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夭*

9、孟女高义

　　围观众人看到这一番变故，皆惊叹不已，或交头接耳，热闹非凡。众人只当孟娘子想成亲想得疯魔了才抢了这郎君回来，如今见着这郎君真人，果真容姿出众，无怪乎被逼婚。只是今日孟娘子的所作所为却与众人心中所想不同，既是如此出色的郎君，为何要将他赶出门来？
　　王楚站在孟府门前，即便被围观众人指指点点，也不为所动，似成了望妻石。为他拿着包袱的小厮好生劝道：“王郎君，我家娘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你就是站上三天三夜也是不成的。这是娘子为你准备的物什，牛车也在路口等着呢，你还是早些上路罢。”
　　王楚充耳不闻，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关闭的大门，久久才开口道：“既然娘子一心为楚着想，楚这就离去，待他日事情办妥，楚再亲自登门提亲。”
　　顿了顿，他又艰难地说道：“楚这一走归日无期，楚与娘子并无媒妁之言，也无父母之命，楚……不敢奢求娘子等楚，但楚一定会回来回报娘子的恩情！”
　　王楚说罢，终于转身打算离去。
　　待他转过身来，众人不禁啧啧惋惜，好一个俊秀郎君，如今却双目赤红，神情悲伤，令大妈大婶心疼不已，恨不得扑上前去将自家的闺女介绍给他，好让他忘了那个狠心的孟娘子。

　　人的好奇心从来都是重的，在场众人几乎都是听说孟女貌丑，却未亲眼看过，一是因为孟娘子极少出门，二是因为孟娘子面上蒙了帕子看不真切。如今面前活生生地站着一个几乎与孟女拜堂成亲之人，免不得要问上一问。
　　“敢问郎君，孟家娘子相貌如何，是否如传言中那般丑陋？”
　　王楚的眉头微微一蹙，却未露出厌恶之色，只道：“秀外慧中。”
　　众人一阵惊呼，大抵是关于孟女的容貌做了一次讨论，其中不乏激烈争吵。
　　“这位郎君，听说你是被孟家娘子抢回来成亲的，为何她今日又放你离去？”
　　这个问题问在点子上了，于是众人皆安静下来，双目发亮地看着王楚，期待他的回答。
　　王楚心中不耐，想快些离去，无奈他此时已被众人团团围住，进退不得，只能停下脚步。听到这个问题，他已然生恼，外面竟是如此看待娘子的？真是一帮愚民！然他此时发作不得，便嘲讽地笑了笑，道：“既然是听说，怎能信得？”
　　那人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非要问个究竟：“那事实到底如何？”
　　王楚闻言一顿，随后面上露了几分怀念之色，“我在赶路途中不幸遭遇贼匪，身上的盘缠全被抢了去，饥饿难耐，昏倒在山上，亏得孟娘子路过，将我背回孟府，细心调养，这才康复如初。你们听说的抢亲简直是一派胡言，不知是哪些下三滥的胡言乱语，败坏孟娘子的名声，若让我知晓，定饶不了他！”
　　此话一出，某些“下三滥的”不禁缩了缩肩膀，坚决不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话。
　　只是仍有人不肯相信，追问道：“那前些日子孟娘子将你打成重伤口吐鲜血，难道不是逼婚不成？”
　　王楚此时心中已经怒火中天，闻言冷冷地看了那说话之人，吓得那人连忙缩到人群外。只见王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是我之前遇着贼匪，受了内伤，孟娘子不知，本想劝慰我一番，谁料我内伤发作，吐了一口血。不过孟娘子心中愧疚，将我悉心照料，我才能在短短的时日内康复。”
　　众人一阵唏嘘，大多已信了他的话。纵然有少数不信的，见他一脸正气，便也只能放心里头，不敢质疑。
　　“既然是孟娘子悉心照料郎君到郎君康复，想来郎君与孟娘子之间一定感情深厚，可否两情相悦？”有人起哄道。
　　王楚刚想趁众人不注意之时脱困，却因这个问题再度成为众人注意力集中的对象，刚想开口应声，却又觉不妥，为孟敛的名声考虑，便摇头道：“孟娘子贤良端庄，甚为守礼，是我感念她救命之恩，又见她心地善良，品德极好，不知不觉地动了心，想向孟府提亲。”
　　“既然如此，孟娘子为何又赶郎君你出府？”
　　此话正是戳到了王楚的伤心之处，他心中微痛，低头不语，许久才沉声说道：“孟娘子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知我乃读书人，另有抱负，便劝我以前途为重，又恐我耽误家中嘱咐之事，这才为了准备好一切，催我上路。”
　　众人恍然大悟，又是一阵叹息。
　　“所以我不是被赶出府的！他日我办好家中长辈嘱咐之事，谋得一官半职，定会回来光明正大地迎娶娘子过门！”
　　想来王郎君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坚决不承认孟敛真心赶他出门。
　　可惜众人皆用一副“我们都懂”的眼神看着他，看在他眼里便是同情，令他更为难受。

　　而第三次下山的梁某人再次有幸看到此景，看了那被众人簇拥的王楚一眼，欲转身离去，谁料碰到了熟人。
　　“咦？这不是梁先生么？”
　　梁鸿作揖：“不敢当。”
　　“梁先生怎会在此，莫非也是来瞧热闹的？”
　　梁鸿实话实说：“下山来买些东西，惯常去的那家恰巧没货，只得去另一家，便路过这孟府。”
　　那人也觉得梁鸿不是看热闹的人，但还是热络地问道：“梁先生来了多久？”
　　从那孟家娘子现身便在了。只是梁鸿却淡淡道：“刚到。”
　　那人对梁鸿的冷淡不以为意，友好地将自己所见与他分享，顺便问道：“先生，你说那王郎君说的是真是假，会不会是孟娘子给了他银钱，让他这么说的呢？”
　　“不会。”梁鸿说得果断。
　　“唉？先生怎么知道？”
　　“虽然并不认识这位孟娘子，但是那日我在山上亲眼看见她救走的这位郎君，自然做不得假。”梁鸿正色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既然是梁先生亲眼所见，自然是真的。”那人笑道。说罢便去与旁人分享这个最新消息。所以说，绝对不可小看大老爷儿们的八卦之心，他们也无聊得紧啊。
　　梁先生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一边走着一边不禁露出浅笑，原来众人争相议论的孟家娘子便是那日他在山上见着的蒙面怪力女。三次下山，皆碰到旁人谈论她的事迹，今次还见着了真人，也算缘分。
　　她真是好大的气力呀！亲眼看到孟娘子将瘦弱的王郎君甩出门外的梁先生如是想。

　　且说那王郎君被人围住，到路口不过几步距离却似远在天边，倒是帮他提东西的小厮看不过眼了，高声说道：“咱们王郎君这是要去办大事的，若是耽误了，你们担当得起吗？还不速速让开好让郎君上路！”
　　大家现在都知道这位王郎君是读书人，将来保不齐是要做官的，自然不敢得罪，连忙退散开一条路，让他通过。小厮连忙护着王楚快步走到路口上了牛车，将包袱放到车上，小厮拱手道：“王郎君一路小心，小的这就不送了。”
　　王楚点点头，瞥了没敢跟上来的众人一眼，无奈笑道：“多谢小哥了。”
　　小厮是个爽快人，直言道：“王郎君客气了，既然是我家娘子吩咐的，小的自然要做好。再说了，也不知我家娘子为郎君备了什么好东西，这包袱沉得很，我一直捧着也累不是？”
　　王楚不禁失笑，不愧是孟府的下人，行事风格都有几分像她。他最后看一眼孟府，心中暗想：阿敛，我必不负你，你可要等我啊！
　　“王郎君，咱们往哪里走？”驾车的人问道。
　　王楚闻言，面上冷肃一片，连眸子都结成了冰，淡声道：“先出城，之后如何走我自会告诉你。”

　　牛车一走，众人又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毫不相让。梁鸿自然是买他的东西去了，但最新消息已经从他口中传了出去。不过一日，“孟女高义”的传言传遍了平陵上下。梁鸿此时已回到山上，这件事还是听上门请教的少年说的，还道多亏他直言，大家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孟家娘子，赞他品行高洁云云。
　　梁鸿只是淡然一笑，他不过将他所见如实地说出来罢了，至于前面的一段小小的瑕疵便不足为外人道了。其实那孟家娘子说得不错，读书人可不就是到处请托权门，得意时不将天下放在眼中，失意时饥饿不能自存么？
　　他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笑了一声，他差点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个读书人呢。

作者有话说

　　于是男主现身了
又忘了之前想好的话，于是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