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夭*

19、逢场作戏

　　“阿敛！”孟家二老惊道。
　　他们虽想劝孟敛改变主意，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硬生生堵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说什么？难道要当着梁先生的面说他处处比不上木郎君，尤其是出身？他们自然不能这般市侩，即便心里市侩也不能表露出来。
　　不过不用孟家二老多嘴，穆融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此时，他显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阿敛，是我听错了么，你刚刚说什么，选伯鸾么？”
　　孟敛郑重地点头，道：“你自然没有听错，我选的是伯鸾。”
　　百战百胜的小侯爷显然不服气：“说说理由，为何弃我而选他？”
　　孟敛根本无需苦思冥想出借口推搪，直接借用现成的：“我想来想去，还是伯鸾说得对，与我缘定三生的除了王郎君便是他了，如今王郎君远走，我自然要顺应缘分，与伯鸾玉成好事。”
　　“可……可我明明认识你在先……”看来小侯爷受了不小的打击。
　　孟敛抿嘴一笑，“感情之事没有先来后到，更何况，伯鸾去年三月便与我有一面之缘，比小侯爷你还早了一年多呢。”
　　穆融强压下心头的火气，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小侯爷，就该知道嫁给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梁鸿既无官职也无家财，便是容貌也远逊于我，怎会比得过我？”
　　孟敛有些不耐他的纠缠，便冷声说道：“那我请问小侯爷，你能不能做到今生只娶我一人，不得以七出之条休我，即便我无子也不得纳妾，即便我早亡你续房也不得扶正占我名分，为我遮风挡雨，不得让公婆姑嫂欺我，不得断绝我与娘家来往，保我一辈子安康无忧？”
　　穆融被她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不禁有些心虚，一时竟答不上话来。孟敛的要求的确苛刻，无子也不得纳妾本就难以实现，续房也不得扶正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正要将女子德行与她说上一二，却见她已转头问梁鸿。
　　“那么你能否做到？”
　　与穆融不同，穆融大抵以为孟敛是在故意为难他，可梁鸿却知道孟敛是认真的。所以他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孟敛的双眼，道：“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更无远亲，家中只有我一人。若娘子嫁与我，并无公婆姑嫂相处之难，我也只有岳父一房亲戚，自然不会断绝娘子来往。我孤身一人多年，早已习惯寂寥，能得娘子相陪乃三生修来的福分，遑论奢求子嗣。我身无恒产，娘子若真比我先走，我便游历四方，一生记挂娘子，绝无再娶之念！”
　　梁鸿这是在许诺，若孟敛真的嫁给他，他此生只娶孟敛一人！
　　孟敛闻言一震，忽然竟有些不敢看梁鸿。而穆融则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身为男子，谁能做到这种地步，即便做得到，也不屑去做。可是即便他口中不承认，他的心里也明白，梁鸿既然说出了口，必定会做到，就如同当年他说去上林苑牧猪就真的养了几年的猪。
　　不只孟敛，孟父也动容了，可惜张氏早就被孟敛那一番不知廉耻的话震撼得脑子有些抽了，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她开口了：“哎呀，闺女啊，我知道你难选，可你也不能这么为难两位郎君，要不甭选了，两个都嫁！小侯爷貌美如花，家世显贵，梁鸿清俊儒雅，学识过人，各有长处，要是为娘我也不知选谁好，若是两个都嫁便不碍事了……
　　话说阿敛，你发现没有，小侯爷的小脸蛋儿比我们家的孟颜还要精致三分，若是女装打扮该是个多标致的姑娘呀！嗯，小侯爷变成女的，嫁给我家孟颜，梁鸿归你了……
　　其实，小侯爷与梁鸿也是极般配的，都说南方人好龙阳，你们他们俩之间会不会有些名堂……”
　　张氏这一番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话成功地令所有人都额头冒汗。
　　梁鸿定力极好，面色如常，除了唇角加深的笑意。小侯爷的脸就全黑了，他摸摸自己精致的脸庞，心中大怒：老子是攻，即便与梁鸿龙阳，他才是下面那个，老子绝对是攻！
　　孟父为免张氏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连忙唤了下人，陪着张氏回房了。临走之时，语重心长地对孟敛说：“好好选，伯鸾说的那些话当年……”
　　当年您也对阿娘说过？孟敛猜想。
　　孟父叹了口气，小声说：“当年你娘也对我说过。”说罢便老脸一红，急急走了。
　　孟敛已经不知道脸上要摆上什么表情，她怎么会有这样一对父母哟！
　　可眼前轮不到孟敛休息，她还要处理这两位郎君。只是仔细一看，小侯爷哀怨地看向梁鸿，梁鸿则是一脸包容的模样，阿娘说得不错，这两人还真是挺般配的。孟敛这般想着，竟笑出声来。梁鸿一见便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笑不语，可小侯爷就恼羞成怒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过小侯爷心思动得极快，明白此时宜软不宜硬，便勉强软声问道：“阿敛喜欢什么？”
　　孟敛毫不犹豫地说：“银子！”
　　小侯爷一噎，随口问道：“金子呢？”
　　“更喜欢。”
　　小侯爷有些无奈，他没想到孟敛会庸俗得这么坦然，不过正是如斯坦然的额庸俗对了他的胃口。他再接再厉：“那你就更应该嫁我了，我有金子，许多许多金子！”
　　呃……小侯爷你此时的模样就像诱拐少女的猥琐人贩子呀！
　　孟敛轻咳几声，坚决道：“我的心意，我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你的意思是选他？”穆融寒声说道。
　　孟敛见他沉了整张脸，眼中暴雨欲来，有些惊诧他的盛怒，却还是点了点头。
　　穆融怒极反笑：“好，甚好！”
　　说罢，便起身离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孟敛和恢复了面瘫的梁鸿。

　　“窦虎，再选一块儿肉喂窦小虎！”
　　窦虎闻言泪流，他何时又惹得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
　　“哼！你主子我受了这么大的耻辱，你却跟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倒是看了一场好戏，你说该不该罚？”穆融没好气地说。
　　窦虎深深地低下头，道：“该罚！”
　　“算了。”窦虎心一松，刚要高兴地抬头，却听穆融又道：“你也甭选了，就肚子上那块罢，我瞧着不顺眼。”
　　“是。”窦虎悲愤地应下，小侯爷您说话别大喘气好不好，小的会误会的。
　　“那个孟敛，简直胆大包天，一个丑女竟敢挑三拣四，最不可饶恕的是她敢不选我，我定要让那对奸夫□□知道我的厉害！”
　　他们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见面，梁先生还是提亲去的，实在算不上奸夫□□啊喂，我的小侯爷！您那一副怨妇脸是为哪般哟？窦虎心中碎碎念。
　　“小侯爷，可要小的……”
　　穆融狠狠地瞪他一眼，正气凛然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用那等卑劣手段？我要堂堂正正的让孟敛倾心于我！”
　　窦虎憋屈地低头，他还什么都没说，是小侯爷您自己想的，再说了，以前您也没觉得那些手段卑劣。
　　“可是小侯爷您说孟娘子是丑女……”
　　“说起来，其实她也没那么丑，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我便这么觉得，还蛮对我的胃口的！”小侯爷有些怀念地说。
　　小侯爷，您真是重口味！这无疑是窦虎心中所想的精华。
　　可接下来穆融又恨恨道：“三个月朝夕相处，竟比不上梁鸿的几句话，教我怎能不气？”
　　“……”窦虎闭紧了嘴巴。
　　“不过我知她就是这般特别的女子，不愧是我中意的人！”
　　“……”
　　“但是她选梁鸿就是不对，当众不给我面子，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
　　“不过梁鸿狡诈，她只是个闺阁女子，自然是被梁鸿欺骗了去，我一定要让她看清梁鸿的真面目，对罢窦虎？”
　　对于小侯爷这一番喜怒无常的自言自语，窦虎已经习以为常，他把头越埋越低，心中默念：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窦虎？”
　　窦虎小心翼翼地开口：“小侯爷可是要放弃孟娘子？”
　　“怎么可能？我一定要拆穿梁鸿的阴险目的，他一定是想报当年之仇，知道我心仪阿敛，所以他才横插一杠！”
　　“小侯爷说得是。”

　　且说穆融走了以后，孟敛面对梁鸿一人，不免有些尴尬。梁鸿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孟敛心一横，终于开口：“梁先生想必知道，小侯爷出身显贵，游戏惯了，对我并不是真心实意，是非良人之选。”
　　梁鸿点点头。
　　“所以……我方才所说皆是为了拒绝小侯爷。”
　　梁鸿再点点头。
　　“所以……”孟敛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方才所言只是逢场作戏，算不得准，还请先生忘了罢。”
　　梁鸿这次没有点头，只深深地看着她。
　　孟敛被看得脸一烫，福了福身，道：“还请先生见谅！”
　　说罢便道男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便命人送客，自己则匆匆回避。
　　梁鸿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身影，浅浅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张氏真的是个萌物~~~~
竟然会出现口口。。。