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夭*

38、牵线搭桥（下）

　　虽然马娇不愿相信，但她前年是听说过孟女救了一个书生的事的，当时她还笑言那书生定然貌丑，否则就凭孟女那个大龄女子，有人要就不错了，怎会轻易把人放走。且她那日是亲眼看到王大人对那孟娘子的态度的，可不正是情人间的温柔么，双目含情脉脉，几乎要把心掏给她，是以卓蓁如此一说，她便信了七分。
　　然她不愿在卓蓁面前示弱，便道：“孟娘子已是有夫之妇，即便王大人与孟娘子都旧情难忘，也不会跨过这一层去。”
　　卓蓁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有想到这马娇还有点脑子，她看也不看马娇，抿了口茶，极缓极缓地说道：“礼法本就算不得什么，就算孟娘子暂时碍着自己有夫之妇的身份有所收敛，一旦她不再是梁家妇，你能阻止得了那二人在一起么？”
　　马娇一改平日的疯癫，冷静说道：“梁鸿品德高尚，不会随意休妻的。”
　　“可是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长长久久。”说出此话，卓蓁已然是弃了斯文的面孔。
　　马娇嘲弄道：“既然根在你身上，只要你不捣乱，我便不用担心王大人与孟娘子。”
　　“梁鸿我势在必得，只是这平陵我人生地不熟的，端靠我一人需要耗些时日，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那便是双赢，若你不愿助我，我顶多是花费些时日，必然不会为你扫尾，那王大人到底是中意你还是中意孟娘子，你最是清楚。要不要成为王家妇，就看你自己的了。”卓蓁懒得迂回，直截了当地说道。
　　马娇不知道这位卓娘子的出身，但这卓娘子既然能住在驿馆，身边有一大群人跟着，想必出身不凡，那商贾出身的孟娘子如何也比不过，且卓娘子与梁鸿定然是有些关联的，不然不会前去梁府拜访多次也未被拒，且她的手段厉害，孟娘子怕是比她不过。若孟娘子真的被休了，对自己与王大人之间必然不利，倒不如……她看了一脸娴静的卓蓁一眼，明白卓蓁实在拉拢她。思虑良久，她终于妥协：“你想我怎么做？”
　　卓蓁满意地笑了笑，命苑儿递给马娇一本册子，道：“这是洛阳贵族之间流行的话本，马娘子闲来无事不妨翻一翻。”
　　待马娇走后，苑儿不无担心地对卓蓁道：“娘子，您说得如此明显，若是他日事迹败露，马娇反咬一口，该如何是好？”
　　卓蓁并不理会她，不急不慢地拈了块糕，似是胃口极好，慢条斯理地吃掉，取帕子拭了拭手，才道：“我说什么了么？我只不过见马娘子对我那话本很感兴趣，一时心软，忍痛割爱，谁知她心思不正，竟借用话本中的情节犯下那等大错，实在有疏忽之责。”
　　苑儿是跟卓蓁一起进郭家的，圣上和皇后开恩，卓蓁得以离开郭家，不必守节，郭家自然不敢怠慢，将嫁妆全部归还，苑儿便跟着卓蓁离开了郭家。然而郭家后院里的那些个争斗她并未遗忘，是以卓蓁如此一说她便明白了，她家娘子不好亲自动手，这是借刀杀人呢。

　　马娇有些心神不宁地回了家，对家里的那一团乱视而不见，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仔细读了那话本。那话本乃是以帛为底，上书蝇头小楷，做得很是精致，的确是贵族娘子的把玩之物。话本不长，讲的是一个大户千金通过计谋顺利嫁给心爱男子的故事。
　　李家娘子和张家娘子都中意一个贤士，李家娘子性子直率，率先告知贤士自己的心意，可贤士最终娶了相貌家世都不如李娘子的张娘子。李娘子见他二人鹣鲽情深，只得暗自神伤，日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直到新县令上任，李娘子的父亲让李娘子和兄长一起去拜见新县令，李娘子才知这位县令竟是个俊秀的年轻男子，县令温文尔雅，对李娘子很是和善，李娘子遂对县令极有好感。李父乐见其成，便让李娘子多去县令府走动走动，一来二去，李娘子发现已为人妇的张娘子竟是县令大人的旧情人，二人藕断丝连，瞒着贤士还有来往。李娘子先是伤心欲绝，后恨张娘子抢去贤士不说，又来抢县令大人，便硬了心肠，不想让张娘子得逞，但她向来心软，又舍不得下手，一时犹豫不决。
　　正当李娘子犹豫之时，她遇到了千里寻夫的刘家娘子，那刘家娘子与贤士青梅竹马，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贤士回乡之时曾与她有过白首之约，她便安心在家绣嫁衣，只等贤士迎亲。谁知那张家娘子从中作梗，用尽了手段，迫得贤士娶她为妻，贤士无奈，只得修书一封，婚约作罢。刘娘子不信情郎一朝情变，不顾家中父兄反对，毅然前来寻夫，谁知情郎竟已另娶他人。李娘子顿时狠下心来，决定为自己和刘娘子讨个公道。
　　李娘子趁张娘子与县令酒后失德之时，引了贤士来捉了个现行，贤士愤而休妻，又见刘娘子寻来，深感愧疚，遂娶刘娘子为妻。县令大人出身极好，家中长辈自然不同意他迎娶失德的张娘子，而他与有夫之妇有染，深感羞愧，在李娘子的感化下，明白李娘子的一片心意，遂娶李娘子为妻，共赴白首。
　　马娇合上话本，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卓蓁专为她设计的故事，卓蓁想得很周到，若孟娘子与王大人失德，梁鸿颜面无存，必然要休妻。而王大人乃是一县之主，更重名声和颜面，自然不会娶失德之女，就算他情深意重，他家中长辈也不会允许他娶。话本中特意提到了县令大人的家世，马娇明白这是卓蓁在提醒她，王大人出身极好，若她错过，便是遗憾。想到家中最近这一团乱，她生出烦闷之感，不由动了心。
　　正想着，马元突然推门进来，吓了马娇一跳。她连忙把话本藏起来，却被马元看到，抢了过去，她想抢回来，可马元人高马大的，她如何抢得过。好在马元识不得几个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便失了兴致，欲还给她。眼见话本就要到她手中，马元临时反悔，缩回手去，腆着脸笑道：“妹妹，你嫂子后日出嫁，哥哥我正愁拿不出好东西，你这玩意儿弄得精细，就送给你嫂子表示个心意罢。”
　　马娇闻言起初只眼中闪过不屑，后大怒不已，也不管会不会弄坏话本，扑上前去抢了来，没好气地说道：“瞧你这点出息！自己的妾室抵给了别人，后日风光出嫁，你这做前夫的还嬉皮笑脸地准备贺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戴绿帽子吗？不过也不怪，不就是你这个没出息的输了银钱把人家拿去抵债么！”
　　马元可不就是个没出息的么，被妹妹这么训斥也不恼，摸了摸脑袋，干笑道：“我不是没办法么，你也知道的，阿爹舍不得拿银子出来。”
　　想到自己那个眼里只有钱吝啬得要死的父亲，马娇就忍不住生出烦躁厌恶之感，目光滑过手中的话本，她心中一动，问马元道：“你还想不想娶孟家娘子？”
　　马元却是不答应：“孟娘子已经嫁给梁鸿了，我如何娶得？就算她被梁鸿休了我也是不要的，那么大一顶绿帽子！”
　　马娇没好气地想，你现在的绿帽子还小么？她按捺下心中火气，道：“关键不是孟娘子，而是孟娘子身后的孟家，孟家家财万贯，你娶了孟娘子，那孟家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以后你就不用跟阿爹要钱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是孟家有郎君，那位小郎君的画儿画得极好！”提到孟颜，马元还是挺喜欢的，想到孟敛却是有些疑惑了：“孟家既然那么有钱，那孟娘子嫁给梁鸿之后为何那般寒酸？”马元曾经见过已为人妇的孟敛，孟敛身上穿的可是麻衣，与当初在孟家之时相差甚远。
　　马娇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是猪脑啊！就算送银钱也得私底下，难道要送给我们看么？外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梁家那房子就孟家二老出钱盖的，不过用的乡绅的名儿罢了，阿爹当初还感叹怎么不是你娶了孟娘子呢。再说了，那孟家的小郎君谁不知是养子，孟家二老岂会把家产留给一个外人！”
　　马元有些发愣，呆呆道：“那怎么办？”
　　马娇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怒道：“娶了孟娘子，夺了孟家家产！”
　　“怎么娶？”马元又问。
　　马娇已经不指望他能有所作为了，便道：“你听我的就是了！”
　　马元这时已经回过神来，想到孟家偌大家产，顿时动了心，闻言更是高兴道：“就是就是，有妹妹为我筹划，我就没啥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