：“公子这里，竟有白豪银针。”

　　虽是好奇询问，但语气中竟是难掩意外。

　　也难怪她意外，这茶在天水不常见，虽然碧波城是天水最大最繁华的城，来往停留的人也是奇多，但天水都不喜爱喝口感绵柔的白茶。

　　“此茶是友人所赠，婆婆可是喝不惯？”沈长清正想让人撤了茶盏重新沏过，却被庄婆婆打断。

　　“公子不必换了，我不是天水人，倒也是巧。”庄婆婆将茶盅放回桌上，竟有些失神。

　　她想起了一位故人来！

　　看起来想说什么，面上却是有些踌躇。

　　沈长清眼中流波微动，引道：“无妨，直说便是。”他已经猜到庄婆婆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但猜测终归是猜测，还要听听她怎么说。

　　沈长清这么说，庄婆婆倒也叹了口气，说起了一桩往事……

　　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

　　魔族王室不比妖族，为了掌权，文武大臣多为王室贵胄，普通人想要入仕有所成就，难于登天！

　　二十年前的方越城，已经是在魔族军营里立了无数战功的副将。她是魔族世家贵女，父亲是魔族受人敬仰的御医！

　　当时卫斯予还跟在父亲身后做着药童，一次方越城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卫云飞便向魔君讨个御医。

　　但魔君一听只是位副将，便拨了庄太医的女儿前去，任谁想都知道，魔宫里的向来不重视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臣子。

　　指派卫斯予前去，只是做做样子，好在庄斯予临危不乱，好在方越城的伤口，不伤及致命！

　　一来二去，方越城也喜欢上了这个温婉稳重的小丫头，后来便上门提亲，很快两人便成了婚。

　　但，他一身功名皆被当时的伯侯卫元飞揽去，他们这些普通的臣子根本没有机会往上爬！

　　方越城一气之下投奔旧部，他本就是员猛将，第一战与魔族在孤月一脉开战，随即一战成名！

　　他带着旧部的军马，一口气吞了魔族一座城池，卫云飞还出言挑衅说他卖国求荣、结果方越城以十万兵力打的卫云飞四十万军队节节败退，一连攻下魔族七座城池！

　　而魔宫中的朝臣皆是世袭多年的王室脉络，是难堪大任者，魔君气急，连被夺下七座城池后，不得已之下提携了当时镇守天水一脉的卓家，才算是稳住战局！

　　而方越城提了卫云飞的项上人头便带着军队退到了孤月，将后六座城池尽数还了回去，独独占了孤月，以此来羞辱卫云飞，但也羞辱了魔族当时的政权！

　　旧部的魔尊傅筹大喜，许是存着恶心魔君的意思，即刻封方越城为孤月王，将孤月一地封给了方越城！

　　这一举动，让魔族王室倒抽一口冷气，傅筹此举可谓是杀人诛心，物尽其用！

　　表面看是封赏方越城，实际是在像魔族那些名落孙山的贤才招手：快来啊！跟着我干，要权有权要势有势，有能力的还能有封地，新市场招贤纳士，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于是，魔族急了！

　　虽说大多数人没有叛国的心思，但若长此以往，有心走仕途的可不管那么多了，若都往旧部去了，且不说他这个魔君的位置要换人，若上头怪罪下来换个魔君也不是不可以！

　　也是那一年，魔族才有了不少针对入仕贤才的新政！

　　不过两年后，也就是十八年前，旧部这一边出了一桩事儿！

　　许是傅筹猜忌方越城，怕他表面上是为旧部办事，私下是联合魔族，演了一出割让孤月一地的苦肉计，而蛰伏在旧部？！

　　大抵也是为了绑住方越城这名猛将，便连夜上魔族，想要“请”走方越城的夫人。

　　好在卫斯予提前得到了消息，直直逃往碧波城，躲过一劫，而此时她腹中怀着方越城的骨肉，已是临盆之际！

　　而此事离家近一年的方越城自然也是不知。

　　旧部的人无孔不入，竟然找到了躲在城西村的她，幸亏那夜她的婢女得知消息，来同她报信，可惜婢女装作她的模样引开敌人，惨死在旧部的刀下，庄斯予才知道对方并非是请她走，是想要了她的命，此后她一咬牙烧了茅屋，挺着肚子逃出城西村！

　　那一夜暴雨交加，加上肚子疼的厉害，她不得已躲进了一处山洞，许是受了惊吓，胎儿早产了！

　　第二日她伪装了一番逃进了城西村，此时她身无分文，也早已没了气力。

　　举目无亲，怀中的婴儿早已奄奄一息！她跪了无数的医馆皆被逐出！

　　她不想背叛丈夫，但更不想让魔族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于是在城西村时便差丫鬟想法子给卓炬焰送了些密信，皆是方越城的军中机密。

　　当时卓炬焰便同她说，若有难处，便到缥缈阁。

　　她此时已是摇摇欲坠之躯，拖着疲惫的身体跪在了缥缈阁的门口！

　　那冷肃的玄色大门“吱吖”从里面打开！

　　恍惚间，她看见了一个如神明般高大清贵的身影，替她遮住了毒辣的太阳，没待看清，她一阵眩晕，眼前一黑终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