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夭*

7、横生变故

　　近来孟府上下喜气洋洋，人人皆道孟娘子好事将近，传到外面，万三婶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孟娘子，四月里那么好的日子不成亲，偏偏要拖到五月，明明她没料错，只是时日料短了，却平白输了半斤猪肉，一想到廿九那天其他几人上门要肉的模样，她就气得牙痒。

　　闺女红鸾星动，最开心的当属孟家二老。自打孟敛与王楚定情之后，那补品就源源不绝地送到客房，跟不要银钱似的。孟家二老就想着快些将贤婿的身体补好便能快些成亲，便能快些抱上外孙，这么一想就不心疼银钱了。
　　不得不说，孟家二老，你们想得太远了。

　　孟敛近来的气色也好，账务的事全部交给孟父处理了，与方秀合作之事谈得很顺利，已经立下契约。王楚也大好了，无须人照顾，但她还是每日都去客房，由王楚陪着吟诗作对，也是一种乐趣。纤纤见自家娘子高兴，想到久未来骚扰娘子的孟小郎君，以为他是害怕孟娘子责罚他办错事才躲着娘子的，便有些心疼，趁着娘子心情好的时候，为他求了个情。
　　孟敛心情大好，便也不在乎孟颜犯的那点小错，头一点，那些在她眼里丑得有些奇妙的花花草草就都还给孟颜了，乐得孟颜也上门庆贺，在孟敛面前大夸王楚品学兼优容貌出众，是难得的良人云云。

　　这日，孟敛吟诗，突然问王楚可有志向，王楚笑言有妻有子足矣，复又反问。
　　孟敛想起方秀那日说过的话，却含蓄道：“有夫有子足矣。“”
　　王楚闻言，心中一暖。

　　见闺女与王郎君相处甚好，孟家二老心里头也高兴，但却迟迟不见二人提起婚事，便有些发急，亲自找上客房。正巧孟敛也在，便让她留下，唤了孟颜来，让下人全部出去，一家人关起门来商量婚事。
　　孟父清了清喉咙，张口道：“王郎君……”
　　王楚连忙说道：“楚表字子楚，孟家主可唤我子楚。”
　　连表字都说了，可见关系又近了一层。
　　孟父笑眯了双眼，慈声说道：“子楚，先前你是客人，我不好多问，如今你既与阿敛情投意合，那就得知根知底，我们做父母的自然要问个明白，否则怎么敢将闺女嫁与你。”
　　“孟家主说得是，是楚疏忽了。”王楚颔首。
　　孟父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笑着问道：“子楚你从哪里来，又往何处而去？年几何？”
　　“楚祖籍郯县，此次出门是奉长辈之命办事，顺便谋个差事。楚恰而立之年。”王楚毫不犹豫地说。
　　“家中还有何人？”张氏关心地是婆媳问题。
　　“家中父亲健在，母亲早亡，母亲只育有楚一子。”
　　张氏满意地点点头，孟父继续问道：“你方才说到谋差事，不知想谋什么差事？”
　　“楚是读书人，饱读圣贤书自然是为了天下黎民，楚想谋官家的差事，求个功名，此次出门要办的事也与其有关。”
　　谋官家事便是当官，所谓士农工商，官家的身份最高，商人的身份最低，若王楚真做了官，孟敛便是官夫人，一下子从最底层跃到了最高层，是天大的喜事。孟家有些家财，无奈商人位卑，因而许多事都做得不方便，若是出了个官人女婿，孟家的生意想必要更上一层楼。想到此，孟家二老便笑得合不拢嘴，于是对这个女婿极为满意，当下没了问题。
　　张氏留了个心眼儿，提醒自家闺女：“阿敛可有什么要问的？”
　　“啊？”孟敛有些心不在焉，气得张氏就要骂她。这种时候要是出了差错，王郎君反悔，她去哪里找这么好的郎君哟！
　　王楚转头看她，关切地问：“娘子可是身子不适？这几天精神似乎都不怎么好。”
　　“无事。”孟敛勉强笑了笑，道：“我倒是有个问题问郎君。”
　　王楚转头看她，柔声道：“娘子请问。”
　　“敢问郎君可曾有过婚配？”这般出众之人而立之年还未婚配，着实有些稀奇。
　　王楚闻言一怔，当即笑道：“不瞒娘子，楚有过婚配，不过妻还未过门便病故了，至今并未再娶妻。”
　　这一番问话，孟家二老极为满意，于是孟父问道：“子楚打算如何处理与阿敛的关系？”
　　王楚起身跪地，诚恳地说道：“楚是真心诚意想要迎娶娘子的，楚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够郑重，但郯县距离扶风甚远，来回路途耽搁太久，遂楚想以家传玉佩作为信物，恳请二老先允了这门亲事，待楚修书一封征得家父同意再正式下聘，举行婚礼。不知二老意下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王楚考虑周全，孟父甚为满意，并未刁难。得贤婿如此，孟家二老也不在意他家世如何，只道入赘也是使得的。
　　当下，王楚取出一枚玉佩，孟家富硕，二老也是有见识的，一看便知那玉佩是极品，心中暗道这书生怕还是个有家世的，更为欢喜。
　　此时，作为当事人的孟敛应该兴高采烈或者含羞带笑地接过玉佩收好，可孟敛却有些发怔，急得张氏终于忍耐不住，一把夺过王楚手中的玉佩，使劲塞到孟敛手中，可孟敛神色恍惚，只顾看着手中的玉佩，不言不语。
　　张氏气急，终于做出来惊人之举——使劲咬了孟敛一口，且这一口咬得妙，不在手臂不在肩头，却在脸上，留下一个圆圆的粉粉的牙印。
　　虽然孟敛此时看起来喜感得很，可王楚还是心疼那一口咬痛了她。
　　只是张氏这一番动作也只惹得孟敛瞥了一眼。
　　张氏当即假哭道：“我将你含辛茹苦抚养成人，不求你赡养我与你爹，只求你嫁个好人家，有个好归宿，如今天下掉馅饼儿，你个傻蛋还不晓得拿篮子接，枉费我教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孟父也不劝阻，只笑呵呵地对王楚道：“她娘俩儿怕是高兴坏了，子楚莫怪。”
　　“馅饼”王楚看向“傻蛋”孟敛，正巧她也在看他，于是相视一笑。

　　孟家二老此时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生怕王楚反悔退货。不过王楚总算没有让他们失望，不但没有不悦，还关切地问孟敛是否有事，孟家的傻娘子此时已经不会开口说话了，只知道摇头。王楚丝毫没有不耐，悉心嘱咐她好生休息以及近来读了几首好诗要与她分享云云。
　　孟父大笑：“我这就去请人为你们合八字算吉日！”
　　一屋子的人都是一脸喜气，王楚心中也是欢喜异常，不禁去看孟敛，孟敛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低了头。
　　从头至尾，孟颜小郎君没说一句话，根本就是个摆设，因为他在沉思，他虽然觉得王楚变得俊秀起来，却还是配不上阿敛的，但他拿人手短，公然表示不同意似乎有些忘恩负义，于是他一直在矛盾是赞同还是反对，待他终于想到一个绝世好计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丝毫没问过他的意思。
　　不过他很快便沉浸在挚爱回归的喜悦之中，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里已成为浮云。

　　要问绝世好计是什么，那便是先让阿敛与王楚相处一段时间，由他观察，若是没有异常情况便可定亲。
　　其实，绝世好计便是无计，于是孟郎君沉思了这么久便是想出了这样一个不是计划的计划。
　　事实上，他这个几株花草都能收买的人，还真观察不出什么。

　　孟家娘子成亲之事已成定数，于是大家赌的内容变成了孟娘子几月成亲，孟家上下为筹备婚事忙得热火朝天，孟府外争论成亲之日也是热闹非常。

　　要问孟家二老如今最期盼的是什么，非王郎君的家书莫属。八字合过了，日子选好了，只等王郎君老父同意亲事的家书一到，孟家的大龄娘子便可嫁出去了。
　　谁也没想过若王郎君的父亲不同意婚事怎么办，偏偏这是最重要的。

　　如今王楚的伤已然痊愈，便在孟家二老的盛情邀请下与孟家人一同用膳，可见孟家二老已将他当自家人看待。
　　饭桌上，个个默不作声地吃饭，孟敛突然说道：“郯县距离平陵甚远，家书一时半会儿也送不来，王郎君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去办事罢。”
　　王楚闻言握筷子的手一抖，淡笑道：“娘子怎么提到这件事？”
　　孟父倒是很满意，以为闺女懂事了，理解男儿志在四方的道理了，欣然点头。为了女婿的前途考虑，张氏也帮腔道：“子楚不是还要谋个一官半职的么，可不能误了前途，若是缺少银钱打点，尽管开口。”
　　王楚被他们劝说，无奈退却不得，听到张氏的话，连忙说道：“主母不必忧心，家父已为楚写了荐书，楚此次是为投奔远亲门下，不用打点。”
　　“这是好事儿啊，不过就算是亲戚，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省不得。”张氏一心为贤婿考虑。
　　孟父也多加嘱咐。
　　王楚不好推辞他们的好意，只得一一应下。

　　孟家二老虽说赞同王楚谋官职，却也不是催着他走，他们可没听漏“投奔”二字，官职也不是好谋的，他这一去若是去个三年五载的，孟娘子莫非空等这么多年？孟家二老打的是尽快让他们成婚然后让孟娘子陪着丈夫去谋前途的主意儿，遂只是饭桌上说说，后来就没再提了。可没过几日，孟娘子就将出门的东西整理好，催着王楚走了。
　　孟父看着大厅里收拾整齐的包袱，眉头皱得死紧。
　　孟敛还自顾自说：“郎君身子骨弱，步行实在伤身，我已命人雇了牛车，以车代步想必要省力些。车有些旧，路上财不外露，自然要安全些。”
　　张氏慌道：“阿敛，你可是要陪子楚一道走？可你们没名没分的，这……”
　　孟敛摇头道：“我不走，他一个人走！”
　　此言一出，孟父也顾不得皱眉了，张氏神色更慌，最震惊的莫过于王楚，他的脸色难看，颤声道：“娘子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点事，于是一直拖到夜里才码，家里的网不幸断了，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偷懒，今天才更，大家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