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夭*

30、佳人卓蓁

　　孟敛解了心结，与梁鸿倾心相待，自然甜蜜无比。梁鸿平日里在学生面前会唤她“光”，只一个字，孟敛每每都觉得心跳平白快了些。学生不知孟敛的名讳，听梁鸿这般称呼，便以为孟娘子名“光”，暗地里都道这名儿取得奇妙，又见孟娘子只穿麻布衣裳不再佩戴首饰，操持家务，都道孟氏贤淑，不免又心生艳羡，暗想自己何时能娶到如此贤妻。没了外人，梁鸿会唤她“徳曜”，再亲密些的时候便唤她“阿敛”。她喜欢他唤她“阿敛”，似情深到骨子里，唤一声心便甜一分。

　　孟敛曾与梁鸿说过，纤纤并非陪嫁过来的，而是助她熟悉了环境就要回去的。一个多月下来，孟敛如今几乎事事自己来，偏就厨房之事学不会，每每她进厨房，梁鸿与纤纤都心惊胆颤，却又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后来倒是孟敛自己不忍心折腾他二人，不再进厨房，梁鸿又是好言安慰，连声道日后由他下厨，定不会让她受饿。应该远庖厨的读书人竟如此允诺，孟敛说不高兴是假的。

　　今日，孟敛想着自己的承诺，又觉生活上无碍，便欲将纤纤送回孟府，顺便与母亲说说话儿。梁鸿觉得甚好，又因自己无法抽身，便千嘱咐万嘱咐要小心。梁府与孟府不过隔了两条街，梁鸿一副谨慎的模样孟敛虽然觉着好笑，但还是应了。
　　孟敛与纤纤行至孟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见自家娘子回来，皆十分高兴，一个去禀告主人主母，一个欲将娘子迎进门。孟敛正欲进家门，却闻一阵吵杂声，转身看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打孟府门口经过。
　　孟敛一眼就瞧见了那群人护着的轿子，那轿子虽然沾了尘土却可以看出其做工精致，便是那轿帘所用的料子整个平陵鲜少有人用得起。轿子周围跟着的是四个婢女，皆容貌秀丽衣着亮丽，可见轿中坐的应是哪家贵族的娘子。
　　孟敛这么想着，便有一阵风吹过，掀起轿子侧面小窗的窗帘，虽只一瞬，但孟敛却看清了轿中之人的容貌，顿时心中一惊。那位娘子……真真是位佳人，孟敛长到三十岁还未见过如此标致的人物。
　　待纤纤催了，孟敛才回过神来，那行人已经走远，她敛了心神，进了孟府。

　　梁鸿本在教学生读书，却闻有人敲门。梁府没有下人，因而梁鸿打算自己去开门，却被学生抢了先。
　　敲门的是个年轻的娘子，见有人开门，便福了福身，细声细气地说道：“敢问这位小哥，府上主人可是梁鸿梁先生？”
　　开门的是最先跟着梁鸿读书的林莫，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十分稳重的，梁鸿见他心正，是极欣赏他的。饶是他这般沉静的少年，突然见到一个美貌的妙龄娘子，也忍不住面红耳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见他不答，又问了一遍。他顿时回过神来，连声道是。
　　那女子又问梁先生可在家，林莫连声道在。
　　女子点头，转身走到轿子旁低语几声。林莫这才注意到门前聚集了不少人，顿时有些惊讶。不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方才问话的女子将轿中之人扶了出来。本以为那问话的小娘子已经是少见的美人，与这位下轿的女子一比却是普通了许多。忽然想到孟师母那个整天将“天仙”挂在嘴边的兄长，林莫心想，眼前的这位娘子才是真正的天仙下凡。
　　那娘子微微低着头，对已经呆愣的林莫轻声道：“劳烦小哥儿通传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林莫怔了怔，连忙转身去唤先生。
　　方才问话的小娘子见状不禁嘟着嘴道：“真是不懂礼数的蛮人！”

　　梁鸿有些惊讶，故人来访，他往年极少与人交往，何来那么多故人？林莫见自家先生迟疑，连忙结结巴巴地说是个女子。
　　梁鸿心中一惊，莫不是她？却又摇头否定，想不出来，只得亲自前去迎上一迎。看到来人，饶是一向沉静的梁鸿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心中苦笑，竟然真是她！
　　那女子见到梁鸿，顿时露出几分笑意，柔声说道：“经年一别，伯鸾别来无恙？”
　　梁鸿顿时回过神来，嘴角泛着几分苦，却是温和说道：“多谢卓娘子关心，梁某甚好。”
　　梁鸿嘴角的苦岂能瞒过那女子，女子水一样的双眸不禁暗了暗，轻声问道：“伯鸾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梁鸿看见她身后众人，不禁叹了口气，请她进府。

　　外间有学生读书，实在不方便待客，梁鸿无法，只得将她请进书房。卓蓁正要让婢女出去，却闻梁鸿说道：“男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有她们在正好避嫌。”
　　卓蓁心中一颤，几分悲伤显于面上，哀声道：“伯鸾，你我何时这般见外了？你都……你都不唤我‘凤禾’了。”
　　梁鸿闻言一震，苦笑道：“如今身份不一般，如此称呼不太合适。”
　　卓蓁以为他是介意自己已为人妻，连忙说道：“伯鸾，我丈夫他……”
　　梁鸿却是问道：“卓娘子今日可是路过平陵？”
　　“不，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梁鸿惊讶，“卓娘子找梁某可是有事？”
　　卓蓁定定地看着他，浅笑道：“无事，只是想看看你。”她说着看了那摆满装订成册的新书的书柜一眼，道：“伯鸾的习惯还没变。”
　　梁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然一笑。他虽然入太学读书，不愁没书读，但他贫困，珍本自然读不得，只得借同窗之书自己抄写装订，此事还曾被小侯爷嘲笑过。后来养成了习惯，凡是书都要自己抄写一本。
　　“卓娘子，过去的事便让它……”
　　卓蓁不等他说完，抢先说道：“伯鸾，我丈夫过世了！”
　　梁鸿顿时面露惊色，“何时过世的？”
　　“年初的时候。此次我出门便是为了送他回祖陵的。”
　　梁鸿这才注意到她头上的一枝白花，心中不忍，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丈夫过世，她若膝下无子，再嫁倒不稀奇，但需守孝三年，若不改嫁，她则应该在郭家，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卓家的人伺候着出现在平陵。
　　“皇后娘娘念在祖父的份上免了我的孝。”卓蓁说罢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这是陛下的意思。”
　　梁鸿自然明白其中缘由，郭皇后失了势，当今天子对郭家多方打压，卓蓁的父兄也是身居高位的，拉拢拉拢阴家，再向皇后求个恩典，皇上若有这个意思便可借皇后的口允了，况且当年皇上是极敬重卓蓁的祖父的。
　　二人顿时都不语，书房内安静得吓人。
　　梁鸿瞧见案上的一本诗集，顿时想到了孟敛，心中暖了暖，对卓蓁道：“时辰不早了，梁某要去准备午饭，卓娘子若是不嫌弃就留下用顿便饭罢。”
　　“午饭？”
　　梁鸿解释道：“就是昼食。平民百姓没那么讲究，都是随口说了的。”
　　卓蓁还是一脸惊恐，“伯鸾要下厨？”
　　梁鸿颔首笑道：“梁某贫寒，请不起下人，都是自己下厨。”说罢，不等她再言，快步走出去。
　　少年见先生来了客，又见日头渐高，便都回了家，只有林莫忐忑不安地留了下来。梁鸿见他还在，顿时松了口气，走过去低声道：“快将你师母请回来！”
　　林莫惊道：“那学生要如何说？”说有个美貌娘子来找先生么？
　　梁鸿笑道：“实话实说。”
　　林莫点头，急急离去。
　　梁鸿终于放了心，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摇摇头，走进厨房。

　　且说孟敛此时正与张氏说着悄悄话：“阿娘，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在心里，圆房那日还仔细观察了。”
　　张氏双眼一亮，忙道：“如何？”
　　孟敛面上一红，却未隐瞒：“他是极有耐心的，一直顾着我。”
　　张氏终于放下心来，满意道：“那就好，那就好。”
　　“阿娘，我此次回来是将纤纤送回来的。”
　　张氏闻言便有些不舍：“傻孩子，纤纤是服侍你服侍惯了的，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多好，何必坚持要送回来？”
　　孟敛只是摇头。纤纤若是留在梁府，她岂能让孟府给纤纤发例银，可是以梁府目前的收入来看，他们是请不起下人的。
　　二人还欲说些什么，就见有人通报说是姑爷的学生来寻娘子。孟敛急急赶去外厅，见是林莫，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林莫气喘吁吁地说道：“师母，有个天仙般的娘子来找先生，说是故人。”
　　孟敛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连忙说道：“我这就随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美人来了，帅哥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