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侣啊怨侣》蔡姐

21、第 21 章

　　妄想症，精神分裂的一种。
　　患者会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记忆错乱。

　　万文宣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内容。

　　旁边副驾驶上坐着淮枝，正凝视着他，还以为眼前人是幻觉。

　　他的异常对万文宣来说或许是好事，因为如果淮枝把他当作是不存在的人，万文宣便可以探知他更多的内心。

　　于是悲喜交加之下，万文宣刚要庆幸自己终于知道淮枝是怎么回事了，却又明白过来一件事，“你的工作是......”

　　没说完，车里静悄悄，淮枝也没出声。

　　“对不起，”万文宣说。

　　他是不理解又了解淮枝的，知道自己即便没直接说出那几个字，也足以让对方难受。

　　淮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没用的人，对每一次失败的工作经历耿耿于怀，但.....好吧，万老板本来觉得淮枝又自讨苦吃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毕业后就在自家公司工作，某种程度上说，是会比一般打工族要舒服一些。

　　于是不由自主地叹一口气。

　　惊醒身边一个丢了魂的人。

　　“怎么了？你碰到烦心事了吗？”淮枝偏头看来，真是记忆被混淆了，脸上出现的是高中热恋时才会对他有的紧张和担忧。

　　“没有，”万文宣摇头，想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找工作，又知道这样做淮枝还是会难受，纠结着，皱了眉。

　　“你别皱眉呀.....”于是淮枝就说。

　　他把自己的药藏起来，好像霎时间又忘了万文宣曾经抢走过他的药，此时胆战心惊又故作镇定。

　　“我们回家？还是说你想去别的地方，”万文宣说。

　　“都行。”

　　淮枝又凝视身边人的嘴唇，心想密闭空间里就该做些什么。

　　他是回到了高中、两人还热恋的时候，此刻和万文宣同处一室，是巴不得要上手去，和对方亲昵一番。可万文宣是冤家，猜到了他的内心，却又不肯看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淡淡地说，“要和我去旅游吗？”

　　“现在？好啊.....你想去哪？”淮枝很快拿出手机，又将其放下，“我这次不想做攻略了.....”

　　“你不是一直都是爱做计划的？”

　　“不爱做，但.....怕玩的不好。”

　　“玩得不好？”

　　万文宣不解，想偏头看过来，但开着车做不到分心。十几米外堵车了，他便放慢车速，停在一辆车后看过来：“为什么会怕玩得不好？”

　　淮枝不出声。

　　“我只是你的幻想，你可以做你想对我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

　　“因为都说旅行是检验情侣是否合适的机会，我不想我们在旅途中闹不愉快，也很怕......你再不想和我出门了。”

　　“所以要做计划？”

　　“多做点准备，把行程安排妥当，就会......”忽地泄了一口气，淮枝道，“旅途会更有趣点。”

　　万文宣“嗯”了一声。

　　淮枝只从这一声里便察觉到男朋友的情绪有些不对，犹豫着问，“这次我不做计划，你是不是也会.....轻松一点？”

　　万文宣不回答，反问他：“你是觉得因为不做计划，我们会找不到事情做，会尴尬、冷场？”

　　“不是！我怎么会——”

　　“这不是情侣该有的心理。”

　　前方的车开始行走，万文宣打断他，踩着油门飙了一段距离，心中起伏不定，说完这话后索性停在了路边。

　　他说：“我是你的恋人，是该让你依赖、放松的人。为什么会觉得和我在一起时会尴尬？”

　　“是我的问题.......”淮枝嗫嚅。

　　万文宣真是要感谢他此刻的妄想症发作了，要不然可能这辈子都被瞒着。

　　又气又好笑，他的左手肘撑在车窗旁，阳光晒过来，说：“我知道我们的性格会有些不合适，但我们曾经去了那么多地方，难道你都不觉得那些回忆是美好的吗？”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淮枝从这一刻开始心慌，他看着坐在身边的人，明明不过一条手臂的距离，但还是害怕。

　　怕什么？怕对方会在下一刻就离开自己——霎时间、一时间眼前的幻象发生变化——在淮枝眼里原先万文宣是高中的模样，可现在却变做一个成年人。

　　是大学时的样子吗？淮枝去美国找他、见到的万文宣。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淮枝口不择言，想松开安全带过去将对方抱住，又止住动作，“不是要去旅游吗？我们快出发吧，是自驾还是坐飞机？”

　　捉住安全带凝视前方。

　　哄不好一个万文宣。

　　但万文宣也没和他纠缠，重新发动车子，行驶在路上。

　　淮枝偷偷打开手机导航，想看万文宣到底要带自己去哪。旅行？好久没和他一起去旅行了，看周围的建筑和路段，他们好像是在澳洲。

　　自己不是到美国去找万文宣了吗？

　　“你来悉尼了吗？”

　　于是忽然万文宣就听到身边人说。

　　他一愣，顾不上心里那点气恼，缓缓道：“我们.....是在悉尼。”

　　心想淮枝的记忆错乱到不记得他们此时在哪了？想去看被对方藏起来的药，要他吃一次医生给的药，却做不到——还在开车。

　　紧接着听到一声突兀的笑，淮枝弯着眉眼说：“真好，你到悉尼来找我了，出现在我的国家。”

　　之前都是他去美国找万文宣。

　　万文宣无言，难过这种心情在他心里驻根，让他改了主意：“我们回家。”

　　却道有人不适时地想到了父亲和淮子懿——原来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即便拥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把它当作容身之地。想到“家”这个词儿，代入的只能是国内那个、和亲人住在一起的房子。

　　这些让人无法割舍又无比痛苦的亲情啊，淮枝心里惶恐又生气，说：“我不想回家。”

　　“我说的是我们在悉尼的家，”万文宣试图找到淮枝现在停留在哪段过去，“我离开美国搬到澳洲了，和你住到一起。”

　　“这样吗？”淮枝便不可置信，终于在这时生出质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离开美国，你的工作.......”

　　“我没丢下工作，远程操作而已，”甚至在澳洲发展了业务，万文宣想到自己方才确实动了要和淮枝去旅行的心，但他这几天都有事情要忙，走不开，便改了主意送淮枝回家。

　　“可以这样吗？不会不方便？”淮枝对他工作至上的性格印象深刻。

　　“不会。”

　　“那就好，我知道你可以同时处理很多事的。”

　　这般夸奖，少时听是骄傲又得意，长大了再听，只觉悲伤。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万文宣头一回想谴责自己，过去十年才发现他们的爱情并不健康。

　　*
　　把车开进停车场，万文宣打算先下车，让淮枝有充足时间把藏起来的药拿出来，不想，对方忘了自己患有妄想症，记忆停留在大学时期，比他先一步下车。

　　“走吧！”兴致勃勃，要看两人拥有的家到底长什么样。

　　万文宣让他等一等，探身去找他的药，接着又感到疑惑，淮枝不会对自己莫名其妙和他拥有了一个房子感到奇怪？

　　还是说对方又在演戏，记忆根本没有错乱。

　　可淮枝方才和他说了许多心底话。

　　看不清，道不明——爱情是个会让人疑神疑鬼的东西，万文宣找到装药的袋子，下车后，和淮枝去坐电梯。

　　期间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边接听边和淮枝走进电梯，和对方说自己待会儿可能信号不好，瞥见身边淮枝在笑。

　　嗯？万文宣不解。

　　淮枝小声解释：“我想到我们之前去旅行，你总会接到好多电话。当然，我很喜欢这样忙碌的你。”

　　“不觉得无所适从？”万文宣摁了静音键。

　　“不会。”

　　这人又说谎了，万文宣没戳穿他，走出电梯，草草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望向淮枝。

　　坦白说要不是淮枝忽然犯病，万文宣不会发觉高中时期的他和现在有多不同——高中时的他会习惯性迁就自己，以万文宣的喜好来作风向标，而分手成为房东的淮枝，会性格更鲜明些。

　　想到两人像猫捉耗子似的相处，万文宣心中复杂。

　　他探究地看向淮枝，还在怀疑对方是否真就记忆混淆了。而淮枝，似乎是真不记得两人的家长什么样子了，走进屋子里，惊讶地看着眼前。万文宣问：“觉得怎样？”

　　“是你喜欢的风格。”淮枝语出惊人。

　　万文宣便跟着他一同诧异了——重新看待面前的房子。

　　只见面积挺大的，光线明亮，却没多少家具，一望过去会有些空。整体以白色为主，开放式厨房，没有餐桌。

　　“还是我喜欢的风格......”万文宣后知后觉，暗叹自己的迟钝，被惊讶驱使着往前几步，站到客厅里问淮枝，“如果是你来布置，你会怎么弄？”

　　“至少要一个很大的沙发，可以躺在上面。”

　　“最好整个人都可以陷进去？”

　　“没错.....”会显得自己太懒吗，淮枝有些心虚，瞧一眼万文宣，对方在看手机，头也不抬地问，“颜色呢？”

　　“米白色？或者深棕色，你喜欢吗？”

　　万文宣“嗯”了一声，说深棕吧。

　　淮枝说了声好，没再开口了。

　　于是万文宣才抬起头来，“还有什么要改的？”

　　“没有了......你忙的话，不用管我。”

　　“我没有在工作，”万文宣便放下手机，看着他那很会掩藏内心的前男友，把他拉向自己，“我是在想家里还有什么要改的，布局和家具，都能改。”

　　“啊？为什么要改？”

　　“因为.......”万文宣想说因为这是他们一起住的家，但又迟疑——真是不该，他想到他们已经分手了，自己只是个租客。便没说话，被淮枝接口：“可以不改吗？我不想改变，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熟悉。”

　　“这只是因为你住了很长时间。”

　　“也因为我很喜欢这样的装修。”

　　淮枝再次弯眉，温柔地看着他，万文宣都快觉得他得了妄想症也挺好，但一侧目，又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药。

　　“可以亲吻吗？我们好久没见了，”眼前，还有个神智不清的病人，口出狂言。

　　万文宣即便是想，也觉得自己如果答应了，就真是下作了。

　　大步过去把桌上的药打开——

　　“你怎么了，以前不都挺热情的.......”淮枝紧跟他身后，不满地说着。万文宣几乎要觉得这人是故意的，而他分一个眼神到旁边，发现淮枝看也不看自己手里的药，便拿出其中一盒，塞到他手里要他吃药。

　　“这是什么？我没......”

　　“你有，”万文宣打断道。

　　走去厨房倒了杯水，递到对方面前，在这时听到对面一句：“你为什么不再陪我.....多演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