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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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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医生!这个给你!”
小鹿捧着一束不知从那儿摘来的栀子花,兴冲冲地扑到陆瑾安怀里。
陆瑾安将笔插进兜里,微笑着看着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啊?”
小女孩戴着帽子,苍白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在电视上看到说栀子花的花语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爸爸说,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的意思,”
小女孩看着手中洁白的栀子花,眼睛里充满了童真无邪,“陆医生天天在陪我,都没时间陪阿姨,阿姨肯定会生气的,所以我想把这个送给陆医生,然后再送给阿姨,她肯定会开心。”
“祝陆医生和阿姨相守到老。”
暴雨过后,湛蓝的天显出若隐若现的彩虹,栀子花的清香盈满整个车厢。
红绿灯闪烁,陆瑾安打转车头。
扫陵人从万千陵墓前走过,与男人插肩而过,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从鼻尖疾驶而过,很快变成了栀子花的清香。
黑色大衣将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修饰地极到好处,一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睛透过金丝边眼镜看着世间万物。
那双黝黑凌厉的眸子,眼里曾含满了柔情。
他修长的手握着一束栀子花,栀子花的清香覆盖了原本的消毒水味,使得男人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是这片陵园的常客。
每次带来的花都不一样。
每次都在一块墓碑前坐下,一坐就是很久。
他一定是个医生。
偶尔会行色匆匆的离开。
那一定是某位病患出了问题。
躺在那儿的女孩生前一定美若天仙,因为墓碑上的女孩笑容灿烂,目光清冽。
那是一座合葬墓,他一定很爱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一定很喜欢花。
要不然他每次来为什么要带不同的花。
“今天小鹿跟我说,栀子花的花语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的意思。”
他无奈的摇头,嗔怪道,“你也太不仗义了,自己留着乌黑的长发,让我一个人白头。”
他看着天边的彩虹,笑着道,“曾书遥。”
“出彩虹了。”
天边的彩虹若隐若现,直到夕阳洒下,逐渐将那一片五彩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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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瑾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他喜欢女儿。
“你猜是小公主还是小王子?”
他侧身轻轻俯在她六个月的孕妇上,想也不想就直接道:“当然是小公主。”
他觉得女儿一定是百灵鸟,而儿子一定是一匹野马。
“恭喜家属,是个小儿子。”
他没有伸出双手去抱孩子,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护士道:“我媳妇儿呢?”
护士将她退出来时,原本红晕的双颊惨白无比,他不顾形象砰的一声跪在她身前。
众人纷纷抬头,就见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跪在她面前,抱着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人放声大哭,走廊时不时会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也不顾。
她怕疼,所以他怕她疼。
他的高傲在她面前一无是处,他的膝盖骨只有在她面前是软的。
她像哄小孩一样捧着他的脸为他擦干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终于,她甩开手,用尽全力低吼:“憋回去!”
于是,他抽泣着,被她嫌弃地推开了。
她知道他喜欢女儿。
可是当她趴在他怀里对他说,“陆瑾安,我们要个小公主吧!”
他一只手护着挂在自己腰上的人,一只手关上后备箱,声音温柔,“乖,我们不要了。”
你已经为我疼过一次了,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小公主了吗?”
他按下电梯,双手护住腰上的人:“不,艾莉丝只有一个。”
我的公主只有你。
她趴在他颈窝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拖鞋,换衣服,盖被,动作谨小慎微。
“晚安,我的艾莉丝公主。”
打开陆延安的房间,发现枕头湿了一半,下一秒,陆延安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被子里薅了起来。
泪水盈满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他极为不耐烦地低吼,“憋回去!”
然后像扔垃圾一般将儿子扔到床的一边,简单粗暴地给他换了枕头。
“躺回去。”
小家伙瑟缩,躺在被子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小家伙能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醒来找不到妈妈,以为妈妈不要自己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而已。
毕竟这确实是陆瑾安能做出来的事情。
陆瑾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怕这个多余的家伙感冒了影响到公主的心情而已。
陆延安今年五岁。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除夕的第五年。
是陆瑾安爱曾书遥的第二十七年。
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年。
夕阳无限好,余晖打在玫瑰身上灿烂无比。
陆瑾安轻抚墓碑上女孩的眼睛,涌上了无尽的温柔。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的公主为我生了个小王子,又要为我填一个公主时我拒绝了,因为公主是高贵的,她为我疼过一次,我已经很荣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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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除夕多了一个人,但不是她。
母亲很喜欢向淑瑶,有意撮合我们。
“淑瑶啊,以后就在阿姨家过年,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陆瑾安从医院回来,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向淑瑶欲要挽他的手,却被他闪开了。
饭桌上,陆母让向淑瑶坐在陆瑾安旁边。
夏夜反应敏锐,谎称想多和向淑瑶了解了解,主动和陆瑾安换位置。
“淑瑶啊,多吃点,跟自己家一样。”
陆母不断给向淑瑶夹菜。
陆瑾安埋头吃饭。
“我看你和瑾安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成家了,要不……”
耳边响起碗筷放下的声音,陆瑾安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嘴角,起身,“我吃完了。”
他说完转身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
母亲的厉喝声从身后传来。
陆母放下筷子,声音冷厉,“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再也别回来了!”
陆瑾年蹙眉,“妈!”
“闭嘴!”
向淑瑶欲起身劝阻陆瑾安,却被身旁的夏夜拦住。
陆瑾安每年除夕吃完饭都会出去,起初陆母不知道情况,是后来跟踪他才发现他每年都会去陵园,一呆就到半夜。
那个墓碑上的女孩笑容灿烂,却只能躺在冰冷的地底。
那是陆母和曾书遥的第二次见面。
后来夏夜告诉她,她的两个儿子,都栽倒在这个女孩身上。
第一次见面,是她站在陆瑾年身边。
第二次见面,她躺在冰冷的地底。
她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儿子是个痴情种,痴情到此生非那个女孩不可。
她想要改变现状,想让他走出来。
陆瑾安只沉默了半晌,走进卧室拿出了两本红色印着钢印的本子,眸中沉痛,略表歉意地对向淑瑶道,“对不起。”
“我已经结婚了。”
他收下已经作废的两本结婚证,决然扬长而去。
她的“淑”“瑶”不是“书寄北风遥”的“书”“遥”。
他不会爱上她。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他踏雪而来。
扫去曾书遥周边的雪,在她旁边席地而坐。
雪花在他乌黑的发丝上点上晶莹点点,在他肩上落下白色的花瓣。
远处天空绽放五彩的烟花,城市灯火通明,家和万事兴。
“曾书遥。”
“你看,烟花真美。”
照片上的人笑的灿烂,身前的玫瑰绽放的美丽。
他回头看着伞下的人,嘴角轻轻上扬,“曾书遥。”
“慢点走,等等我。”
“下辈子,也请一定一定要等我。”
眸光含满柔情,他就那样看着她,眼底是不需要掩饰的爱意。
“原来是她啊!”
他肩上落满了雪,却不舍的让她被雪淋湿。
向淑遥将伞往他那边偏,陆瑾安长睫轻颤,站起身躲开伞。
“抱歉。”
向淑瑶张了张嘴,却只苦笑了一下。
“可以问个问题吗?”
陆瑾安垂眸,沉默。
“你认识她……多久了?”
她不相信陆瑾安先遇到的是曾书遥。
她宁愿相信陆瑾安先遇到的是自己。
可是他说,“对不起,我们已经认识二十七年了。”
二十七年?
可是他明明才三十三岁。
她后退了几步,终于知道为什么初中刚认识那会儿他会对她那么好。
直到高中遇见曾书遥后,这段暧昧才被陆瑾安主动斩断。
她一直以为,两人只是名字相似。
原来那么多年,她一直是替代品。
陆瑾安沉默了许久,终于道了声,“抱歉。”
远方的烟花落幕,他们的故事未完,未来还有很多故事需要他们一起续写。
“曾书遥,我搬出那个家了。”
“我知道母亲很生气,哥哥也曾劝过我,但我想,三十多的人了……”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他早已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尽管白发苍苍,看她时,眸中依旧含满了柔情。
他颤抖着骨瘦的手指将手中的信点上火,在冰冷的墓碑前燃尽,“曾书遥,我寄过去的信你看到了吗?什么时候回我……”
“哪怕一个字也好……”
睁开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摇椅轻轻晃动着。
她俯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曾书遥……”
“我也爱你。”
六月的栀子花开得正盛。
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艰难地抬起手,用那一枚银色的戒指框住了最后的夏天。
栀子花成为夕阳下最美的点缀。
“曾书遥,我来找你了。”
他艰难地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怀抱着结婚证和穿孔硬币,安详地离开了。
他是一位伟大的医学泰斗,造福了许多人,也为医学界培养了许多人才。
他一生无儿无女。
曾有一位爱人在疫情中牺牲,此后便终生不娶。
他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无偿捐赠给山区,将自己的医学成果无偿捐献给国家。
荣誉墙上挂着两人的合照,“医学泰斗陆瑾安和其妻著名首席设计师曾书遥合照。”
自此,医学泰斗陆瑾安和著名首席设计师曾书遥的故事落下帷幕。
(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