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夭*

36、牵线搭桥（上）

　　方秀本是随口一提，孟敛却猛然顿悟。方秀见她那张阴雨天气的脸顿时放晴了，不禁笑道：“我说着玩儿的，你不会真的打算这么做罢？”
　　孟敛此时心情甚好，面上眼中唇角都带着笑意，“有何不可？”
　　方秀觉着有些稀奇，“就算如此，只不过是个法子，还未动手做，更没有得逞，你为何如此欢喜？”
　　“什么叫得逞？我这叫捍卫自个儿的丈夫！”孟敛瞪眼。
　　方秀瞧着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显得格外精神，心中有些欣慰，便由她自个儿乐去。他早前是见过孟敛的真容的，从未像外人一般露出丝毫看不起的神色，可孟敛心防极重，就算与他单独相处也不愿意取下帕子。如今她不蒙帕子也能在众人面前谈笑自如，他是极欣喜的，心里头倒是对那梁鸿有些改观。

　　孟敛高兴完了，便琢磨着怎么执行，她虽然精明，却连自个儿的感情事都搞不定，突然发现做个媒其实也挺难的，便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孟府。孟府上下见她皱着眉头的模样，便都以为她已经听说那位卓娘子整日呆在梁府的事，心情不好，心中不由对梁鸿又不满了几分。

　　张氏跟着闺女一路来到闺房，将心里想着事儿的孟敛吓了一跳。
　　“娘，您这是干什么，吓死人了！”孟敛有些埋怨地说道。
　　张氏心疼自家闺女，自然舍不得责怪，便慈声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心事呢，魂不守舍的，是不是为了伯鸾？”
　　孟敛闻言一惊，“伯鸾？伯鸾怎么了？”
　　张氏疑惑地看了她几眼，试探性地问道：“那位卓娘子整日都呆在梁府，你可知晓？”
　　孟敛心中一震，失望是难免的，甚至有些怀疑，怀疑她与梁鸿是否应该结为夫妻，方才找到法子的欣喜之情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万分委屈，她不愿母亲担心，但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还是忍不住露出脆弱之色，沉默片刻，她艰难地开口道：“母亲……”
　　张氏难得见要强的女儿示弱，心中心酸自是难免，不免也怀疑自己当初拦下王楚的信是否正确，可无论如何孟敛已然嫁与梁鸿，即便王楚不计前嫌，对孟敛一往情深，可改嫁的名声也是不好的，遂开口劝道：“你的委屈阿娘都明白，可为人妻，自然不能像在家中那般自在。你可知晓，夫妻之间最大的难题并非有第三人插足，而是婆媳关系，伯鸾的父母早逝，你省去伺候公婆的一切事务，也少了与婆婆之间可能引起的矛盾纠葛，比起其他媳妇来说已是幸福得多了，区区一个寡妇娘子又算得了什么！”
　　张氏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说的这些话，即便是凶悍如张氏，刚进孟家门之时也没少被婆婆刁难，本就不是婆婆中意的媳妇，又有那些事在先，婆婆如何也不喜欢她，还好孟父站在张氏这边，而婆婆也早早就过世了，她与孟父才未离心。
　　孟敛明白母亲说的都是真话，虽然还是委屈难当，却是抹了泪，笑道：“母亲说得对，我岂能被这等小事难倒了！”方秀说的那个法子，无论如何得试上一试。
　　正说着，纤纤匆匆赶来，说：“主母、娘子，姑爷来了，主人问娘子见是不见。”
　　孟敛下定了决心，便抹干了眼泪，道：“纤纤，随我回梁府走一趟。”
　　纤纤连忙应声，又为孟敛收拾几样张氏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等物件。

　　虽说孟敛已经答应随梁鸿回去，可天色渐晚，孟父与张氏自然要留他们吃饭，二人便吃了饭再回去。回去之后，梁鸿心里念着孟父的劝告，便想跟她解释一番，可孟敛却是早早就上了床，闭了眼，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便也不敢打扰她，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
　　第二日早上，早饭是早早就备好的，梁鸿心中一暖，就想跟孟敛表明心意，但碍着多年来养成的食不言的习惯，便打算用完早饭再说，可没等他用完，孟敛便离了席，与纤纤一起收拾了织机，织起布来。眼看学生将至，梁鸿无奈，只得去前院授课。
　　卓蓁也如往日一般，早早就到了，梁鸿往日耐她不得，只得随她去，今日孟敛却是在的，便笑道：“徳曜回来了，卓娘子可以与她说说话，这儿毕竟是学堂，娘子留着着实有些不妥。”
　　卓蓁自然有些受伤，没想到梁鸿会如此干脆地拒绝她，但想到孟敛回来了，心中便有些好奇，莫非那孟女竟是个没骨气的，还是对梁鸿用情至深？她点点头，盈盈福了福，道：“伯鸾说得正是，倒是我失礼了。我去看看……”她自然是万分不愿意说出冠以梁姓的称呼，便道：“看看孟娘子，好几日不见她，正想念得紧。”

　　卓蓁进门便见孟敛在织布，她出身高贵，养在深闺，虽然精通女红，却是从未见过织机的，不由有些好奇，也有些疑惑地问道：“孟娘子可是在织布？”
　　孟敛让纤纤上了茶，也摆出一张笑脸，道：“卓娘子好眼力，我正是在织布呢。”
　　区区织机，何来好眼力之说？孟敛这是暗指卓蓁出身不凡，竟也见过平民百姓用的东西，一下子便把两人划分为两个世界。卓蓁向来聪慧，自然想得到这一点，但思及孟敛如普通妇人一般的小心思，便未将她放在心上，笑着说道：“孟娘子想要做衣裳，买料子便是，何必织得这么辛苦，听说孟娘子家中便有布庄，难道还缺料子么？再说了，自家织的总归比那专门的织娘差上许多。”
　　孟敛不言，纤纤机灵地说道：“卓娘子有所不知，我家娘子最善织布，姑爷身上穿的料子都是我家娘子亲手织的。亲手织的那是心意，随处买到的倒不稀罕了。”
　　卓蓁面上一凝，心中顿时有些发堵，她出身官宦之家，平日里都有嬷嬷跟着，不用做事不说，就是拿针，嬷嬷也要千叮嘱万叮嘱的，生怕她伤了肌肤留下疤来，岂会做织布这等粗活，自然也不能为心上人织布了，缝些衣裳就已经难得了。
　　孟敛故意瞪了纤纤一眼，道：“就你嘴贫！”随即对卓蓁说道：“卓娘子别听那丫头胡言乱语，咱们小户人家，进户少，平日少不得要省吃俭用，便是做衣裳，若是由我织布缝制，是要省下不少银钱的。”
　　卓蓁闻言一怔，她虽是明白梁鸿过得不太好，先前见他家吃食便以为最艰难不过如此了，今日听孟敛说完不禁有些恍惚，难道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难道她嫁给伯鸾就要过这种生活么？可是她出身是极好的，因着圣旨，郭家不敢为难她，如今她回了娘家，郭家把她当初的嫁妆都还给了她，当年她出嫁是极风光的，又是嫁的当时的皇后的娘家，父兄自然马虎不得，置办的都是上好的东西，这些东西她虽然不放在眼里，但是若是过普通日子，足够一家几口吃穿不愁一辈子了。
　　孟敛接过纤纤递来的茶抿了一口，顺势说道：“纤纤，等会儿你就回孟府罢。”
　　纤纤一惊，张氏昨个儿还嘱咐她好好照顾娘子呢，怎么娘子突然就要赶她回去了？她有些发急：“娘子，你身子不好，主母嘱咐奴婢好生照顾娘子呢。”
　　孟敛摇头道：“你是孟府的人，不是我梁府的人，若是过来伺候我，理应我梁府给你银钱，可依着我们梁府的光景，如何请得起下人呢？”所以卓娘子你那前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十多个梁府实在是养不起啊。
　　“娘子，主母怎会计较这些？”纤纤急道。
　　“胡闹！”孟敛顿时冷了脸，“我既嫁到梁家，就是梁家人，有何颜面再用娘家养着的人，若是旁人知晓了，要如何看我，如何看待伯鸾，就算是阿爹阿娘面上也是无光的，我虽然出生商贾人家，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所以卓娘子，你出了嫁若还靠娘家养着就太不给你娘家和丈夫面子了。
　　纤纤向来机灵，到此时岂会有不知自家娘子心思的道理，便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
　　而卓蓁则是面上一红，孟敛方才所言正是不露痕迹地回答了自己“孟家明明有布庄，孟敛为何要自己织布”的那番话，她本是暗指孟敛心在娘家，舍不得给梁鸿穿好料子，如今孟敛一番道理道来，倒显得她不识大体了。
　　她勉力笑笑，道：“孟娘子说得有理。”
　　这一句后，卓蓁觉着尴尬，自然不愿主动开口，而孟敛忙着织布，似乎忘记了屋里还有一位卓娘子，良久，屋内只有织机发出的钝响声。
　　纤纤想起娘子今儿个早上的嘱咐，便笑着说道：“娘子，听说马郎君前些日子去赌坊堵输了，欠了人家不少银子，马家主人大怒，不愿为儿子还债，马郎君只得用一位妾室抵债，本想着那妾室怕是少不得要被卖到烟花之地了，谁料那债主却一见倾心，要风风光光地娶为正室呢，听说过几日就成亲。”

作者有话说

　　2010年的最后一天，恢复更新。
前头是有事要忙，后头却是实实在在地卡文了，只好先更着另一篇文，现在这篇文也恢复更新，这篇文不长，预计过年前就能完结，感谢一直支持和等待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