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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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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
中考没有意外,学区内最好的重点高中,姑姑想托关系,把我转到市中心最顶尖的那所,以我的成绩不用花任何费用,但是他俩不同意我离家太远。
开学第一天,我就病了。
学校通知父母把我领回家,他们夫妻俩个冲到学校里,在走廊里殴打我,班主任老师拦不住,他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人群里我看见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又被绑在家里了,只记得自己好渴啊,阳光晒在脸上,要把这具躯体活活烤干,这个家是个巨大的硫磺火湖,这次我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其他的情绪我也没有。
喜怒哀乐从我的身体里剥离,我已经死在地狱中了。
10月
今年的国庆节在医院里度过,市中心那所最知名的心理精神医院。
出院了我又要回到该回的地方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那些上层人偶然发现一个底层蝼蚁快死了,把他捞出来裹一裹伤口,再放回油锅继续煎炸。
我这种人的存在,弄脏了他们的朗朗乾坤,光天化日。
11月
同学们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像看一头野兽,我早就习惯了。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他们都在背后叫我怪胎,说我的父母是精神病,我是小精神病,他们当着我的面窃窃私语,之前为什么不叫呢?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嫉妒,和我生物学上的母亲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也有很好的同学,我的同桌,胖胖的眼睛小小的,笑眯眯的分给我各种零食,她父母是开酒店的,我见过她父亲来接她回家,也是笑眯眯的。
她给我东西我都面无表情的说谢谢,我没有什么可以还给她的,她不爱学习经常借我的作业抄,很快她有了很多家境相仿的好朋友,后来分班了。
12月
在理科班,利用闲暇时间自学了大学理科,我发现饥饿居然能让我的大脑迅速转动,可能是人在极限状态下,生理会产生触底反弹的现象。
他俩经常不给我伙食费,一周50元他俩舍不得,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回家了,因为没有钱坐车,他俩总能找到我的错处咒骂我,发脾气不给钱,最后总是他们恶狠狠撂下电话。
后来电话卡里没钱了。
一个课间活动时间,又冷又饿,我晕倒了在操场上,很多人围过来看。
2007年
姑姑又来了,把一张银行卡塞给我,让我自己看好钱,高高在上的姿态叮嘱我好好学习,她儿子遗传了奶奶的弱智,大学要毕业了,小数点分不清,她就指望着我给她赚足面子。
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就饿死在学校了吧。
4月
半个月一次的放假,我一口气买了很多衣服鞋子。
刚开始在大市场转了几圈不敢问价,反复查看了卡里的余额,才鼓起勇气买了第一件衣服,然后按照提前计划好的,把缺少的东西全部补齐了,原来这些必需品并是不昂贵的,我第一次花钱不用挨打,但是心里很不安,我还不起这份大恩大德。
5月
他俩又来学校闹了,这是第三次了,她要我的银行卡,踢了我的肚子,我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午休时间大门口很多家长,好多同学喊:“杀人了!”“死人了!”
我们三个人都很诧异,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呢,她一只手就可以拧断兔子的头,手起刀落就可以活剥了小猫的皮……
她杀人了吗?她只是在割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的眼睛往地上瞟看向我,眼睛里疑惑不解,这也算是个人?
他俩因扰乱公共秩序,被抓进看守所了,7天。
宝贵的7天,我甚至想去问老师,可不可以在这7天参加高考?
我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内脏很疼,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远远不如小时候的自愈力了,好像随时一个不小心,就会内脏破裂大出血而亡,没人管这具躯体,监护人都坐牢了,学校也没法管。
大厅那面落地镜子里晃过我的身影,我看见自己乌黑的眼袋,比任何一个人都严重。
然后我又住院了,我越想抓紧时间学习,越是弄巧成拙。
有一个人影倒立着从窗外飘过,成为楼下空地上的一小滩血肉。
7月
我吃了很多药,思维清晰起来,我在思考出路,考上大学又怎么样呢?他俩会像恐怖电影里的鬼一样,如影随形,四只手牢牢拖拽着我,不让我逃出黑暗。
脸上不可控制的微笑,阻止我化身为一滩血肉。
我在写练习册,护士阿姨把我带下楼,上了救护车,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进入一个富人区,最后停在一个联排别墅区前。
我住进了姑姑家,她谈好了条件,每个月给那对公婆最低生活费,再闹就抓进去蹲着。
我认为的绝路,居然打开了个出口。
8月
我切身感受到了寄人篱下这个词,以前它只是安静的躺在课本上。
偶尔晚饭姑姑回来一起吃,会加很多好吃的菜。
她的头探过来,离我的脸非常近,大着嗓门问:“好不好吃?!”姐弟的表情俩如出一辙。
我低下头放下筷子,这时候她总会嚎叫一声:“咦,将来得找个好婆家,这个饭菜还看不上!”
周末表哥会回来,他会在一边劝,他看我的眼神,好像看路边的乞丐。
这时候姑姑保准狠狠的敲他的后脑勺,“把你喂得膘肥体壮的,还不如彪子傻子的孩子有出息!”这时候他收起目光,不说话了。
我听奶奶说过,她像爷爷,霸道,在家里说一不二。
9月1日
开学了,我回学校住宿了。
我跟着大家一起早起洗漱上早自习,下晚自习洗漱睡觉,没有人打扰我,她们嬉闹着,从来不理我。
我从来都是榜单上的第一,但是每个人好像自动把我屏蔽了,他们用艳羡的目光看向第二名第三名,好像他们分别是第一名第二名,全世界都把我抛弃了,没有人和我讲话,我并不需要任何关心就可以继续成长。
2009年
我放弃了保送,只是想体验下周围人那种激动紧张的心情,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在卷子上,我的心情没有任何波澜。
北大和清华都给姑姑打电话,我能想象的到她那张严肃的长长的脸,布满得意的笑,踢开一间间办公室门,大着嗓门提着别人的耳朵挨个通知。
她高兴坏了,把表哥的那次升学宴补上了,她到处宣扬她的闺女考上清华了。
7月
离开学还有两个月,同学们都出去旅游了。
姑姑很忙没空理我,升学宴之后,我像个物件被摆在一边,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别墅里游荡。
8月
还好他俩不知道这里,他俩疯狂的给我打电话,充满假笑的声音让人恶心,“爸爸妈妈给你做了好饭好菜,回家来吃啊。”……我没办法换了号码。
我想起来,还有个让人很恶心的事,考试后每隔3天要回学校填各种表格,我被隔壁班一个大家都烦的男生堵在走廊里,周围的人都在起哄。
最后这一年,我被一些差生编排,成为他们“配对”活动的主角。
走着路忽然被推一把,撞到他身上,他会立刻伸手抓我的胳膊,有时候揽住我的后背,他碰我的那只手很明显的不安分,呼吸也变重,这一幕忽然唤起我久远的记忆,那双绿豆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恶心的人想吐。
两个公敌应该凑在一起吧,我听过别人叫他的外号,叫‘巨能装’,是当时的一个广告,我没看过家里没有有线电视。
但是这个绰号很适合他,瘦小畸形猥琐的外表,经常做些自认为帅的动作,每天张嘴就是吹牛。
我是第一批录取的,都过了一个月他们还要去学校,等着哪所大学可怜他们,把他们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