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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2 夏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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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巷新开了一家理发店,店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遇到人就会打招呼,笑起来露出两颗大白牙,很是招人喜欢,一个胖胖的矮矮的,不经常出门,出门就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小儿子最好不要出门,因为那张脸实在白地渗人。
他的妻子是一个很漂亮精致的女人,不难看出,他对他的妻子很好。
“大家好,我叫陆瑾年。”
少年带着青涩的笑容单肩背包向我走来,从此成为了我的同桌。
他笑得灿烂,如春日暖阳照暖了我的心。
我比较内向,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
他不一样,他能和班上的男男女女打成一片。
我成绩在班上是吊车尾,除了语文啥也不是。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学英语,明明父亲说过英语没必要学,根本用不到。
他的英语却出奇的好,每次都能拿满分,和我的个位数分数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背单词,拿着词典对照着文章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翻译。
我不明白这些字母组成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但还是逼自己去消化这些东西。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满分试卷上看到这样一句话,“?You're never really done for as long as you got a good story?.”
他好看的字如他本人一样好看。
好奇心驱使我去翻阅词典翻译这句话。
因为你得到一个好故事,所以你永远不会去做。
为什么得到一个好故事就不会去做?去做什么?我不理解。
他看了一眼我写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体,笑得灿烂,告诉我不是这么翻译的。
他说,“只要你有个好故事,你就永远不会被人忘记。”
他说,这是《海上钢琴师》里的句子,他很喜欢。
从那以后我开始专注英语,小学的英语很简单,他也会带着我学习,我渐渐的从班上的吊车尾上升到中等水平。
他开心地请我去他家吃饭。
他家门外种了很多植物,门前一盆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阿姨很开心的招待我。
他弟弟叫陆瑾安,胖胖的,一脸死样,起初我还被吓了一跳。
我害怕陆瑾安,坐得离他很远。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咳嗽了许久都不见好。
陆瑾年告诉我,弟弟生了很严重的病,医生建议带他到环境好的地方养病,于是他们来到了这儿。
其实我还挺感谢他的,要不是他生病,我可能遇不到陆瑾年。
再大一点儿班上女生又给陆瑾年送情书,他每次看也不看就扔给我。
那些文字不知道从哪儿抄来的,千篇一律。
我不屑,但是害怕万一有一天他不再扔情书给我。
“喂,你能不能不要再扔情书给我了!很烦的知不知道!”
其实我更希望那些情书是你给我写的。
他耷拉着脑袋,朝班上道了句,“以后别送情书了,我同桌会不开心的。”
我顿时红了脸,掐着他让他别乱说,但会不开心却是事实。
他在小镇上呆了两年多,后来因为陆瑾安病重,算命的说他的命劫在南方,南方可有贵人相助。
于是他们一家匆匆离开了小镇,去了南方一座叫荆棘谷的小镇。
从那天开始,我又是一个人,心里好像缺失了些什么。
有一次他来看我,我看着许久未见的他已经白净好看,突然忍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慌乱地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竟仰着泪脸,让他不要喜欢别人。
我不知道那种若失若离的感觉是不是喜欢,只知道班上女生说过,喜欢就是天天想着他,喜欢就是在本子上写满他的名字……
我承认,他们说的喜欢我都有。
庆幸的是,他答应了。
我以为,他也喜欢我。
他每周都会来看我,我们一起逛集市,一起去篮球场打球,一起趴在石桌上看书写作业。
班上的女生说,天天和他在一起,就是谈恋爱。
所以连我也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
事与愿违,过完年后,他离开了那座小镇。
离开前一天,他特意翘课跑过来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我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将他的电话号码写在我的手上,让我经常与他联系。
起初我会因为想他给他打电话,但是绝口不提我想他。
后来好几次接电话的都是一个女孩,而且她好像就在他身边。
我如雷灌顶,以为他喜欢上了别人。
我打电话质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耳边再次想起女孩的声音。
“瑾年,我想吃城南的麻辣烫了。”
他柔声对那个女孩道,“好,想吃就去。”
那种温柔是对我没有过的,他再次对我说话时,语气平淡,“抱歉,我家小猫饿了,待会儿回你。”
可是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我突然意识到,每次的电话都是我主动拨的,他从来没有主动过。
初三升高中,我发挥失常没能考上延桐一中,去了一个普通高中。
高三那年一个普通的夜晚,下着瓢泼大雨,父母出门送货,再也没有回来。
看到他们冰冷的尸体,我感觉全世界都塌了。
我失去了最亲的人。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想起他了,可是当黑夜将我笼罩,泪水浸湿枕头时,脑海里一串数字明晃晃地跳了出来。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明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他早已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一张清俊的脸颊在明媚的阳光下好看至极。
我日渐消沉,最后被确诊了抑郁。
我拿小刀划破手臂,鲜血流淌,我会觉得如同释放。
他来看我,说我怎么那么傻,却还是很温柔地给我换药。
“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知道这对那个女孩很自私,但我确实是自私的。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咬出一个字,“好。”
因为无法打出恢复证明,我一直待在家里。
得知他去了帝都,听取班主任的建议去了帝都一所离帝都大学很近的专科院校。
我认识曾书遥是在一个明媚的春日,他牵着她的手,看着他的眼神温柔似水。
我知道他们是异地恋。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三的做法。
那年冬,我和她不是第一次见面,我故意去她的店里吃面,就想近距离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气质由内而发的端庄优雅。
很美。
我主动加了她的微信。
我知道初四晚上广场的烟花盛宴他和她有约,于是我假装发病,抓了大把大把的药往嘴里塞。
然后求他带我去看烟花盛宴。
我看见她站在高处看烟花最好的位置,穿着陆瑾安的牛仔衣,正往这边看。
刚好在那时,我踮起脚尖,吻了他。
他陪了我一晚上,我故意把他充电的手机拔开。
第二天没电,他固执地要充电给那个女生打电话,我又装发病,求他今天只陪自己。
天知道,那篇朋友圈,仅曾书遥可见。
“你满意了?”
他哑着嗓子问我。
“瑾年,你在说什么啊?”
我又发病了。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很贱,打着抑郁的名头求他的怜悯。
他不知道抑郁是可以装出来的,所以他的怜悯害了他自己。
好消息,我们在一起了。
坏消息,他心里没有我。
有天晚上他喝的烂醉如泥,告诉我说他要往前看了,说“我爸妈挺想见见你的。”
于是我们决定在一个双方的愿意的年龄结婚。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得知曾书遥和陆瑾安在一起的消息,将自己泡在酒里好久。
26岁那年,我们结婚了。
曾书遥出国了。
婚礼前夕,他和陆瑾安在天台坐了许久。
半夜,陆瑾安酒精过敏,他送陆瑾安去医院。
他对我很好,但是我知道,那些好不过是因为对家庭的负责罢了。
五年后,曾书遥回国。
我怀孕了。
她来看我时,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依旧没有变。
“对不起,是我抢走了他。”
她温柔一笑,“即使你不出现,或许未来某一天我们也会因为某种原因分开。”
我却固执的认为,如果当年我没有出现,抑郁而终,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因为直到现在,陆瑾年都没有向我说出那三个字。
她却只注意到我抑郁的事,开始坐下来跟我说她看到的景色,遇到的悲欢离合。
她说,别人可以爱我,但在选择爱别人之前,应该先爱自己。
“你看世界那么大那么美,人生还有很多悲欢离合等着我们去经历,为什么一直纠结从前不肯跨过去呢?”
她真的很豁达。
陆瑾年喜欢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我是一个男生,或许我也会对她念念不忘。
我说,等孩子出生让她认你当干妈,你给她取个名字!
她笑了笑,思考了一下道,“男孩就叫陆瑾瑜,女孩陆嘉懿,取自‘怀瑾握瑜,嘉言懿行’,意思是让他们以后都要有高尚的品德。”
“怀瑾握瑜,嘉言懿行。”
真是两个好名字。
一个月后,陆瑾瑜和陆嘉懿出生了。
半年后,疫情爆发。
陆瑾安在一线战斗,曾书遥也投身一线对抗疫情。
没过多久。
曾书遥光荣牺牲。
那年我们从帝都搬回延桐工作,陆瑾年照顾孩子睡着后,在阳台上坐了许久。
第二天醒来,母亲骂他是个烟篓子。
阳台的地板上成片的烟头和烟灰,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
他疲惫地抬眸,原本俊俏的脸颊,长出了胡渣。
那是自我生完孩子后,陆瑾年第一次吸烟。
母亲愣了许久,张了张嘴不说话。
他看见我,起身将地上的烟头扫净。
去浴室收拾完毕,确保身上没有烟味才来到房间给孩子换尿不湿。
又过了一年,疫情终于得到缓解。
他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那晚,我躺在他怀里,肩头却被一滴滚烫的泪水灼烧着。
后来。
母亲给陆瑾安介绍了一个海龟女。
叫向淑瑶。
不是“书寄北风遥”的“书”和“遥”。
陆瑾安每周都会去陵园,每年除夕都会去陪曾书遥过年。
而陆瑾年每隔两个月去一次,每次都会跟陆瑾安岔开时间。
春节他会选择在初四早上去。
他每次只呆一小会儿。
除夕母亲想让向淑瑶和陆瑾安确定关系,当陆瑾安拿出两张作废的结婚证时,我知道,向淑瑶要落空了。
陆瑾安搬离了家里。
陆家出才子,陆家也出痴情种。
几年后,我知道陆瑾年心里一直藏着个她,而我如同囚笼囚禁了他许久,我们志不同道也不合。
离婚了。
陆嘉懿跟我,陆瑾瑜跟陆瑾年。
陆嘉懿上幼儿园后,我将陆嘉懿扔给陆瑾年,独自去旅游了。
他说,如果哪天我累了,想回家,他一直在。
果然外面的世界很美。
果然自由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在九寨沟捡落叶时,我遇到了同样旅游的向淑瑶,我们相伴去了下一个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