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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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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的路灯孤独地照亮路面,将一片片黄色的光斑投入黑暗,却无法驱散这股深深的孤独感。
周围的建筑物和树木在黑暗中模糊了轮廓,它们同样以沉默的方式受着寂寞的侵袭。
月光透过云层,把世界渲染成一片暗淡的灰色。
在这片沉寂的景色中,曾书遥的孤寂似有形有质,似触手可摸。
它如同一股寒流,悄无声息地侵袭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让全身心陷入一种沉寂而孤独的氛围中。
“剩下的时间,多陪陪您母亲吧。”
那句“胃癌晚期”如天塌,压得曾书遥喘不过气。
“糖葫芦——”
她叫停了游喊的小贩,买下一根糖葫芦。
山楂在嘴里发出咔嚓的声响,她突然觉得有些甜腻了。
似寒风凛冽,吹得她脸颊生疼,疼得泪水从眼角一行一行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一次又一次将山楂塞进嘴里,本以为是酸甜,却是一阵苦涩。
早餐店就在前面,而她连前进的勇气都没有。
她惊叹自己居然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那个叫陆瑾年的男孩儿坐在早餐店门口的台阶上等她。
可是没有。
她失望了。
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将头埋进颈窝,无声地哭泣。
她不敢大声哭泣,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一个男孩儿站在她身旁,等她哭完,然后捧着她的脸抱怨:“哇!别哭了!丑死了!”
微风在树梢间轻轻吹过,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偶尔有车辆驶过,打破这份宁静,但很快恢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人站在自己身旁,那份期许的欣喜油然而生。
她急促抬头,到口的“陆瑾年”哽在喉咙,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冰冷毫无感情的质问:“怎么是你?”
那句冰冷的“怎么是你?”陆瑾安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眸底一沉,语气生硬:“怎么,让你失望了?”
曾书遥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眶微红,起身是腿脚酸麻,被陆瑾安扶住。
她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那只手,手上带着之前他问自己要的发圈。
曾书遥强撑站立,扶着腿朝早餐店走去。
陆瑾安跟在她身后,灰色的卫衣上似染了些许污渍。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推开早餐店的门,才发现昨晚太急忘记锁门了,最初四处倒放的桌椅被归纳得整整齐齐,地上的血渍和污渍被拖的光滑无比,整个屋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曾书遥蹙眉,回头疑惑地打量着陆瑾安,灰色的卫衣上沾染的污渍明晃晃地撞进她眼里。
“谢谢你。”
是由心发出的感谢。
陆瑾安发消息的手一顿,语气冰冷似在吩咐:“我饿了。”
见曾书遥始终不动,他又道:“我爸妈又出去旅游了。”
这个理由不得不令人信服,因为陆瑾安经常以父母出去旅游来这儿吃饭。
他父母感情真好啊!
厨房里传来葱姜蒜煸炒的香味,陆瑾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认真忙碌的曾书遥,刚好对上曾书遥抬眼的目光,双目对视,陆瑾安猛地低头在手机上胡乱打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句子。
“蛋炒饭。”
陆瑾安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蛋炒饭,沉声询问:“你不吃吗?”
她将桌上的一碗蒜拉到自己面前,一边认真剥蒜,一边回:“不吃。”
陆瑾安点点头,低头认真吃饭。
鼻尖传来大蒜刺鼻的味道,一瓣瓣白胖胖的大蒜被曾书遥剥开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整个屋子安静的能听见陆瑾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曾书遥剥蒜细细碎碎的声音。
陆瑾安突然停下了进食,犹豫了许久,终于闷声道:“阿姨……”
曾书遥剥蒜的手一顿。
陆瑾安小心翼翼地询问:“还好吗?”
“挺好的。”
泪水啪嗒啪嗒打在原木桌上,陆瑾安心似被猛地抽打了一番般地疼痛。
他抽出两张纸递给曾书遥,却低着头不敢看那双泪眼。
曾书遥抽泣了一声,轻笑:“你说那天我一刀砍死他该多好!”
陆瑾安猛地抬头,那双泪眼里有悲伤,更多的却是恨意,似要将人千刀万剐的恨意。
上次母亲住院的第二天她回早餐店,曾樊下午来了早餐店,曾书遥不愿给他服务,在厨房自顾地切起了肉。
谁料曾樊出言侮辱,辱骂造谣母亲,她猩红了眼,拿起菜刀就朝他走去。
她浑身散发的狠厉气质,曾樊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双将他吓摔倒在地的眼睛,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天,一个女儿提着菜刀要砍亲生父亲。
好在旁边粉店的老板娘拉住了曾书遥,放走了曾樊。
曾书遥并没有真的想砍曾樊,她也下不去手。
“曾书遥。”
她神情恍惚地抬头“嗯”的回应陆瑾安。
“你冷静一点。”
冷静?
她现在还不够冷静吗?
自己母亲得了胃癌不在医院好生照顾却守着一个破店剥蒜,这还不够冷静吗?
“陆瑾安,有时间学学做饭吧,不仅方便了自己,还招女孩子喜欢。”
陆瑾安蹙眉,轻咬唇角:“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会做饭的男孩子谁不喜欢?”
她抬眸,一双哭红的眼眶惹人怜悯:“你们高个子男生都喜欢可爱的女孩吗?”
她拿起手机在面前照了照:“你觉得我好看吗?”
“从小到大,我的老师,朋友,同学都说我长得可爱。”
“陆瑾安,你说,我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曾书遥长睫轻颤,对上陆瑾安炽热的目光,心中一颤,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曾说过,陆瑾安的狐狸眼很诱人,会勾人魂。
曾书遥惶恐的低下头,自言自语:“我这么自恋,怪不得你哥不喜欢我。”
她起身,收好陆瑾安的餐具:“不早了,你快回去吧,马上要高考了,回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想其他的。”
“好。”
陆瑾安跟陆瑾年不同的是,陆瑾安处事冷静,相同的是,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
陆瑾安有一双独有的狐狸眼,能勾人魂,却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手机里那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如今沉寂在电话薄。
曾书遥躺在床上,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她睁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瑾年,我以为我不会再想你了。”
曾书遥忘不掉前者,无法接受后者。
在曾书遥与爷爷的合力劝说之下,母亲答应与曾书遥一同前往海城进一步治疗。
海大医学院是医学界的龙头,一院属于海大附属医院。
“海城的房价不低,能够在一院新乔区找到一个房价一般的屋子很不容易,辛苦你了。”
肖慕含笑:“能帮助你是我的荣幸,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行。”
海城的夜景很美,像天上闪烁的星星,很多时候曾书遥都会以为,自己就在天上。
十月份的海城秋高气爽,海风阵阵拂过,海水拍打海面的沙沙声如优美的乐曲动人心弦。
“遥遥,谈过恋爱吗?”
“谈过,四年多,和平分手。”
肖慕眸光闪烁:“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呢?”
曾书遥踩着软软的沙土,仰头闭眼倾听大海的声音:“距离,时间,先后。”
距离是一段感情中的第一难,一个人的孤寂最易动心。
时间是一段感情的调试剂,可以让人愈陷愈深,也亦可让人轻易产生对比。
感情讲究先来后到,就像小说中天降永远比不上白月光。
曾书遥回眸一笑:“你呢?肖慕。”
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会长,是她的朋友。
肖慕轻声一笑:“喜欢过,不过她出国了。”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黑茫茫的一片,只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和远处航船的鸣笛声。
曾书遥抬眸望肖慕,他的侧脸极好看。
“喜欢哪有那么容易。”
曾书遥做兼职辅导的钱除去房租费给母亲做化疗远远不够,于是她推掉了学生会所有的事务,一有时间就去给学生辅导。
全国数学竞赛二等奖可不是浪得虚名,许多被她辅导出成绩的家长都纷纷感谢,渐渐地,她就像一个被打包好的老师,许多家长为了孩子的成绩慕名而来。
她因此存了不少钱,虽不能一次性将母亲的化疗费交完,但至少没有一开始那么茫然了。
肖慕也作为朋友相应地帮助了曾书遥很多,他说着不用还,但曾书遥还是将每一笔都记在了小账本里。
“肖慕,我不想欠你的。”
她不是小孩子,看得懂肖慕的心思,只是双方都没有主动戳破而已。
陆瑾年这个名字偶尔也会出现在脑海中,但也仅仅只是出现。
因为化疗的缘故,母亲的头发一层接一层的掉落,母亲曾多次要求曾书遥让她回去,却每次都被拒绝。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愿曾书遥因为自己多花一分钱,可曾书遥比她想象中还要固执。
“妈!你安心养病,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她将母亲的手放进被子里,看着母亲不着寸缕的头和那张惨白病态的脸,温柔地笑着:“爷爷说了,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吃团圆饭。”
宣传部的事务自母亲来后她没有接手过一次,她也因此向上面提出退会申请,但都被打回了,没有任何理由。
后来组织部的林创来宣传部借人帮忙她才知道,原本属于宣传部部长的事务都被肖慕揽去做了,做完后再吩咐成员做其它事务。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肖慕的意思,而所有人都以为曾书遥不知道,或许连肖慕也认为,曾书遥不知道。
“阿姨好些了吗?”
“做完化疗后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肖慕撑着太阳伞,伞歪斜到曾书遥那边,正好挡住燥热的阳光。
曾书遥往嘴里塞进一块山楂片,一阵酸甜在口腔蔓延。
海城没有糖葫芦,至少她没找到。
山楂片,是肖慕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