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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挣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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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霖靠在墙壁上,嘴角干裂,手边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水。
齐璞站在窗边,静静观察他:“他不喝药?”
赵锐眼中寒意一闪:“灌不进去。”
齐璞愣了愣,心道,从前没见你这么虎。再看乔霖,似乎还没到要死的程度,于是放下心来,道:“我和他说说话。”
江五蹲在门口,闻言嗫喏两声,小声道:“阿郎……”
有些抗拒。
齐璞冲他笑笑:“他都病得起不来了,五郎不用担心。”
破败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乔霖循声看来,见齐璞站在门外,不由得轻笑一声:“四郎还记得我们这些俘虏。”
齐璞大步走进柴房,嗅到无处不在的苦药味,那是从乔霖的行囊里取来的,这味道他总是闻到,显得很刺鼻。
“托三郎的福。”齐璞神情平静,不轻不重地回道,“一刀子让我躺了好几天,今天才有力气来看看你。”
乔霖转过脸,眼睛盯着土墙,不想多瞧齐璞一眼。
只听一阵衣料摩挲声,齐璞坐在了地上,随手端起碗,似乎很感兴趣地认真端详片刻:“三郎不想喝药?”
乔霖淡淡问:“四郎还要管这个?”
“这倒不是。”齐璞摇摇头,认真道,“只是我担心你死在这里,你若死了,只怕乔夫人要发疯的。”
他等了一阵,乔霖果然转过头来,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你既然提前查过,就应该知道我与嫂嫂关系不佳。”
齐璞当然知道。
虽然他没有预料到乔霖回乡,还因此疏忽大意被捅了一刀,但对于乔家的家事,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
乔家当家主母早逝,乔大郎结亲后,家事依照规矩,便尽数交于其妻掌管。
只是乔夫人掌家,两人之间有些利益冲突,关系一直不和。
齐璞却道:“正是如此,她才更不敢让你死。”
顿了顿,齐璞观察着乔霖脸上的神情,补充道:“你兄长一手拉扯你们长大,长兄如父,你又如何能使他夹在两个亲人之间?乔三郎,我若是你,这碗药我就老老实实喝了,别让我看不起你。”
乔霖声音哑了些,质问道:“四郎真是一番好口舌,骗人时都这么能说么?”
“……”齐璞已经抬腿准备走了,闻言莫名奇妙地转过身,“三郎觉得被我骗很伤自尊?”
乔霖一阵沉默。
齐璞等待片刻,见乔霖脸色青青白白,拍拍手毫无耐心地走了。
江五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终于等到齐璞平安出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小心护送他离开。
齐璞重新找到贺六郎,让他千万把乔霖看好:人别死就行。人活着是要挟,死掉就真是结仇了。
当然,对这些人,他也没准备手软。
两人端着缺了边的陶碗,喝着井水,蹲在田坎边,小声交流一些不太能见光的坏心思。
良久,贺六郎脸色沉重,盯着齐璞道:“我当初对小郎君的评价真是没错。”
阴险狡诈,这四个字送给他最合适。
齐璞淡定喝水,理直气壮道:“也是和师叔学得好。”
贺六郎摇摇头,懒得和他对骂:“那我就先给乔家送去?”
“周文安既然是独子……”齐璞稍作思索,笑了笑,一肚子坏水微微荡漾,“先送他的吧。”
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小小报复一下周文安,这是齐璞能干得出来的事。
贺六郎毫无异议,起身便去动手。
齐璞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才转过头,叫了一声:“老师。”
成润的影子拉得很长。三人都知道对方在场,只是无人说破,面对面仍然假作不知。
成润缓缓走到他身前,他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穿着捉襟见肘的衣衫,露出强健的四肢,乍一看居然显得有些可笑。
齐璞站直身子,他已经长到成润胸口处,只是和成润相比起来还是矮小。
成润问:“你要如何对待他们?”
起初齐璞说,只要让他们签字画押,就同意放人。如今伤也好了,又要做什么?
齐璞走上前,接过成润手里的提篮。他低头看了一眼,笑起来:“老师也去替我挖青泥了?”
成润见他避开这个话题不谈,想说些什么。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八日,再留下去,只怕事情会远远超出两人的预料!
成润顿了顿,张口却不知说什么。他一贯是直白的性格,此刻却被齐璞逼得左右为难。
齐璞伸手拨了拨篮子里潮湿的青泥,抬头对着成润笑,眼睛里倒映着明亮的阳光:“多谢老师。”
成润神情复杂,还要再问,就听齐璞道:“请老师放心,我自然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情。”
很难说齐璞是不是骗子,但成润确实被安抚了。他轻轻吐了口气,道:“你一直很聪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
齐璞认真道:“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记得老师的教诲。”
两个月的日夜,倾囊相授的教诲。即使走的路不同,他也敬佩这样的人。
成润点点头,迟疑片刻,又道:“我要走了。”
这是早已有所预料的。
“请让学生送老师一程。”齐璞道,“回城之后……”
成润打断他:“不必。”
他负手,向前踱步,仰头望着天边高悬的太阳:“我将往雍州去,看过马场,便要回朝。”
齐璞本来还有些愁绪,闻言当即支棱起来,两只手抓上了成润:“请务必让学生送送老师!”
成润:“……”他用力丢开齐璞的手,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跟齐璞不要说这么多废话,成润已经深深感悟到了。
待在寨子里的第十日,贺六郎带着周文安的信物、以及采购专家,踏上回归洛阳的道路。
齐璞在门口送别众人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思索该如何发财。
首先当然要在世族们身上捞一笔。人质在手,何愁没钱,用这些哭哭啼啼的世家子们换一笔银钱,非常合算。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此时的生产水平,让他能非常迅速地找到财富的积攒对象:富人。
总得来说,齐家要在洛阳立足,独木难支。对那些墙头草的世族而言,他只需要做四个字,威逼利诱。
现如今威逼已经够了,如果他要做得更过分一点,等薛复抵达,还可以再折腾些大动作。
反而是利诱……
齐璞考虑过猪肉生意。如今猪肉价贱,回头骟了猪,仔细养大,完全可以卖上高价。不过他人在山上,暂时不准备回去,这事还得放在后头。
得想想有什么能“骗钱”的生意……
齐璞站在地里,一边看着远处弯腰劳作的人影,一边苦思冥想,忽地,一个男孩儿从地里绕过来,挨在他身侧。
宽阔的田地里,才松过土施过肥,泥土松软,泛着微微的水意。
齐璞抬起腿,那孩子靠在他腿边,脸被擦得干干净净,只是还留着些许干裂的痕迹。
男孩儿歪着脑袋看他,动了动脚。
齐璞正要说些什么,男孩儿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问:“叔父真的听你的?”
齐璞失笑,亦压低声音:“你不是都看见了?”
男孩微微沉默,又低头看了看手心,忍不住抬起手,舔了舔手心。
那天齐璞送给他的糖块,似乎还能这样品味。
齐璞视线下移,瞧见他上衣干干净净,裤腿上却沾满了湿漉漉的泥土。他正要说话,远处又传来一阵妇人的呼喊声,饶是隔得远远的,也能听出其中的怒意。
“二牛!谁叫你又往田里钻!”女子从田坎上冲冲走来,见到齐璞,先是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随后慢慢向他靠近,行礼道,“阿郎。”
自从贺六郎帮着他做事,所有人的称呼都从郎君慢慢变成了阿郎。
齐璞应了一声,妇人起先还有些尴尬,目光再看见身侧脏乎乎的儿子,怒火蹭的一声又蹿了上来。
她尬笑一声:“我带这小子回去洗洗。”
走上前去,一把拧住儿子的耳朵,提起来就往回走。
齐璞定定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视线落在男孩儿的裤腿上,耳边环绕着女子的吐槽声。
“白瞎了新衣服,一天就你嚯嚯,叫你回去把木头砍了,你是净搞事,这咋洗?!”
这句话落在齐璞耳中,他忽地一个激灵。
他想到做什么了。
本朝去污多用澡豆,此物在先帝践祚初期诞生,数十年来早已走入千家万户。平民以绿豆、白豆等豆子做廉价版澡豆,富贵人家则更加奢侈。
《千金翼方》中所记载的澡豆配方,当初齐璞也曾看过,除各色药材外,佐以玉屑,最终研制成贵族常用的日用品。
毕竟“面脂手膏,衣香澡豆,仕人贵胜,皆是所要”,这钱可以挣。
不过香皂此物初初出现,也不能随意敷衍,他得想个办法,让这些贵族乖乖把钱送上门来。
这回齐璞想得很快,当即有了主意,叫来贺笃。
“你去替我问问,村子里可有木工?”顿了顿,他又道,“甲乙两队里若是有合适人选,也可一起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