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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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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了一周没去上学,班主任打来电话问原因,她很不耐烦,说我净些毛病!
平时我总是呆呆地坐着,哪里也不去,周围的女生都是贫困家庭,平时缩手缩脚的,她顶看不上我们,骂我们是呆子傻子,后来月考成绩出来了,她再也不骂我了,把我调到最后排,和那些家里比较有钱的差生坐一起,让我给他们辅导功课。
他们整天抽烟喝酒打架,我不害怕他们,我害怕一些年长的男老师,他们的课我不敢抬头。
班主任老师正处在更年期,高兴一天破口大骂一天几乎成了定律,我们都是底层的后代,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每个人都习惯了。
不过有几位很善良的老师,从来不会乱发脾气从来不讲脏话,平时也会关心我们的学习。数学老师看我的成绩很好,把一些奥数的书借给我,晚上捡瓶子时我会带着在路灯下看,我从来不敢找他问问题,有比较难的我多算几遍就会了。
过了一个月,省奥数竞赛拿了第三名,于老师高兴坏了,送了我一套高中的课本,让我先学基础知识,以后再研究高中奥数题目。
周围的同学很明显的,对我格外的恭敬,那种恭敬好像看一头怪物一样。
12月末
今天我看见裤子上有血,以为是她昨天踢了我的肚子导致的,但是血越来越多,我不知道怎么办,犹豫了好久才告诉她,她还是一脸冷冰冰的没有表情,把一个塑料包的东西扔给我,“呐!自己弄!”
肚子疼得冒冷汗,洗碗时感觉骨头缝有凉气往里边钻。
这几天,我上下学遇到邻居叔叔阿姨,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笑,有一个小朋友笑嘻嘻问我:“你成人儿啦?”
我没回答,低着头回家了,推开门他俩在吃饭,他用揶揄的口气说:“成大姑娘啦?!”
她斜了我一眼,:“可不,能跟男人睡觉了。”
我回了房间关上门,听她念了句:“小贱货,还有了脾气了。”
我明显感觉他俩对我客气多了,可能是我长大了吧,终于熬过来了。
那件粉色羽绒服袖子变得很小,我把袖口松紧带拆了,缝成一个宽大的敞口袖子,穿上发现肩膀又很紧,我每次穿的时候,她都阴森森盯着我,一脸不悦,以前她只要不高兴了不舒服了,巴掌毫不犹豫就落在我的脸上。
2004年3月
他跟爷爷要钱买了辆三轮车,凌晨3点喊她起床去买菜。
她心情不好我就要遭殃了,这回我差点瞎了。
连续几天睡不好,她脾气格外的急,他俩在吃饭,我在卧室缩在墙角看书。她没有任何理由一把推开门,质问我今天为什么不去捡瓶子?凭什么她这么遭罪我在家里享受?她突然抓起桌上的碗往我头上摔。
那只碗落在身旁的墙上,一块大的碎片划破了右脸颊,一块小碎片割伤了右眼眼皮,还有一块更小的落在衣领上,凉凉的。
血呼啦一下流了半张脸,我又听见自己发出尖叫,他在外边继续吧唧嘴,声音越来越大,假装不知道。
他说过:孩子嘛就是用来给老婆撒气的,谁让自己穷呢?
和上次被玻璃割伤手一样,血流一会儿自己就凝固了。
他自己又坚持了2天,起不来了又折腾出租,每天回到家就开始抱怨累,吆喝着我给他端洗脚水捶背,还要老婆在旁边听着他咒骂乘客,他喜欢宰人,一张嘴就要几倍的价格,有着急用车的人不得不花高价。
7月
家里条件好了点,要把表妹接来长住。
她说我靠不住,将来肯定不会管她,她要把表妹当女儿养。
想起她像个畜生一样极端暴戾毫无人性,我知道噩梦要开始了。
8月
我真的是很烦他们打扰我学习,他们三个人整天嚎叫着吵吵闹闹。
我有次忽然急了,站起来把书本摔了,她听见动静一脚踹开门,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我双手紧紧护着头,沉重的拳头都落在后背上,连续的咚咚的声音,震得我头晕。
他站在门口看热闹,表妹挤进来,捡起那本书,肥胖的手狠狠的撕扯着纸张,咬牙切齿的连书带人一起咒骂。
她们两个的发狠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9月
我记得蔡阿姨说过,等你长大了,要学会想办法维护自己的利益,我们改变不了别人,只有逃离。
今天周一我请了假,一大早站在街道办事处大门口犹豫很久,终于走了进去。
这几年换了很多人,他们都不了解我的情况,我一遍遍重复着我的事,我的诉求,从一开始紧张发抖,到后来讲到声音喑哑口干舌燥。
他们一个个人都张着嘴:“啊?啊?”一个问题问好几遍,我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他们是在糊弄我,但是我想到了在救助站时快乐的生活,我坚持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做梦都想回去。
最后书记出来了,中午带着我去食堂吃了饭,给我夹了个鸡腿,笑眯眯跟我说:“小朋友,吃饱了就快回家吧!”
10月
表妹今天被接回家了,当着舅舅的面,站在门口咒骂她,说她是个穷鬼,整天给她吃面条大白菜。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开心极了,虽然知道一会儿肯定会打我撒气,但是我还是想笑,我终于明白看见我痛苦她就高兴的原因了,因为她恨我啊!
底层阴暗的虱虫,从垃圾上爬过,以肮脏为食。
12月
我参加了三年级的晚自习,终于找到了可以安静学习的地方,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学习好的同学,偶尔我们会停下笔聊几句天,好像我和他们一样没什么不同。
晚上8点下课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走,雪水从鞋底的裂缝渗透进鞋子里,袜子湿透了脚冻僵了,我顾不上这些,只想着快点逃离这段阴森森的路。
这段时间我发现流血能让我好受点,每次听他们俩个吵架,我都会拿出抽屉里削铅笔的小刀,刀刃慢慢的划过手腕上的皮肤,看着血一点点流出来,心里那股巨大压力瞬间得到释放,然后我就可以忽略门外令人烦躁的争吵,静心学习了。
那种感觉很美妙,我常年穿着长袖,没有人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小秘密。
真奇怪,她不打我了只是骂我几句,我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2006年春节
今年过年回奶奶家聚餐,屋子里大姑和大伯一家人,我都是第一次见。
他们衣着光鲜靓丽,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贵气,举止得体,眼神里并没有任何一丝的瞧不起。
他说以前太穷了家里人瞧不起,所以不回家聚餐。
每到过年就在家里咒骂亲戚,从老丈人到连襟骂个遍,过年整整一个月家里都是他粗声粗气的嚎叫,听的人耳朵疼心脏难受。
实际是他在牌桌上下不来,越到过年越想来把大的,年年都被人合起伙骗得精光。
今年他打算换个地方弄钱,之前他在家里吹嘘过。
一桌子人筷子刚拿起来,他就张嘴提借钱的事,说养孩子太困难,借几个!
每个人脸色各异,不发一言,他下不来台,一下把我推到地上,命令我“快给大姑和大伯磕头!”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脸上,我站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洗的发白的裤子,不合脚的鞋子,它们和我人一样透着股寒酸。
大伯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说清楚,借还是要!”
大姑说话了,她穿着法院的制服,嗓门很高,一脸不屑,“孩子学习好不好?别像你一样是个智力有问题的,我的钱可不能给傻子瞎祸害!”
他眼睛瞪得要掉出来,磨着后槽牙,挤不出一个字。
她老老实实扒着碗里的饭,不敢伸筷子夹菜,人多时就开始演戏,演受气包老婆的戏码轻车熟路。
他俩什么都不知道,我读几年级都说不出来,家长会还走错教室。
他每天喝点小酒就念叨:“笑贫不笑娼!”“姑娘能卖钱!”想到这我忍不住反胃,硬生生把这股劲儿压下去,这么多人看着,我不能丢人。
这时奶奶替他说话:“我老儿子出息了,自己买车下力气赚钱!”
原来如此,兄弟姐妹都会恨那个被父母惯得最厉害的,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他转身从厨房拿了炉钩子,递给大姑,“往死里打她!给你出出气!”
尖尖的钩子碰到我的腿上,我抖了一下,我没有毛裤,里边只有一条破烂的缝补无数次的秋裤。
面前的陌生中年妇女没接那根冰凉的铁棍子,她问我:“闺女,你说,班里能不能排上前十?!”
我第一次对家里长辈说自己的成绩,“年级前三,省数学和化学竞赛都是第一”,说完我依旧面无表情的,不觉得是一件多光荣的事,从来没有人以我为傲。
大伯的女儿和姑姑的儿子同时抬起头,好像在脑子里回味这句话,半天才明白过来,然后和他们的父母一样,眼睛里都是惊异。
之后我得到了姑姑的定期资助,大部分钱被他俩挥霍了,虽然只有小部分也足够我买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