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童话》鸦乐

4、美丽又遗憾

　　人参母鸡汤是冯安小时候每到过年他父亲都会熬的一道汤品，鲜香清淡肉质软弹不柴，冬天一喝身体就暖洋洋的，他记得父亲喜欢把鸡腿分给他和母亲，把鸡翅留到下一顿，而父亲自己啃啃鸡脖子。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每每想起这些画面，冯安都会难受，偏偏好巧，这道菜就出现在老板的餐桌上。
　　几乎一模一样的汤色和配料，他眼里只剩这道汤，甚至开始想象味道。
　　很可惜，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尽管如此，冯安还是喝了一碗又一碗。
　　老板早就注意到冯安的异常，“喜欢这道汤吗？”
　　冯安点头。
　　“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
　　老板点头，“可惜还差点味道。”
　　冯安下意识点头，“老板在哪里学的这道汤？”
　　“很久以前在朋友家过年看到的，真可惜以前没问他要份详细制作方法。”
　　“现在不能问吗？”
　　老板淡淡地笑，“物是人非。”
　　冯安看着老板碗里的鸡脖子有些晃神，“我父亲也会做这道汤，每年过年他都会熬，真是好久远的记忆了。”
　　老板点头，乐乐默默吃饭，谁都没有问出疑点。
　　冯安像是打开回忆的话匣子，突然又蹦出一句，“可是我很早之前就失去他们了。”
　　乐乐和老板皆是脊背一僵，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敢说话。
　　“老板你为什么也独自一人过年？”
　　“家离得太远了呗。”
　　冯安点头。
　　老板感觉冯安需要一个倾诉出口，“你父母怎么了？”
　　冯安神色平静，“我十三岁的时候母亲病逝，三个月后父亲自杀。”
　　乐乐和老板感到震惊，老板继续问，“你父亲为什么会自杀？”
　　冯安陷入沉思，“他太思念我母亲。”
　　乐乐感到悲伤，“他居然抛下你就走，我不能理解。”
　　冯安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也不能理解，我甚至有时怀疑我并不是他亲生儿子，可是小时候的回忆告诉我他确实很爱我，但更爱我母亲。”
　　老板也陷入沉思，“他肯定是爱你的。”
　　乐乐附和，“肯定是爱的。”
　　冯安点头，又听到乐乐大大方方说，“我也爱你～”
　　“闭嘴。”
　　“哼哼。”
　　老板看着长相有点相似的两位，露出少见的慈爱笑容，“冯安，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我很好奇。”
　　他们收拾完餐桌，转换到客厅，没开灯的小小客厅里三人紧紧靠近电暖炉这唯一的热源和光源。
　　氛围很适合讲故事。
　　冯安盯着电暖炉，思绪飘向很远的回忆中，“我父母是青梅竹马，母亲在父亲最困难的时候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后来父亲求婚母亲也欣然答应。母亲喜欢花花草草，父亲就陪母亲住在乡下，我们的院子很大，母亲种了很多花，最多的就是玫瑰。”说到这时冯安静静看了一眼乐乐，乐乐冲他微笑。
　　“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一直很恩爱，父亲在家时从来不让母亲干家务，母亲永远都会包容父亲工作中的坏情绪。父亲不工作时会帮母亲打理院子和菜园，父亲去工作时母亲就会在院子里和小动物们说话，她似乎真的能听懂那些生物在说什么。”
　　老板挑眉，“哦？比如说？”
　　“比如说，经常来院子里撒娇的一只黑猫，母亲说它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
　　老板噗呲笑出声，“哈哈哈，它除了贪吃应该还有别的爱好吧？”
　　冯安点头，露出一丝笑容，“是啊，它还喜欢趴在母亲身边睡觉或者当个跟屁虫，母亲去哪它就去哪。”
　　老板微笑，“它喜欢你妈妈。”
　　“对，托母亲的福，我经常能抓着那只黑猫玩过家家，给它戴上牵牛花皇冠，假装牵牛花是高脚杯互相碰杯，说来也奇怪——”冯安看着老板被黑色眼罩遮挡的眼睛，“那只黑猫经常和别的野猫打架，还因此弄瞎了一只眼睛，可它从来没和我们发过脾气。”
　　“因为它喜欢你们呀。”
　　“确实，我记事以后它就存在，可能与我们有着很深的感情，它寿命似乎也到年限了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
　　老板点头，“是啊，按照普通猫咪的寿命它肯定已经魂归黄土。”
　　乐乐，“还有没有别的趣事？”
　　“有啊，印象中母亲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她说她在跟花丛里的蛇说话，可我从来没见过那条蛇，母亲说它太害羞了，似乎只愿意和母亲说话。”
　　老板挑眉发出一声疑惑，“蛇？”
　　“母亲不会撒谎，她说是蛇就一定是。”
　　老板点头看着冯安微笑，“嗯，一个漂亮的院子，一对恩爱的夫妻，还有努力生长的你们。”
　　冯安愣了一下看向乐乐，露出一丝笑容。
　　老板接着说，“往后的路还长着，学会接纳遗憾，重拾爱与被爱的体验，好好过你的人生知道吗？”
　　冯安再次看向乐乐，对方抿着嘴避开视线。
　　一番夜谈，众人的关系又亲切了一些，冯安再次感叹自己运气好，路遇贵人，否则此刻的温馨也许下辈子也未必遇得到。
　　老板指指房间门，“你们俩晚上睡这个房间，床单被褥都是新的，多住几天也可以。”
　　乐乐显得很高兴，“谢谢妈妈！”
　　两人目送老板进房间，冯安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乐乐笑得天真，“终于有机会跟你同床共枕～”
　　冯安感到无语，“你最好睡觉老实点，挤到我我可是会踹人的。”
　　“这么冷的天挤一挤才暖和。”
　　“别抢我被子。”
　　“那就更应该挤一挤。”
　　“闭嘴吧，快去洗漱。”
　　被子有非常熟悉的味道，是玫瑰味的洗衣液，冯安看了一眼身旁的乐乐，“你明明是朵玫瑰，为什么没有玫瑰香味？”
　　乐乐抬起手臂闻了闻，“是哎，我好像没有味道。”
　　冯安关掉灯侧身躺着，“你真的是一朵玫瑰吗？。”
　　“真的，我真的是一朵玫瑰！”
　　“那你能变回本体吗？”
　　“能变。”
　　“变一个我看看。”冯安突然脑补出床上躺着一朵玫瑰的画面，不禁弯起嘴角。
　　“不能乱变，变回人需要耗费很大法力。”
　　“那你的法术除了能变人还能干嘛？”
　　“保护你啊。”
　　冯安错愕，有些好笑，“你？保护我？”黑暗中冯安看不见乐乐坚定的神情。
　　乐乐坚定回应，“对。”
　　“谁教你的这么肉麻的话？”一个十三、四岁没什么能力的少年妖精想保护人类？
　　属实是有点好笑。
　　乐乐看对方不相信，有些着急，“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冯安怕他一激动闹腾起来影响睡觉，连忙敷衍，“好好好，我相信，爱神的玫瑰快睡吧。”
　　乐乐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
　　冯安边翻身边说，“相信相信。”黑暗中摸到对方发丝，安抚性的揉了揉。
　　果然这么做乐乐瞬间安静下来，他甚至趁机想钻进冯安怀里，冯安眼疾手快推开，“不行。”
　　“为什么？”
　　“不习惯和别人同睡一张床，更别提抱着睡了。”
　　“那我能握着你的手吗？这总可以吧？”
　　冯安犹豫片刻，“好吧。”
　　乐乐握着冯安的手放在脸旁，冯安能感觉到一阵阵温暖的气体从乐乐鼻间呼出——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冯安和乐乐在老板家待了三个晚上，尽管如此乐乐还是没能达成和冯安相拥而眠的成就，在冯安的再三推辞下，二人回到出租屋，虽然老板做的饭菜很好吃，但是果然待在自己家最放松。
　　“今天天气还不错，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冯安难得打算出门。
　　乐乐立即脱口而出，“游乐园！”
　　冯安后悔自己问出口，“这个时候没有游乐园开门。”
　　“没关系，有空再去。”
　　突然想到什么，“我知道有个地方，晚上带你去。”
　　等到后半夜，冯安带着乐乐在大冬天的寒风中撬开了某个公园的破旧游乐场铁锁。
　　乐乐举着手机的手电筒，“这样不好吧？”
　　“是不好，就这一次，待一会儿我们就回去，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带你去大型游乐园。”
　　“好。”
　　一进铁门左边是蹦床组合右边是滑梯组合，周边有动物摇摇椅和转转椅，还有旋转木马和各种秋千。
　　借着手电筒的光，乐乐坐在摇摇椅上，铁制的设施老化晃动会发出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乐乐抓着两边的扶手，“你小时候来过这里？”
　　“对，很小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破，母亲带我来过几次，她总会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我的安危，所以只要我一呼唤她，母亲就会冲我微笑点头。”
　　“哇，还有这样的故事。既然如此，这次就换我陪你，咱们把这些设施全部重新探索一遍，怎么样？”
　　“好啊，就当是陪我回忆童年。”
　　夜晚的公园里，嘎吱声和嬉笑声交替出现，也不知日后又会出现怎样的都市怪谈。
　　冯安久违的感到快乐，甚至在梦中他再次看到一呼唤就会对他微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