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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造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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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均匆匆走出学堂,一把拉住路过的孙广林:“怎么大家都不在?”
孙广林无语道:“我怎么知道。”
自从阿郎带着人离开,城北人数骤降,纵然霍均再好骗,此时也回过味来了。
孙广林说完这句话,想了想,还是试图再蒙骗霍均一下:“前些日子城外有些骚乱,巡值士兵不够,也许是帮着守城去了。”
霍均皱眉,反驳道:“不对。”
他知道齐璞是去春猎,可是……李衍、贺六郎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也要一起去?
这个安排就很不合理。
何况齐璞不会为私事耽搁正事。然而前两日,李衍曾交给他的“三民汇要”教完了,他去找李衍,李衍不在,说是回乡祭祖。
那本书是贺六郎写的,于是他又去找贺六郎,然而只见到贺十七一人,告诉他……
“贺六郎回家照顾孩子?”霍均眉头紧锁,一个字也不信,“这样的谎言,未免太荒谬了。”
孙广林:“……你可能不知,贺六郎是贺家村村长,孤儿的确需要他关照。”
霍均微微一怔,在孙广林面不改色的谎言下,竟有些动摇,疑惑问:“那成先生……”
“不知,不知。”孙广林烦得要死,拒绝回答,“兴许和阿郎一起春猎去了。”
他等了一阵,见霍均还在苦思,摇摇头正要离开,便听霍均恍然醒悟一般,不太高兴地说:“原来李广泽和贺六郎是见阿郎不在,都回去躲懒了。”
孙广林格外震撼,不知道霍均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霍均转过身来,对他道:“我明白了。”
孙广林:“……你明白就行。”
一边说,他一边想:你明白什么了?
霍均心中却也在想:阿郎手段太软,否则怎么能让手下人躲懒呢?下次该向阿郎建议一下。
此刻,悄然失踪的李广泽与贺六郎二人,正在齐璞的指挥下,收集肥料。
齐璞提前向停留在山中的青壮了解过,农户种植多以经验为主,此时虽然也有简单的肥料出现,多以杂草沤肥,利用夏季高温制造肥料。
“没有其他的办法?”齐璞皱眉,问身前的老者。
“也有用豆根、谷壳的。”老人介绍道,“但这也是几年前,去年能吃的都吃没了,哪有什么豆根留着。”
老人种了一辈子地,当年一把火烧了村子,全村人背井离乡跟着贺六郎来到山上,最艰难的岁月,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摸索着天象气候,把贫穷的村子拉扯到今天,他对种地的经验绝非常人能比。
在他眼里,齐璞问这些话,虽然平常,但还是出于好意。即使最终没有结果,至少代表着贵人们能对农民们多一份重视。
因此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还多说了几句:“阿郎如果想种今年的春麦,恐怕产量不佳。”
齐璞当然明白,山地的地力本就不足,年年产出粮食,也得休息一下。
他想了想,前世的世界里,早已经用上化学肥料。不过他记得,自己童年时,家里还经常做农家肥。
这其中最常用的,就是粪肥,不止人粪,还有牲畜,羊、马、猪都可,猪圈还就修在粪坑上,粪肥挑起就可以用。
为了节约肥料钱,齐璞也认真研究过肥料这东西:《知本提纲》总结的酿造十法里就说过,肥料积制方法极多,如今出现的也就那么寥寥几种。
齐璞细细挑选了一下,筛选过一些以目前的条件不好达成的部分,道:“我曾见过几种肥田法,请老丈听听是否能用。”
老丈忙道:“请阿郎细说。”
“其中一种,取阴沟渠港与河底青泥,晒干碾碎。第二种则稍微贵一些,用禽兽骨骼、蹄角之类,火烧细筛。”
齐璞说得含糊,没有多解释如何有用。
老丈听罢,疑惑道:“这两种法子……都不曾听说过,阿郎在何处见过?”
齐璞随口道:“兴许是哪个小村子,不记得了。”
老者没有丝毫怀疑,皱着眉头思考许久,最后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不过阿郎既然亲眼见过,兴许这些农人又找到了新的方法。阿郎若是不介意,不如先试一试。”
齐璞也是这么个意思,其实他只是想问问这些材料好不好找,但见老丈没有对此提出疑问,就知道自己的担忧过于多余了。
“多谢老丈。”他随手往头上戴了个草帽,唤道,“六郎,走吧。”
贺六郎也穿着一身短打,手腕露出来不少,他不在意自己着装是否得体,跟着齐璞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田坎边。
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他们已经用脚步丈量过山上的土地。齐璞一边走着,一边道:“我想在这里试试。”
山上的土地颜色不深,有少量板结,据齐璞观察,确实是不够肥沃的表现。
贺六郎难得十分认同:“是,阿郎什么时候开始?”
齐璞笑笑:“现在。六郎,你可以让大家先去找找材料了。”
青泥不必多说,山里好找。至于骨骼肥田法,本来大家就没粮食养动物,不过城里倒是有肉类供应,想来骨骼不少,可以拉过来试一试。
贺六郎点头道:“郎君的意思是,先试青泥肥田法?若是要使用兽骸,从前村子里也养过些牲畜。”
齐璞微微一怔:“养过什么?”
“什么都有。”贺六郎一脸坦然,“归鹤楼的商路经过此地,我们劫过几次,最多的还是鸡鸭,后来雪灾,便陆陆续续吃了。”
齐璞掐指一算,也不过两三个月而已。这倒不是不能用,连忙道:“翻出来用!”
贺六郎顿了顿,又道:“上次还劫过另一个匪寨,缴到几头猪仔……不过没养多久,也埋在那边。”
这回齐璞更是喜出望外,他想了想,不记得上次被抓时有看到猪仔,大约当时已经被吃了。
他在洛阳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羊肉,偶尔有些“病死”的牛肉。猪肉……恕他吃得太好,实在还没见到猪肉。
面对齐璞的疑惑,贺六郎表示:“养猪的人太少,又难吃,但凡有点闲钱,也是养鸡鸭的多些。”
这个齐璞是知道的。早期养猪时手法不对,猪肉腥臊,这都是难以避免的问题。不过也正是因此,猪肉价格跌入谷底,这是大发一笔的前奏啊。
齐璞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先去解决肥田的问题。全村老少都出动了,包括刚休息一天的将士们、李广泽、江五等人。
赵锐则一定跟在齐璞身边,振振有词:他煎药有经验,让他来。
齐璞劝了几遍,劝不动他,看赵锐的表情,对自己受伤之事还耿耿于怀,遂放弃:“那你就跟着我去巡田。”
为了加快进度,齐璞选择将骨骼烧干,大火烧黑,敲碎后作为肥料。
寨子附近的土地一分为三:一份只做青泥法,一份只做骨肥法,一份混合着使用。
只等待春耕那一日。
……
正式开始改造的第二天,就有人闯进老丈的家里。
老人家地种得好,年岁又长,在村子里自然有地位。这些人不敢跑去问贺六郎,于是先来逼问他。
木门敞开,院门并没有关。老人坐在门口的木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个陶碗。
来人进了院子,先开始哭嚎:“叔,这、这你得管管啊!”
闻言,老人连眉毛都没有抬:“我管啥?”
那人讪笑一声,蹲到他面前:“你种了一辈子地,还能叫个小屁孩儿教?”
见老者始终不说话,他越说越激动:“养地不是这么养的,留一年就算了,他这么乱来,这可不行啊!”
“……”老人终于认真地看向他。
在年轻汉子期待的目光中,他给了对方一个爆栗:“你又知道人是乱来了?!”
他年纪虽然大了,手劲还不小,敲得对方捂着脑袋。
老人微微动了动身子,苍老的脸上挤出无奈的苦笑:“孩子都多大的人了,你还这么咋咋呼呼?郎君还能叫你吃亏不成?滚回去……”
汉子小声道:“你吃了什么迷魂汤……”
话音未落,在老人作势举起的手掌下,他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喊:“叔,你偏心——”
老人无言以对,看着对方的背影,长叹一声,正要扭过身去,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他的眉毛都耷拉下来,叹息道:“叫郎君看笑话了。”
从内屋里转出来的人正是齐璞。
他端着碗,自然地走到老人对面,坐在矮桌后,笑得很镇定:“老丈不用担心,这是好事才对。”
老丈怔了怔,没有说话。
齐璞坐定,低头先给老者分了半碗,这才慢慢品味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品的,山泉水的味道,只是他有伤在身,得喝些热的。
老丈尴尬地揽过面前的陶碗,想了想,还是道:“我们贺家村一定会配合郎君,郎君千万别把那蠢材的话放在心上。”
齐璞笑了笑:“老丈也是。”
微微一顿,他又补充道:“土地是农户的命根子,我相信大家都没有恶意,若真伤了土地,我偿还同样大小的上田就是。”
这就是很有重量的承诺了。
老人怔了怔,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叫郎君费心了。”
齐璞没有再说,他一个外人,想也知道一定有人不能接受自己,但这些事情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